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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一更)

  此為防盜章


  秦書淮正在批著摺子, 大概是提前先換過衣服,他穿著黑色壓金色捲雲紋路邊角的華袍, 頭上帶了金冠,看上去規規整整, 絲毫沒有在家裡的閑適。


  秦芃站在門口, 先行禮道:「王爺。」


  秦書淮頭都沒抬,在外時那半分面子都沒給她,徑直道:「什麼事, 說吧。」


  秦芃見他不給她面子,她也就將那點尊重扔了, 沒給秦書淮開口, 便踏入了房中,跪坐到秦書淮對面, 笑著道:「此番前來,是想問問王爺登基大典一事。」


  秦書淮頓住筆,抬眼看向秦芃,秦芃含笑端坐著,似乎絲毫沒有察覺方才不請自入的失禮。


  秦書淮不給她面子,是因為在秦書淮眼中,秦芃這樣的傀儡不值得給。按照秦書淮的認知, 這個人就該躊躇著站在門口同他說話,卻不想這個人就直接走了進來, 膽子卻是比一般朝臣大得多了。


  秦書淮的眼神有些冷, 秦芃卻全部在意, 彷彿什麼都不知道似的,笑著道:「王爺?」


  「登基大典有禮部操辦,你不必管。」秦書淮收回眼神,回到奏章上:「回去吧。」


  「我還是同王爺核對一下細……」


  「江春,」秦書淮抬頭叫人進來,直接道:「將公主帶到禮部尚書那裡去。」


  說完,秦書淮就埋頭在了摺子里。


  秦芃:「……」


  再也沒有了留下去的理由。


  秦芃被江春拖著道禮部尚書那裡問了一會兒登基大典,這事兒她其實也不感興趣,她聊了一會兒,扛不住就回去了。


  江春回去,同秦書淮報了秦芃的動作,秦書淮捏筆想了一會兒,便道:「盯著她。」


  等第二日,秦芃早早又來了秦書淮家報道,她讓人去遞了拜帖,沒多久后,門房的人就回來,不好意思道:「公主,王爺說了,您今日來,得先將拜訪事宜列個單子,他先看過,需要商討的再見。」


  秦芃被這話氣得發矇。


  她第一次知道,原來見秦書淮居然是這麼難辦的事情,以往見秦書淮,從來都是她想不想見,沒有她能不能見的。


  好在秦芃調節能力極好,她很快知道,今非昔比,如今秦書淮也沒什麼求著她的,她難見一些也沒什麼。


  她緩了口氣,拿了紙筆來,這次她想了個更直接的理由,就問問他秦書淮,要不要攝政王這個位置。


  這個位置秦書淮必然是要要的,不過大概他還在等著衛衍,就一直沒進宮來找李淑,她和李淑也等著秦書淮開口,這是一件大事,她就不信秦書淮不搭理他。


  誰曾想,等了半個時辰后,門房拿了信回來,上面就四個字——不歸你管。


  秦芃:「……」


  片刻后,她氣得將紙揉成團,直接砸了出去。


  砸完后她也意識到了,秦書淮這是對她有了警惕心,她要見秦書淮,沒有點非常理由,怕是不行。


  可是如今如果不見著秦書淮,她後面如何和秦書淮撒謊說她是從秦書淮口裡套話得出來的消息?更重要的是,又如何在秦書淮殺衛衍當天將秦書淮拖在宣京中,給陸祐製造機會?

  按照秦書淮那性子,只要他在,陸祐怕是動彈不得,而且到時候救衛衍的難度怕也要加大不少。


  想了一會兒后,秦芃做了決定,她就守在秦書淮家門口,不一會兒后,她瞧見一個大臣來了門口,她連忙跳了下來,這幾天她把朝廷里大臣的樣子都給記了一遍,當即認出來這是大理寺卿崔慶,趕過去道:「崔大人!」


  崔慶微微一愣,片刻后,這才記起來,這位是宮宴上見過的,如今的長公主秦芃。


  雖然現在登基大典還沒舉行,冊封的聖旨也還沒下來,但上上下下對秦芃的身份都已經知道了,崔慶連忙行禮道:「殿下。」


  「崔大人是來找淮安王的?」秦芃熱絡道,崔慶心中一時有些驚疑,面前這女人同傳說中那個「溫順軟弱」的秦芃似乎一點都不像,但他按捺下心中疑惑,點頭道:「正是,公主這是……」


