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6 · 摔落之前
“你好像做噩夢了。”
聲音引人入夢,聲音又帶陳簡回到現實。他睜眼,看到赤背蜘蛛正坐在床邊笑吟吟地望著他。
“是你……”
“你流了一身冷汗哦。”
陳簡捂著發燙的太陽穴坐直身子。赤背蜘蛛很久沒進過他的房間了。
“有什麽事嗎?”
“穀主找你,我帶你過去。”
她起身,陳簡立刻扇動翅膀跟上。
他的大腦還停在漆黑一片的辦公室內,思維不堪重負。
密碼的秘密已經解開,之後出現的場景是什麽意思?為什麽房間的燈會全部熄滅,走廊外急促的腳步意味著什麽?是誰在外麵……陳簡突然產生一種想嘔吐的感覺,他幹咳了幾下,赤背蜘蛛投以訝異目光。
“怎麽了?不習慣鬼蟲的力量?”
“不,沒什麽事……肚子有些不大舒服。”陳簡咬牙回答。
“穀主今天找你還真不是時候。”赤背蜘蛛大聲對這一旁的蝴蝶說道。
陳簡笑了笑“他在哪等我?”
“去了就知道。”
陳簡強忍著腦中的激蕩,振動翅膀跟在她身後。
她的秀麗青絲像蜘蛛腿一樣在泥巴上爬動,裏頭養育的蟲子在其中穿梭。
“這些蟲子是幹什麽用的?”陳簡忍不住問。
“它們啊?食物啊,這些頭發跟蛛網一樣,會捕捉那些倒黴的蟲子,它們會被頭發慢慢消化,”赤背蜘蛛挑起發根,藏匿在頭發後的昆蟲殘骸立刻被她抖落,“消化完就成這樣了。”
“哦……”陳簡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假裝輕描淡寫地點了點頭,內心非常澎湃。“你平常都做些什麽?篝火夜談時也少見到你。”
“‘篝火夜談’?哦,你們還給閑聊取了名字?”她掩麵笑道,“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不能告訴我?”
赤背蜘蛛好像不耐煩一樣磨了幾下牙“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是嗎?”
“在這裏難道有秘密一說?”
“總會有的。”她眼中露出狡黠的笑意,而後說道,“總之,我不想與你談論平日的生活,你既有這份精力,不如考慮待會兒見到穀主該說些什麽吧!”
“穀主為何要見我?”
“當然是考驗你的忠心。”
陳簡心頭產生一陣惡寒。
要想性命無憂地與危險人物交談,必須知道對方的性格和想法。而陳簡從始至終都還不知道穀主究竟是怎樣的人。從這麽多天的經曆來看,煉蟲師們很少談及穀主,不是避而不談,隻是單純不關心穀主。
穀主監視著南方世間的一舉一動——他總有這麽做的理由,但陳簡實在是想不明白。穀主是要一統天下,還是單純有強烈到令人發指的控製欲和窺私欲?今晚或許能得到答案。
行走片刻,他們抵達了一片荒廢之地。周邊的樹木被隨意砍伐,看上去是玉石象甲的手筆,腐爛的碎樹幹七零八落倒在地上,昆蟲和植物在其中安居,穀主就站在這片空曠地帶中間,他正仰頭賞月。
察覺到他們已到,穀主立刻露出笑容,走向陳簡的同時揮手示意赤背蜘蛛離去。
“陳——不對,隱翅蟲。”他更正了說法,“現在我能正式歡迎你來到蟲穀了,從今往後,你便是蟲穀的一員。”
陳簡微微頷首,強迫自己不再想剛才的夢,專心致誌對付穀主。
“隱翅蟲,我知道那種蟲子。”穀主露出不滿的眼神,“我原以為你的鬼蟲會更加強大,但隱翅蟲……它有什麽用呢?那麽弱小,唯一的特點可能便是一雙透明翅膀了。”他指著陳簡的翅膀,“我能摸摸嗎?”
陳簡覺得有點惡心,不過穀主的目光和聲音聽上去不容拒絕。
“隨意。”
“你先落下來吧——我差點忘了,聽說你的腳壞了。”
“或許可以恢複。”陳簡撇頭指向一旁的樹樁,“我坐到那去。”
“好啊,我也不想看到一位煉蟲師躺在地上跟我說話。”穀主展現標誌性的笑容——嘴角上揚出誇張的弧度,簡直像戴了麵具的小醜。
陳簡準確地飛動,坐到樹樁上,翅膀自然垂落。穀主則走到他身旁,輕輕撫捏這對透明翅膀。
“嗯……”他饒有興致地傳出感歎,“不錯,比我想象中要結實許多。”
“我也覺得。”
為了掩飾真正鬼蟲是螞蟻的真相,陳簡決定不多說一句話,全部順著穀主的意思回答。
“陳簡,”穀主悠悠然地走到他身前,“知道我何時開始關注你的嗎?”
“不知道,蝴蝶到處都有。”
穀主笑了笑“你可以仔細想想——想想那些蝴蝶,它們什麽時候開始變得行蹤詭異?”
陳簡意識到,穀主是真想讓他本人說出具體時間。他隻好努力思考。
蝴蝶,蝴蝶,最早見到蝴蝶是什麽時候?是古鏡門被滅門的那晚?
現在回想起來,在大火中確實出現過幾片不同尋常的剪影。不是人的身影,而是飛行的昆蟲。昆蟲趨光但不可能趨火吧?從那時起,穀主控製的蝴蝶就成了他的“貼身保鏢”……
“古鏡門?”
“哼哼,”穀主忍不住笑出聲,“更早。”
“……東海?”
“你是不是睡糊塗了?你去東海是之後的事。”
“哦,對。”陳簡麵不改色地點頭。他當然記得先後順序,隻是想再看看,穀主是否對這段旅程了如指掌,沒別的意思。
除去古鏡門,那隻剩下一件事了——他剛穿越到這個世界的時候。
“乾山,我遇見山神蛟的那天?”
“沒錯,沒錯。”穀主頗為興奮,他邁開步子,像手舞足蹈的酒鬼,“就是那天!”
陳簡木訥點頭“所以呢?”
“所以?”穀主忽然湊到他麵前,“你失憶了,我知道;其實我一直以為失憶是你裝出來的,現在看來確實如此。你記不起自己摔落山坡前發生了什麽事?”
陳簡屏氣斂息。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摔下山坡。
他是恭蓮隊的一員,武功高強,按理說不可能發生那種事。
“你監視我這麽久,應該清楚,我的確失憶了。”麵對穀主,陳簡無意隱瞞任何事,除了穿越者身份。
“嗯——”穀主陰陽怪氣地拉出長長的聲調,左右打量陳簡,判斷他是否在說謊。“好吧,我雖然有想過這種情況,不過知道真相後,還是讓人失望。”
“我摔下山坡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穀主眯起眼睛,詭譎的麵容擺出與先前全都不同的笑容。
冷靜、審視,猶如樂在其中的拷問吏。
“你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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