第六十三章(一更)
此為防盜章 她這身體底子不好, 背那麼大個男人還是很重的,秦書淮察覺她吃力, 皺了皺眉頭:「你學過武, 卻沒打基礎?」
「啊,對。」關於這點, 秦芃早就準備好了謊言:「以前有個高人到宮裡來過一陣子, 學了幾個月,走了就沒怎麼繼續了。」
趙芃的師父就是這麼個高人,整日遊山玩水,遇見了稱心的, 就再學一下。趙芃學武的底子是自己打的,畢竟北燕尚武, 連基本課程里都包含著武學, 但是進一步的東西, 卻是她師父林霜教的。
聽著秦芃的話,秦書淮面上有了些波瀾, 他被她背著,手藏在袖子下面,抓緊了自己的袖子, 艱澀道:「你師父叫什麼?」
「林霜?」秦芃想了想:「他就和我說過一次他名字, 時間太久了,也記不清了。」
秦書淮沒有說話, 他覺得內心裡有什麼促成的火苗驟然熄滅, 恢復了一貫的冰冷。
其實也是, 她是死在他懷裡的,他確認過她的氣息,親自將她送進趙氏皇陵,看著黃土埋葬了她。
怪力亂神從來是禍亂人心,走了就是走了,哪裡還會活著?若是活著,又怎麼會不來找他,不來問他。
哪怕是不找他不問他,那趙鈺呢?她總該是要相見的。
秦書淮冷靜想著,心裡慢慢平靜下來。
倒也沒什麼失落失望,反正……他習慣了的。
她死的這些年,什麼樣的心態他沒見過?
曾經還瘋狂的相信過人會轉世,養了一大批道士和尚,推算著她轉世的時辰,最後抱了個孩子回來,卻被趁機刺殺捅了一刀。
血流出來,他看著那個殺手易容的孩子從他面前翻滾殺出去時,他心裏面特別清楚知道。
這樣會害死他。
找不到趙芃,也報不了仇。
人死了就死了,哪怕是轉世投胎,也不是那個人了。
秦書淮閉上眼睛,逼著自己不去想太多,秦芃背著他一步一步走出去,她累極了,又怕後面追兵追上來,根本不敢休息,咬著牙往前。
秦書淮感覺她氣息有些亂,睜開眼看她,見到這人冷著臉往前,看來很累的模樣
秦書淮突然有些理解林霜為什麼收秦芃當徒弟,這個人和趙芃在很多方面,倒真是一樣一樣的。比如說她要是撐不住了,就板著臉;她要單反有一分力氣,就要想著怎麼讓你生氣。
他趴在她肩頭,因為失血神志有些恍惚,秦芃感覺肩頭上的人要睡過去,忍不住道:「你不會要死了吧?」
「死不了。」
秦書淮撐著開口,秦芃聽了他的話,冷笑出聲來:「看來是要死了。」
秦書淮但凡還有那麼一份力氣,語調都不會虛成這樣。
被看穿之後,秦書淮倒也不慌張,雖然他和秦芃如今處在敵對位置上,可不知道怎麼的,他始終就覺得這個人也對他做不出什麼來。
秦芃見他不開口,心裡有那麼幾分不安。山風呼嘯而過,如今入了夜,有了那麼些可怖,秦芃找著話題道:「你別睡啊,我不認路的。」
秦書淮撐著睜眼,看著旁邊姑娘眼裡的心虛。
趙芃怕黑。
他隱約想起來。
那年趙芃被皇后單獨關在一間黑屋子裡關了三天,放出來后從此就特別怕黑。尤其是一個人待在一個屋子,她更是害怕。長大后雖然好了許多,但是黑夜對於趙芃來說,依舊是一個死穴。
如今秦芃雖然沒說,但明顯也是有些害怕的,看上去張牙舞爪一個姑娘,卻怕著夜幕降臨。
秦書淮忍不住笑了,一時有些分不清面前人和過去的區別。他靠著她,沙啞道:「我不睡。」
「你說的,」秦芃趕緊道:「來我們聊聊天吧,你千萬別睡了。」
「好。」
「秦書淮,」秦芃絞盡腦汁想要問些什麼,出於她對他多年來的好奇,只能問一些花邊新聞:「你喜歡過人沒?」
「嗯。」
「你喜歡誰啊?」
「為何告訴你?」
「秦書淮,」秦芃咬著牙:「你這樣聊天,一點都不誠懇。」