  「本宮也是來找王爺,」秦芃含笑走在前面:「一塊兒進去吧。」


  「呃……」


  崔慶雖然心裡很多疑問,但是秦芃是公主,他也就沒多說,他提前交過拜貼,門房見是他來了,便放著他進去,秦芃就跟在他身後,一路混了進去。


  門房雖然心裡也有些奇怪,這個剛剛被拒絕的人怎麼跟在了崔慶的後面,但也不敢多問,讓下人引了崔慶過去。


  眼見著要到秦書淮的書房,秦芃突然道:「崔大人此番是用公務來同王爺商量?」


  「是,不知公主……」


  「我就是一些關於登基大典的細節小事,崔大人先同王爺探討吧,等你正事商量過了,我再去找他。去吧。」


  秦芃笑著同崔慶擺了擺手,熟門熟路往旁邊一拐,同一旁的侍女道:「我要吃椰子糕,讓廚房備一份過來,要撒桂花的。」


  那侍女微微一愣,不明白秦芃怎麼知道府里廚子擅長做椰子糕,但瞧著那位官員對秦芃畢恭畢敬的模樣,她也不敢怠慢,只能道:「是。」


  而崔慶見秦芃毫不見外,侍女同她的對話似乎也是十分熟悉這府中的情況,他心中不由得咯噔了一下,瞧著那秦芃如嬌花一般的美麗面容,怕是任何一個男人都無法抵抗這樣的美麗的。他聯想到秦書淮控制了整個宣京卻不稱帝,反而是輔佐了十六皇子登基,而十六皇子的姐姐正是這位長公主……


  不得了!

  崔慶頓時覺得自己似乎撞見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連忙想著,等一會兒決不能同秦書淮提起這事兒,免得秦書淮尷尬。


  秦芃猜中所有人的反應,高高興興去了飯廳,將她想念的菜點了一遍,而後就坐在飯廳高高興興的吃東西。


  她一副同秦書淮極其熟絡的模樣,加上公主的尊貴身份,讓所有下人都對她的身份產生了一些疑惑。


  這姑娘……莫不是王爺在外面的……小情人?


  看著秦芃的臉,所有人對此肯定了幾分。


  而秦芃也知道他們的猜想,就趁著這個機會,瘋狂的打聽起秦書淮的行蹤愛好來。


  她知道這些話最後都會傳到秦書淮的口中,她在秦府待得越久,打聽得越多,等最後她告訴秦書淮一切都是她猜測,秦書淮就越容易相信。


  而且秦芃也知道,混進這一次,再想混進來,就特別難了。所以她就把握了機會,高興吃吃喝喝,多問點東西。


  秦書淮的府邸,有兩個人是最讓秦芃滿意的。第一個是廚子,那個廚子是她陪嫁時候帶的,做的東西全是她的口味,尤其是椰子糕,好吃得讓秦芃咋舌。第二個是按摩的侍女,也是當年她帶來的人統一培訓的。


  為了一次混到位,吃完飯後,秦芃熟門熟路道:「今夜我就歇在這兒了,書淮同我說王府里有幾位婢女很會按摩,找個婢女來幫我按摩一下吧。」


  說著,秦芃便站起身來。侍女們此時已經被秦芃徹底忽悠,覺得這個人就是秦書淮的小情人,說不定以後還是女主子,直接就將秦書淮的後院清了出來,然後給秦芃打了水,讓秦芃去洗澡。秦芃泡了個澡后,按摩的人就來了,秦芃趴在床上給那侍女按背,覺得人生最大的舒爽莫過如此。


  而這時候,秦書淮還在和崔慶商量正事。他完全不知道府里居然混進來這麼一號人物,在書房同崔慶商量了一堆關於此次宮變下獄的人的情況後到半夜了,這才讓人送走崔慶,洗漱過後,才去飯廳。


  他在飯廳用飯時,管家上前道:「王爺,那個……今夜是歇在西廂還是東廂?」


  東廂是秦書淮自己的卧室,西廂一般是備給後院的女人的,不過秦書淮一直沒有侍妾,之前就是給姜漪和董婉怡住著。如今這兩位都死了,那院子里就沒人住了。管家驟然問這個問題,秦書淮不由得皺起眉頭:「為何如此問?」


