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 · 生活
來到蟲穀後已過去半個月,陳簡做好萬全準備,應付隨時可能出現的穀主。
但穀主自那以後就沒再現身。
蟲穀依舊祥和安寧,煉蟲師們和隱居世外的閑人沒什麽區別,他們都擁有強大無比的力量,但從不產生爭執,或許是煉獄的經曆讓他們更加明白生命可貴,陳簡在村莊裏待了很久,沒看到一場爭執。
陳簡有時無法相信,蟲穀存在著“背叛者”和“獨裁者”兩股勢力。
好像除了穀主對此耿耿於懷,其他人都抱著無所謂的態度,他們可能真不在意是誰在統治自己,更何況,穀主的行為還算不上“統治”,穀主和煉蟲師之間保持相當微妙的平衡,誰也不會輕易打破。
他還是能偶爾遇見赤背蜘蛛和長頸鋸鍬。除此之外,還多出兩個熟悉的麵孔七星瓢蟲和玉石象甲——一瘦一胖、一矮一高的兩人組。他們經常一起行動。
七星瓢蟲麵容消瘦,棱角分明的骨骼在臉上清晰勾勒出許多道陰影,在夜裏看上去像個活生生的骷髏骨架,皮膚介於蒼白和紅潤指間,跟七星瓢蟲一樣有許多紅彤彤的斑點,他的背上長有一對充斥著圓形花紋的瓢蟲翅膀,振動頻率相當了得,翅膀的圓形花紋跟眼睛相似,邊緣則是黑黃的條紋——大自然最普遍的警告色。
玉石象甲跟他的名字一樣,是個非常壯碩的男子,和長頸鋸鍬相比,身上多出許多贅肉,如果在現代社會,估計能與相撲選手相提並論。他肥頭大耳,動作很笨拙,但力道了得,配合狄禪宗的秘籍心法,破壞力十足。
陳簡聽說蟲穀裏還有大概四、五位煉蟲師,他們幾乎不會回到村落,因為對他們而言,這裏並非他們的家。
生活恬靜,但不斷在耳邊徘徊的蝴蝶還是讓陳簡感到不舒服。
雖然他曾經生活的現代社會也遍布攝像頭,可沒有誇張得湊到臉上去監視他。穀主則毫不避諱觸犯他人,大大方方地讓所有蝴蝶填滿蟲穀,有時連天上的雲朵都會被蝴蝶遮蓋。最讓人意外的就是煉蟲師們的反應,他們對此習以為常。
陳簡曾旁敲側擊地詢問玉石象甲。
“一直被人看著不會覺得很不舒服嗎?”
玉石象甲聽到這番話後與七星瓢蟲對視一眼,目光裏沒有同意的意味,隻是覺得陳簡的言論有些無趣和多餘,這反倒讓陳簡惹得一身尷尬。
也就是從那時起,陳簡意識到煉蟲師們的性格古怪之處,而且,他發現自己疏忽了一件事——他的性格也在默默轉變。
他們時長還會閑聊,但關於穀主的話題就閉口不談了。聊天的中心也就擴張到了煉獄和蟲穀兩個世界。
讓陳簡產生不同尋常趣味的一件事是,所有煉蟲師都知道搬山人,當陳簡告訴他們,被埋在中心山下的搬山人其實是判官時,大家都大吃一驚,覺得陳簡在信口開河——判官那麽厲害,怎麽會被人壓在中心山下?
陳簡不知原因,這倒是煉獄眾多謎團中未能解決的一個,不過他心中有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判官是被真正的搬山人下套了。
理由很簡單,幾百年前進入煉獄的瘋子能使用“承念珠”這種歪門邪道的巫術,六百年前(存疑)進入煉獄的搬山人說不定更加精通巫術,況且,人類大軍最終在鳥國深處遇上了藏匿其中多年的搬山人,這不更能說明他的實力不容小覷嗎?
這些話,陳簡當然是沒跟其他人說,說起來太複雜,況且未必是真。
總而言之,煉獄構建了眾人的集體記憶,每當他們聚在一起分享煉獄的種種奇遇時,總有另一些人能默契地說出——他也遇到過。
篝火夜談成了這些日子的固定項目。
隔幾天,他們四、五人便會聚集在陳簡的破爛房子前,點亮篝火,烤幾隻鱷魚邊吃邊聊。煉蟲師對食物沒有任何要求,這也是煉獄培養的優點。
除了聊煉獄外,幾個煉蟲師還會說一些蟲穀洞穴的發現。
陳簡從他們口中知道,蟲穀存在大量通往地下的長地洞,它們短則不過數尺,深則綿延千裏,有些地洞深處還相互連接。先前赤背蜘蛛提到的新龍洞就是指“新發現的龍洞”。
在蟲穀北邊的黑暗森林中,還有一座“龍洞”,因內部構造疑似許多條騰飛扭曲的巨龍,所以約定俗成有了名字。舊龍洞已被煉蟲師們探索得差不多,大家在一年前在舊龍洞東麵發現了新的龍洞,它們構造類似,內部卻大相徑庭。
煉蟲師探索地洞一方麵是為了打發閑暇時光,另一方麵則是為培養鬼蟲。地洞裏生長有各種珍奇植株,有些對鬼蟲有益、當然有些就有害,煉蟲師要通過不斷試錯才能尋到最適合鬼蟲的養料。
陳簡覺得探索地洞相當無趣,他不太明白為何幾乎所有煉蟲師都樂此不彼,早就決定親自去地洞看看。
其他人都說地洞並不安全,他不敢貿然進入,想尋個夥伴,唯一的人選長頸鋸鍬還因女兒的事對他心存芥蒂,陳簡隻好一再耽擱。
他找過赤背蜘蛛,但她告訴陳簡,她並沒有探索地洞的喜好,讓他另請高明了。
熱鬧總是過得很快,月有陰晴圓缺,大多數時候,陳簡都跟孤寡老人一樣,一個人在村落周圍靠著翅膀到處晃蕩。
腿依舊沒有恢複跡象,不過他逐漸了解影是如何融合蟲子的了——它會把需要融合的鬼蟲殺死,隨後產卵,後代便有幾率獲得所需的形狀,而後過段時間,陳簡就能獲得力量,這過程完全不需要陳簡動手,坐享其成的感覺讓他有些愧疚。
不過,並非每次融合都能成功。
成功幾率取決於被吞噬蟲子的強度,還靠一點點運氣。
都是陳簡無法控製的事。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可能掌控鬼蟲的力量,將它與澤氣融會貫通,做到同時發動。這很像左手畫圓右手畫方,他必須分心做事,有很大難度。
日子就這麽一天天過去,他沒什麽目的,也不打算立刻離開蟲穀,時間好像能一直這麽流逝。
直到一天晚上,他再次夢見潔白的辦公室,命運的齒輪徐徐開始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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