秦書淮:「……」
「你說說嘛,」秦芃纏著他,怕他睡過去:「不說名字也行,就說說她什麼樣啊,怎麼認識的啊,之類的。」
「她……」秦書淮開口,不知道怎麼的,聲音有些乾澀。
他很多年沒和別人說過她了,那個人的名字埋在他心裡,不提怕忘記,提起來又心疼。所有人都以為這是一個禁忌,從來不敢同他問起那個人。而他也不擅長言語,也就從來沒對別人說過她。
驟然有個人問起來,還是一個與她如此相似的人,他莫名其妙的,居然真的認真去思索起對方的問題來。
她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她……很漂亮,」秦書淮回憶著,描繪著那個人:「很溫柔,很聰明,善解人意……」
一聽這些形容詞,秦芃就愣了。
完了,秦書淮當年喜歡的,絕對不是她。
秦書淮將自己認識的美好的形容詞幾乎都用上了,什麼——
心地善良、道德高尚、鋤強扶弱、人見人愛……
既聰明又帶著些呆傻可愛,既妖艷又清純……
聽到最後,秦芃整個人面無表情等著秦書淮結束他的美好辭彙堆砌活動,秦書淮說累了,終於發現秦芃居然一直沒回他話,好奇道:「你怎麼不說話了?」
「我有點疑惑。」
「嗯?」
「你說的這還是人嗎?」
一集美貌、聰慧、善良、還帶了小可愛、小呆傻、擅長使用陰謀詭計等等特質……
這麼矛盾又完美的人,真的存在嗎?
聽了秦芃的懷疑,秦書淮想了想,很認真的回答她:「或許別人眼裡她不是這樣,可我心裡,她的確就是這樣的。」
她真是為那個女人感到悲哀……更為秦書淮感到悲哀。
秦芃嘆了口氣,思索著秦書淮喜歡人家,估計都沒真正走進過那人的世界,說不定就是老遠看過幾眼,就開始了他的痴心妄想。
不過她還是很好奇,秦書淮到底喜歡誰?
這麼多年她一直埋伏在他身邊,也沒聽過他和哪個女子有過什麼沾染。而且讓秦書淮仰望的女人,普天之下除了她趙芃,還能有誰?
雖然說起來有那麼些不要臉,可趙芃自認為,她應該是目前她所認識到的女人里,最出名,最優秀的。
北燕鎮國長公主趙芃,提起來誰不知曉?
秦芃懷著好奇心,和秦書淮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
他們兩就像一對再普通不過的朋友,泛泛聊著生平。
「你以往隱藏著真實能力,是怕皇后警惕?」
「哦,不是,就是單純比較懶。」
「那你為衛煬守寡十年,是因為很愛他?」
「衛家挺好的。」
秦芃想了想,如果自己是真的秦芃,大概也會做這樣的選擇。
「而且,衛煬也挺好的。」
對於這個夫君,秦芃的印象還是很好的。雖然只見過一面,但這個人對她卻很照顧。去了戰場后,每個月書信不斷,言語溫和。
秦芃願意為衛煬守寡十年,心裡其實也並沒有不樂意。
對於從來沒有得過關懷的秦芃來說,第一次被人這樣溫柔相待,內心自然充滿了感激和愛慕,衛煬死後,秦芃的眼淚是真心實意。
不僅僅是為了她未卜的前途,更是為了這點僅存的溫柔。
「以前沒人對我好過,衛煬是唯一對我好過的人。」
秦芃開口,她混雜著原身的記憶,讓這句話說得十分溫柔,秦書淮睜開眼來,他敏銳捕捉到了這人那份真心實意。
這一點溫柔抹殺了他內心最有一絲期盼。
她真的是秦芃。
趙芃這一生,不該對其他人,說出這樣溫柔的句子。
如果她說出來,那個人,唯一的、僅有的人,應該是他秦書淮。
是他陪著她走過人生所有的低谷與榮耀,是他獨守她死後那空蕩蕩的六年。
她活著是他的妻子,死了也是。