  管家看著秦書淮一臉茫然的表情,愣了愣道:「王爺不知今日公主過來?」


  秦書淮捏著筷子停住動作,面色驟然冷了下來:「什麼公主?」


  管家一看秦書淮這個表情就知道壞事,嚇得忙跪了下去,慌忙道:「就是,今日四公主來府中……如今歇在西廂……」


  秦書淮沒說話,他身上冷氣環繞,但他還是很理智的樣子,甚至放下筷子的動作,也極輕極緩。


  「為何會讓她歇在府中,又不同我說?」


  管家匍匐在地上,冷汗涔涔。


  為什麼?

  因為大家都以為,她是您的小情人啊!


  可為啥大家都以為?


  這個問題,管家回答不上來了。


  秦芃沒說過任何和秦書淮有什麼關係的話,可是憑著那張臉,憑著幾個稱呼,大家就莫名其妙的認定了,這就是秦書淮的小情人。


  可是仔細想想,似乎這位公主也根本都沒說什麼。


  秦書淮看著管家的樣子,從江春道:「將他和所有同秦芃說話的奴僕帶過去錄口供,秦芃所有的對話動作一點不能漏下,口供錄好後去領罰。」


  說完,秦書淮站起身來,面色平靜:「點燈,去西廂。」


  「明日去人市等我。」秦芃淡道:「如果不回北燕,不如先跟在我身邊。」


  「好。」白芷應了聲,便退了下去。


  等白芷走了,秦芃喝了口茶,從庭院里走出來,回到了自己的屋裡。


  這時候,老遠躺在樹上的衛衍睜開眼睛,看向白芷離開的方向,勾起嘴角。


  他這個嫂子,還真是很多秘密。


  第二日午時,秦芃去了人市,這時候白芷已經偽裝好了在哪裡,秦芃挑挑揀揀,假裝什麼都沒看出來,將白芷買了回來。


  進屋之後沒多久,衛衍便走了進來,含著笑道:「我聽說嫂子今天買了個人進府。」


  「嗯。」秦芃看著書,面色平靜:「手裡缺用的人,怎麼了?」


  「手裡缺可用之人,嫂子同我說啊。」衛衍橫躺到秦芃身邊來,一手撐著自己腦袋,一手放在屈起的膝蓋上,含著笑道:「要能打聰明的或者好看的,我手裡多著呢,人市那種地方,能遇到什麼好的?」


  聽到這話,秦芃含笑抬眼。


  「怎麼,」秦芃直接道:「衛將軍如今對我還有疑慮?」


  衛衍面色一僵,沒想到秦芃如此敏銳,片刻后,衛衍笑了笑:「哪裡,我就是問問。」


  說著,他垂下眼眸:「嫂子多心了。」


  秦芃不想和衛衍糾纏在這件事上,她向來知道衛衍是個七巧玲瓏心的。要打消他的疑慮,必須要他自己想明白。於是秦芃換了個話題道:「你如今露了面,可以去找張瑛了吧?」


  「嗯?那是自然。」衛衍點點頭,想了想明白道:「你想讓我去找張瑛說秦書淮退兵的事?」


  「他軍隊一直在這裡,不是個事兒。」


  秦芃敲著桌子,認真思索著:「你的兵也不能一直在城裡,可他不退,你就不能退。」


  「我明白你的意思。」衛衍思索著:「我等一會兒就去找張瑛。」


  兩人說著話時,秋素走了進來,恭敬道:「公主,太後娘娘請您過去。」


  「請我過去?」


  秦芃抬起頭,皺眉道:「可說是什麼事了?」


  「娘娘沒說,就是讓您過去。」


  看來是沒什麼大事。


  秦芃點點頭,淡道:「給報信的公公一些碎銀,讓他稍等,我即刻便去。」


  和秋素說完,秦芃便去換了衣服,而後帶著白芷跟著人進了宮裡。


  一進宮中,便看見李淑抱著秦銘在哭,見秦芃來了,李淑立刻起身道:「你可算是來了,你還記得我和你弟弟嗎?!」


  「你這是怎麼了?」


  秦芃皺起眉頭,如今和李淑相處,對於這個婦人,她真是半點尊敬都又不起來。李淑一聽這話就落了眼淚,將秦銘拉扯過來:「你在這麼久都不進宮一趟,我和阿銘就算是被人欺負死你也不管了吧?」


