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5 · 慈悲殺機
我殺了長頸鋸鍬的妻子?
麵對溫卿筠質疑的眼神,陳簡呆怔片刻,隨後看向著搬屍人。
方徊看到陳簡眼中隻有空白,問道:“你當真不記得了?”
陳簡搖頭:“你為何認為是我殺了他的妻子?”
“‘慈悲夢’。”方徊看了眼陳簡,“你連自己的玄妙之力都忘了。”
“你說什麽?!”
陳簡感到晴空霹靂。
慈悲夢不就是長頸鋸鍬女兒患上的古怪疾病嗎?那玩意居然和我有關係?去洞穴的那晚,我應該什麽都沒做啊……這可是天大的冤枉!
他看著方徊,鄭重其事道:“你不要亂說,我根本沒對那女孩做什麽。”
方徊確信陳簡已然忘記當年在恭蓮隊的所作所為,他感到五味雜陳。嵌在肉中的骨架張合了幾下,發出朽木才有的吱呀聲。他深深歎口氣,挪開抵在陳簡脖子上的鋒利手指。
“看來你什麽都不記得了。”他失望地抬頭,看向北方。
緊張的氣氛得以緩解,一層層輕飄飄的雲隨風拂過。
“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從始至終沒弄清狀況的溫卿筠不由地問方徊,“你說他殺了那個……長頸鋸鍬的妻子?長頸鋸鍬是人?”
“是人,煉蟲師。”陳簡簡短解釋道,“在蟲穀的煉蟲師,都用蟲豸的名字來稱呼對方。”
“那你現在叫……”
“隱翅蟲。”陳簡有些尷尬地回答。
麵對現代人,說這樣奇怪的別稱像是小朋友才會做的事。
“搬屍人,我們把話說明白吧,你說我殺了他的妻子。過去,在恭蓮隊,發生了什麽?”
方徊似乎不太情願,他猶豫片刻,說道:“傾蓮公主過去幾年時間裏,陸續命令我們——恭蓮隊的隊員,對各種地方進行——”
長久的停頓,周遭的蚊蟲嗡嗡讓人心煩意亂。
“屠殺。”他看著陳簡。
陳簡咋舌,惡寒從腦袋順著脊骨澆下。
這惡趣味的故事到底是誰想出來的?
“為何要這麽做?”溫卿筠問。
方徊聳肩:“沒有原因——至少我們看不出原因,死於屠殺的人可能有上萬了……有些隊員隻需要殺死個別幾個人;而另一些則要對家、坊乃至村落進行屠殺。你問我原因?”醜陋的臉上露出冷笑,更加醜陋,“恐怕隻有公主知道。”
“公主……我聽說她下落不明。”居住在西朝邊疆的溫卿筠說道,“她好像死了……京城發生了一場爆炸——”
方徊抬手製止:“這些事,我們都知曉。不過我不認為她會一命嗚呼。”
“為何?”陳簡眉頭一抬。
方徊看陳簡如此不了解傾蓮公主,情不自禁發出感慨:“失憶真好。”
陳簡有些無語。他和溫卿筠交換了一下眼神,他們兩個現代人的事還沒說完,結果搬屍人又帶出一個這麽複雜的問題,弄得他腦袋有些發昏。他的大腦仿佛分裂出了兩個靈魂,其中一個在思考待會該怎麽跟許君若解釋這個世界;另一個則在與搬屍人交談。
他感覺腦袋在隱隱發燙。
和枯葉螳螂生死相拚就夠累的了,現在竟然還要動腦……
“別賣關子了。”溫卿筠不滿地催促。
她也想盡快把這樁並不重要的事了結,好不容易見到陳簡,結果跑出個恭蓮隊煞風景。
“你忘得一幹二淨,我有什麽好說的。難道我要把公主的所作所為跟你們統統講述一遍,再由你判斷她到底會不會死?”
方徊心事重重,他快速說完這番話,立刻拍拍身子準備離開。
突然,他想起最開始的事還沒說清楚,於是又坐回木樁,對陳簡說道:“我告訴你你的慈悲夢到底有什麽用吧——當然,這其實是我的推測,因為你從未跟任何人說過。”
陳簡點頭:“洗耳恭聽。”
他想知道小女孩得病這事兒是怎麽賴到自己身上的。
“你的玄妙之力便是讓中招者不斷做夢,因在夢中身亡,故戲稱為‘慈悲夢’——這世上不存在第二個能使出這種詭異心法的人了,或許你是無意的,無論如何,你讓那個小女孩中招了。”
無意的……
陳簡輕輕皺眉,心裏產生了愧疚感。
他想到剛來到這個世界時,他也曾無意對裘雷使出了狄禪宗的心法,他已經忘記那心法叫什麽名字了,不過當時的情形,他還記得清清楚楚。裘雷中招,而自己在腦袋空空如也的情況下解除了他身上的招式。
方徊觀察陳簡的表情,知道自己的說法得到了他的默許,於是繼續說道:“所以我才讓長頸鋸鍬想辦法到商聯拿解藥。”
溫卿筠眼睛閃閃地眨了幾下,她意識到一件古怪的事,於是問道:“商聯怎會有他招式的解藥?”
方徊一愣:“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我實話實說吧。當時為了堤防你,我私下找到商聯的藥劑師探討是否有方法解除‘慈悲夢’,我有天還托你幫我用慈悲夢殺個人,你答應了,而那人便被我送到商聯研究。”
說這些話時,方徊抬頭凝視一臉茫然的陳簡。
“你連這些事也忘了。”
“是啊……”陳簡不甘心地點頭。
他很厭惡這種感覺,自己的身世為何要別人來解釋,況且,“陳簡”這個角色應該出自他親筆才對,他怎麽連自己筆下的人物都弄不明白?
溫卿筠聽後不太高興地哼了一聲:“所以你們恭蓮隊,天天想著怎麽對付自己人?”
“說話別那麽小孩子氣,”方徊不動生死道,“誰都知道陳簡這小子危險,我們也不希望死得莫名其妙啊。”
陳簡尷尬地輕咳一聲,他站起來——
他突然愣住,起身的動作變慢,仿佛在動作片裏拍慢鏡頭。
我的腿好了!?
他驚喜地注視雙腿。
搬屍人也意識到陳簡本不能做出這樣的動作,他立刻看向陳簡身後,以為是翅膀正在拍動。可陳簡並沒有展現翅膀,他真的憑借自己的力量站了起來。
“看來鬼蟲治愈你了。”
“是你方才的?”
搬屍人搖頭:“是你自己的。”
連陳簡身旁的空氣都洋溢著喜悅,他差點跳起歡呼自己又能走路了,不過作為一名成年人,他還是保持了最低限度的矜持,不禁開懷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