秦書淮閉上眼睛,此時已經走出山崖,秦芃看見一個山洞,她將秦書淮提了提,朝著山洞走進去,將秦書淮放在地上,抹了把汗道:「我們歇著吧,我實在走不動了,他們應該也追不到這裡來。」
「嗯。」
秦書淮靠著牆,閉著眼,十分大爺。
秦芃忍住動手的衝動,看著外面的月光,琢磨著要不要去撿些柴火。
可外面黑漆漆的,她心裡有些害怕,最後還是決定,等天亮再說吧。
於是她就和秦書淮一起靠在牆上,等著天亮。
山洞裡很黑,就只有秦書淮的呼吸聲讓她安定些,休息了一會兒,秦芃有些冷了。她心裡毛毛的,但她不敢表現出來,就往秦書淮邊上小心翼翼蹭過去,和他肩靠肩擠在一起。
「離我遠點,」秦書淮突然開口,聲音平靜:「矜持些。」
「我就不矜持!」秦芃往他附近擠了擠:「晚上冷,別矯情。」
秦書淮:「……」
秦書淮的溫暖隔著衣衫透過來,秦芃心裡安穩了很多。
她從來沒想過,有一天她的安全感,居然是從殺她的兇手那裡得到的。
她對自己的不爭氣有些絕望,但回過頭,看見秦書淮在黑夜裡皺著眉的面容,她突然也明白了——
或許,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其實是個為了美人一笑可以點烽火台的風流性子。
如果是這樣的話,就秦書淮的長相,別說殺她三次。
殺一百次,大概也殺得。
「別說了,」秦芃轉頭同駕馬的管家衛純道:「事不宜遲,我們趕緊去救小叔。」
衛純點點頭,這幾日下來,他對這位「大夫人」已經是言聽計從,他駕馬回了衛府,聯繫上人,而後便帶著整個衛府的人出去。秦芃也跟著出去,一行人沿著河邊開始搜尋。
此時天漸漸亮起來,秦芃帶著下人搜尋一夜也尋不到后,她不由得有些心慌。眼見著日頭升起來,她覺得有些發困,同旁邊人道:「你們繼續找著,我去睡一覺,有了消息立刻通知我。」
衛純點頭,秦芃打著哈欠上了馬車,靠在春素身上,搖搖晃晃進了城。
她整個人都困頓得不行,秋素給她備好水,秦芃讓人下去,自己一個人在浴池裡洗漱。洗著洗著,她隱約聽到了一聲東西落地的聲音。
秦芃整個人立刻警覺起來,北燕盛行習武,作為姜漪時候她也是位武將,哪怕秦芃這個身體沒什麼底子,但基本的一些意識仍舊是在的。
秦芃假作不知外面來了人,從容起身,穿上了袍子,隔著屏風將她早讓人備在浴桶邊上的短劍抽了出來。
當北燕公主那些年,刺殺無數,她向來警惕心很強,成為秦芃后,她立刻讓人按照當年所有經驗布置了房間。這房間里到處是她的武器,處處藏著□□,她穿好衣服,將短劍藏在袖中,倒也沒什麼害怕。
她不打算打草驚蛇,那人既然來了,她只要出聲,對方便會立刻出手。於是她假裝一無所知,走到離門最近的地方打算喝水,然而對方卻似乎是知道了她的企圖,在她往門邊走的時候,猛地從垂著床簾的床上探出一條長綾拽到秦芃腰上,將秦芃猛地拉到了床上!
秦芃幾乎是瞬間抽出短劍,而那人也同時將手捂在秦芃嘴上,用身子壓著秦芃,同時另一隻手握住秦芃纖細的手腕。
這時候秦芃終於看清對面人了,他長得極其英俊,全身濕漉漉的,沾染著水草和泥土,似乎是從水中剛剛爬上來。
他有一雙帶笑的眼,看著秦芃時,哪怕明明沒有什麼意思,卻也彷彿是包含著□□。秦芃的劍就壓在他脖頸上,只要她稍稍用力,就能切入皮肉。
他們保持著這個姿勢僵持著,那男人說話的氣息噴吐在她臉上,小聲道:「多年未見,竟不知嫂子身手好了這樣多。」
秦芃沒說話,她看著面前這個男人,清晰知道,是衛衍。
她找了一夜的人,如今也不知道是怎麼做到的,就在她床上等著她!