  「母親,」秦芃壓低了聲音:「您是太后,是太后就有太后的氣度,宮裡宮規寫得清清楚楚,誰犯了事,宮規如何寫你如何處置,便就是打死了也沒人說你什麼,這樣哭哭啼啼,像什麼樣子?!」


  「而且,退一步將,」秦芃吸了口氣:「我是公主,您是太后,論品級論地位都是你比我高,怎麼還有你被人欺負我來管事的道理?」


  「好啊,你大了,翅膀硬了,就這樣擠兌我,」李淑聽著這話,蠻不講理撒氣潑來,抱著秦銘就道:「我是太后,可誰又把我放在眼裡了?!讓你當鎮國長公主是為的什麼?你當初又是如何說的?你說你要護著銘兒,護著我,如今你當上鎮國長公主了,又不作數了?!我這個太后算什麼啊……」


  李淑哭哭啼啼鬧起來,秦芃腦子被她鬧得發暈,揉著腦袋跪坐到一邊,明白和這人是說不清楚的,便乾脆繞開了話題道:「你別鬧了,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銘兒被打了!」


  李淑拉起秦銘的手來,上面青一條紫一條,倒的確是被打了。


  秦芃眼神瞬間冷了下來,抬頭看向一直悶著頭不說話的秦銘,冷著聲道:「誰打的?」


  秦銘沒敢說話,李淑立刻道:「還有誰?太傅唄!一大把年紀了,還欺負一個孩子,更何況銘兒是皇帝了,他也敢下手,我看他就是造反!謀逆!」


  聽李淑的話,秦芃臉色好了很多。


  如今秦銘剛剛登基,她還沒來得及給他挑選老師,秦銘現下還小,老師格外重要,她本來都忘了,如今剛好提上日程來。


  孩子讀書,大多是要被打的,可秦芃從來不喜歡對孩子管得太嚴的老師,因為以前北燕宮廷的夫子都不太喜歡她,可她覺得自己還是成長得挺好的。


  秦芃將秦銘召過來,看了傷口,平淡道:「他為什麼打你?」


  秦銘沒敢說話,秦芃笑了笑,溫和道:「你說出來,姐姐不會怪你。」


  「我……上課打盹。」


  「為什麼打盹?」


  秦銘不說話了,秦芃想了想:「你是不是晚上偷偷出去玩了?」


  「沒有!」


  秦銘焦急出聲,秦芃挑眉:「那是為什麼?」


  「我……我……」


  「陛下挂念殿下,」旁邊一位侍女終於開口,小聲道:「陛下聽聞殿下墜崖,夜不能寐,後來又聞殿下回來,一直挂念著殿下為何不進宮來……」


  秦銘不掙扎了,他紅著眼,低下頭來,彷彿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秦芃愣了愣,沒想到秦銘居然是為了這個。


  她心裡驟然柔軟下來,心裡暖暖的,她抬手揉了揉秦銘的腦袋,轉頭看著那侍女道:「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雙燕。」


  「嗯,」秦芃點了點頭:「平日是你貼身伺候陛下的?」


  「是。」


  那侍女跪在地上,十分忐忑,秦芃打量著她,見對方神色坦蕩清澈,點了點頭,繼續道:「這話你同太傅說了嗎?」


  「說了……」


  「太傅如何說?」


  「太傅說……」雙燕有些猶豫,秦芃往身後靠椅上一靠,懶洋洋道:「但說無妨。」


  「太傅說陛下,猶如婦人爾。」


  聽著這話,秦芃含笑不語,但眾人都覺得氣氛冷了下來。秦芃抬手斷了茶杯,抿了一口,點了點頭。她抬頭看向白芷,給了白芷一個眼神,白芷立刻瞭然,退了下去。秦芃這才轉頭,看向李淑旁邊的大太監道:「太傅如今在何處?」