秦芃沒有著急表明立場,因為她直覺此刻的衛衍不太對勁,對方認真打量著她,彷彿要將她每一寸都看透一般,他靠近她,含著笑道:「嫂嫂認出我了?」
說著,衛衍慢慢放手,秦芃也收了刀,她終於能說話了,尷尬轉過臉去,同衛衍道:「你起來。」
衛衍嗤笑出聲,直起身來,卻一直握著她拿刀的手腕,似笑非笑道:「嫂嫂能否和我解釋一下這身手怎麼回事?我可不記得我那大嫂學過武。」
「私下學的,也要讓你知道嗎?」秦芃冷笑出聲:「放手!」
「好,那武藝我們不提。那嫂嫂不如和我說說,是怎麼從一個跪著哭著要守寡的女人,一下子變得如此聰慧機警的?」
秦芃聽著他的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卻是氣笑了:「我解釋不了,你不如幫我解釋解釋?」
衛衍沒說話,竟然是徑直動了手!秦芃察覺他動手,手腕一翻,短劍就在她手上打了個轉。對方彎腰躲過後,抬手截住她的短刀,往她手腕上一敲,劇痛驟然傳來,刀就落到了他手裡,他毫不留情將秦芃手往後一折,按在床上便道:「如你這樣武功不濟的探子,我還真是第一次見。」
說話間,衛衍已經去撕秦芃的臉。結果摸到一片光滑后,衛衍愣了愣。
秦芃看著他動作,已經是氣冷靜了。衛衍不可置信再摸了兩把,秦芃悶聲道:「別摸了,真臉。」
「你們夠下血本的啊?!」
衛衍反應過來,隨後就去拉秦芃衣服。秦芃整個人都炸毛了:「你做什麼!」
衛衍冷笑出聲,見秦芃遮掩,就更加確定,一把拉下秦芃的衣服,笑著道:「你大概是不知道,四公主身上有……」
話沒說完,衛衍就冷了,女子肩頭一朵梅花妖艷欲滴,合著圓潤白皙的肩膀,看得人血脈噴張。
秦芃羞憤不已,回身一巴掌就抽了過去,衛衍被她打得反應過來了,嚇得從床上直接滾了下去,在地上驚得話都說不出來,結巴道:「嫂……嫂……嫂子!」
「王八蛋!」
秦芃將床上的瓷枕了過去,衛衍嚇得抱頭趕緊跪著,忙道:「嫂子,是我錯了,是我魯莽……」
瓷枕砸碎的聲音驚了外面的人,秋素連忙道:「主子?」
「沒事兒!」
秦芃壓著嗓子里的哭腔,同外面人道:「別進來,我心煩!」
「哦……」
外面的婢女有些無奈,覺得主子這脾氣真的是越來越暴躁了。
而秦芃坐在床上,整個人真是氣不打一出來。
她活了這麼多年,從來都是她調戲人家,被人這麼欺負,還是頭一次。尤其是這人還是她費盡心機幫著的,她更是覺得委屈極了。
她坐在床上喘著氣,回著神,衛衍小心翼翼抬頭,見秦芃還是衣衫不整,小聲道:「嫂子,衣服……」
秦芃一聽他說話,氣得將邊上的杯子抽過去就砸了!
她現在也不敢驚動外面人,自己和小叔子在床上衣冠不整的,被誰看到都說不清楚。
可是這個虧真是吃得太悶。她想抽死面前這個人吧,馬上又要靠著這個人。
她越想越氣,紅著眼眶就要哭出來,衛衍悄悄打量著她,瞧見秦芃哭他立刻就慌了,忙道:「嫂子莫氣,有事朝我來,是我的錯。我回來就被追殺,疑心重了些,又看見嫂子和以往差異太大,我平日見多了探子,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