  「應在翰林院辦公……」


  那太監應了聲,神色頗為忐忑,秦芃二話不說,站起身來,便直接朝著翰林院走去。


  「唉?你去哪兒!」李淑站起來,著急道:「銘兒你不管了?!」


  「管!」秦芃朗聲道:「我這就去管!」


  說著,秦芃就消失在了李淑視線中。


  春素秋素緊跟在秦芃後面,看秦芃走得風風火火,腳步又穩又快。


  秦芃一路走到翰林院內,此時翰林院中人來人往,秦芃進了屋中,直接道:「太傅大人何在?」


  聽了秦芃的聲音,大家都愣了愣,旋即有人最先反應過來,立刻叩首道:「見過公主殿下。」


  「太傅呢?」


  「微臣在。」


  一個白須老者從人群中抬起頭來,秦芃打量著他,他恭敬跪著,面上剛正不阿,秦芃點了點頭,同他道:「你過來。」


  老者皺了皺眉,還是站起來,跟著秦芃走到了隔壁的茶室。


  進屋之後,秦芃坐下來,同老者道:「太傅請坐。」


  「不敢。」老者警惕看著秦芃:「有什麼事,微臣站著回話便是。」


  「本宮今日來,是為了一事,聽聞太傅打了陛下,可有此事?」


  聽了秦芃的話,老者眼中閃過不屑,面上卻是恭敬道:「確有此事,可殿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願聞其詳。」


  秦芃點點頭,那老者道:「昨日微臣給殿下講學,殿下卻在課上睡了過去,殿下如今尚且年幼,若凡事都依著他的性子,長大又如何學得會自律,學不會自律,又如何當一位明君,一位聖主?」


  「太傅說得是。」秦芃點著頭,表示贊同,老者掃過秦芃,帶了濃重的不屑和嘲弄,彷彿是在用眼神在說著,「秦芃是個女人,便應該十分好糊弄」一般。


  春素秋素看得氣極,但又不敢上前,秦芃含著笑瞧著太傅,聽著那人繼續道:「打盹雖然事小,但發生在陛下身上,那便是大事。老朽雖是臣子,卻也是陛下的老師,只能冒大不敬之罪,給陛下小小懲戒,殿下應該能理解老朽一片苦心吧?」


  秦芃沒接話,這時候,白芷走了進來,手裡捧了一堆紙張,恭敬放到秦芃面前。


  「殿下,就這些了。」


  秦芃點點頭,正要說什麼,就聽外面傳來一個清朗的男聲,冷淡道:「在做些什麼,這麼熱鬧?」


  白芷豁然抬頭,秦芃也跟著白芷一起,含笑看去。


  卻是秦書淮站在門口,身著湖藍色長衫,外披白狐大氅,面色平淡看著白芷和秦芃。


  他將目光落到白芷神色,神色平靜,彷彿毫不意外,點了點頭,卻是道:「好久不見,白姑娘。」


  於是她轉過頭去,抬手挽了頭髮,掩蓋了方才那片刻的呆愣后,慢慢道:「我是誰?我是齊國的長公主,衛家的大夫人,攝政王秦書淮的勁敵,知道這些,白芷姑娘不久夠了嗎?」


  「反正,」秦芃含笑瞧向白芷:「你的目標,不是殺了秦書淮嗎?你我合作便可,至於其他事,何必細究。」


  白芷沒說話,她盯著面前這個女人。


  這個女人說話做事風格和趙芃太相似,讓她心裡有些下不去手。


  作為趙芃手下最得力的人,白芷來齊國之前,早已將齊國各大人際關係都摸了個透徹,而她的資料中,這位四公主明顯是一個……沒什麼殺傷力的人。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卻一眼認出了她,還知道她的夫君夏侯顏。


  白芷抿了抿唇,刀仍舊在秦芃脖頸上,冷聲道:「你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的。」


  「我查過秦書淮。」秦芃立刻開口,撒謊都不需要草稿:「他身邊所有人,包括他妻子身邊所有人,我都查過。你作為秦書淮髮妻身邊最親密的人,我自然知道。」


  這話讓白芷放鬆了幾分,她自己也是這樣的人,想要動一個人,就要將是所有事查得清清楚楚。她的刀從秦芃脖頸上鬆開,駕馬衝進林子,進了樹林,馬就不好跑了,如今白芷肩頭受了傷,行動也有幾分不便,秦芃看了一眼後面的追兵,立刻同白芷道:「把你衣服脫了給我,傷口紮緊一些別讓血流出來,去樹上躲好了別動!」


  「你……」白芷愣了愣,秦芃抬手就去扒她衣服,兩人一面換著外衣一面跑,秦芃知道她要說什麼,迅速道:「等追兵走了你先跑出去藏著療傷,找個時機去衛府,我在衛府等你。你要扳倒秦書淮,我幫你!」


  說完,兩人衣服差不多換完了,秦芃從白芷手裡拿過刀來,就往身上劃了個傷口。然後將刀塞回白芷手中,攏了攏頭髮,說了聲:「回見。」,便掉頭往深山裡跑去。


  白芷看著那人活蹦亂跳跑遠還不忘扭著腰的身影,心情頗為微妙。然而想了想,她還是按照秦芃的意思,包緊了傷口上了樹,然後靜靜等著後面的追兵。


  追兵們尋著血跡很快追了上來,然後順著草被踩斷的方向追著過去。白芷在上面等了一會兒,便見到秦書淮帶著人來了。


  秦書淮和衛衍分成兩路追人,衛衍去追馬跑的那個方向,秦書淮則是一路追著正確方向過來。


  為了給白芷充分逃跑時間,秦芃一路撒丫子往前跑,一面跑還一面不忘設置障礙,先往前跑,跑了折回來,在從樹上盪過去往其他地方跑……


  所有人都是尋著血跡和折斷的草枝去追的,結果後來發現,總是追著追著,路就沒了……


  秦書淮上了一次當,便立刻明白了秦芃的把戲,同旁邊人道:「分散去找。」


  而後便自己帶了三兩個士兵就追著過去。


  秦芃把人甩得遠遠的,而後跑得有些累了,便在樹林邊上的樹上躺著,手裡拿著一個果子,手枕在腦後,扔著果子休息。


  她也沒指望自己沒被找到,要秦書淮找不到她,她才覺得奇怪。


  是人做事情就會留下痕迹,秦書淮向來是個心細如髮的,找到她也不過就是時間早晚。只是算一算時間,她覺得白芷應該也能跑了。


  秦芃在樹枝上等了一會兒,便聽見樹林中傳來了一些細微的聲音。


  那些聲音很輕,應該是人在樹林中快速穿梭的聲音,只是這些聲音太過輕細,如果不仔細聽,就彷彿是什麼動物一般。


  這樣的聲音,往往是殺手暗衛這些極度需要掩藏的人,秦芃停住了扔果子的動作,屏住呼吸,在樹上慢慢睜開眼睛。


  這裡已經是樹林的邊緣,不遠處就是一片空曠的平地,平地盡頭就是深不見底的懸崖。秦芃將短劍放在手中,靜靜看著幾道黑影來到腳下。


  「埋伏!」


  黑影中為首的人沙啞開口,十幾道黑影立刻就引入草叢、或者跳上了樹上,一動不動。


  他們太過專註,倒沒注意在樹的更上方,有一個人隱在樹枝中,懶洋洋瞧著他們。


  這些人是來做什麼的?


  秦芃思索著,有些不明白,到底是來殺她,還是殺秦書淮?

  她躺在樹上,垂著袖子,靜靜看著下面的人。


  那些人明顯是專業訓練過許久,趴下來后,居然就彷彿不存在了一般,動也不動,連呼吸都幾乎隱藏了起來。


  不一會兒,遠處又傳來了聲音,秦芃抬眼一看。


  喲,秦書淮。


  秦書淮沒有騎馬,帶著三個侍衛一路探索過來,侍衛們給他開著路,他雙手攏在袖間,面色沉靜,目光四處打量著。


  趴在樹上草堆里的人明顯緊張起來,他們的呼吸幾乎再也無法感知,所有人匍匐著,肌肉綳勁,抬手按在了自己的妖刀上。


  秦芃含笑打量著兩邊人馬,默不作聲,秦書淮往前慢慢走來,眼見著就要走到那批人的埋伏圈時,他突然頓住了腳步。


  秦芃心裡咯噔一下,就看見那人先是看著地面,隨後慢慢抬起頭來,目光落在秦芃藏身之處。


  四目相對。


  一個面色平靜,波瀾不驚。


  一個手裡捏著個果子,艷麗的臉上帶了呆愣,看上去頗為可愛。


  秦書淮張口,就兩個字:「下來。」


  秦芃回過神來,微微一笑,秦書淮皺起眉頭,直覺那人的笑容有些怪異,便就是此刻,冷刀驟然而至!十幾個人從暗處猛地沖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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