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 · 露月(中)
“宗正卿……扁梁圖?”
“沒錯,是他。”
“他為何要查菩提寨?這和他有關係?”
“公主親自任命宗正卿查出刺殺天子的真凶,他不知從哪聽到了菩提寨的風聲,這些日子派遣了幾名得力的錦衣衛前往菩提寨找尋線索。”皇甫晴說完突然轉向露月,“這裏要彈得再輕一點,要讓人感受到朦朧的意境,而非唐突出現。”
“我明白了。”露月非常認真地回應皇甫晴,隨後重新彈奏剛才那段。
真是奇異的場景,一邊是殺手們在交換情報,一邊是養眼的古琴輔導。獨孤麟奇再次把目光放到露月身上。如果他是男人,這副沒有起伏的身體就能解釋得通了,可究竟是怎樣的官員喜歡玩弄男兒身?
露月彈得相當仔細,每一段起伏都拿捏準確,想必讓他彈上三五次都能呈現完全一致的內容,這足以說明他功力深厚——獨孤麟奇經過這麽多年的修行,早發現並非隻有登上比武場才能衡量他人的武功,越是實力強勁的人,越能從身邊的小事窺見一二。
露月擁有穩重的彈奏功力,他對氣息的運用可見一斑,應該符合榮俠客的標準。
他臉上畫著非常淡雅的妝容,別說看出年齡,就連性別都模糊不清。比起殺手城的事,獨孤麟奇更好奇這位新加入秘教的露月是何方神聖。
“你們是怎麽認識的?”他問皇甫晴。
皇甫晴愣了片刻。他肯定想不到獨孤麟奇會在這種時候談及其他瑣事,不過他很快恢複了儒雅穩重,跟這獨孤麟奇的思路回答:“當然是在京城認識的。”
露月剛好奏畢,他停下雙手,抬頭用那雙攝人心魄的眼眸看向獨孤麟奇。
“說起來,”獨孤麟奇故作鎮靜地抽了把椅子坐下,他架起雙腿說道,“我還從未見過之前的露月。”
皇甫晴道:“你沒見過的秘教成員多得是了,包括我也一樣,許多人在不知不覺間被殺死,又被更替,這就是秘教這麽多年野蠻生長的原因。”他這番話更像在說給露月聽。
“我平日該如何稱呼你?”獨孤麟奇問露月。
“花名葵涼。”
“葵涼,好名字。”他點頭道,“你知道秘教是做什麽的?”
葵涼似懂非懂地搖搖頭,模樣惹人憐愛。獨孤麟奇不知他是有意為之還是性格如此,無論如何,他確實長著一副紅顏禍水的外表。
“他才加入秘教不久。”皇甫晴說。
“你說什麽?”獨孤麟奇愕然無語。皇甫晴在想什麽?!這個葵涼可是在京城招攬客人的**,倘若他是錦衣衛的密探,那秘教豈不是要被朝廷一網打盡?
他注視皇甫晴,平靜隨和的謙玉公子看樣子運籌帷幄,很相信露月的忠誠。
“不必擔心,”皇甫晴說道,“露月已是秘教的人了。”
獨孤麟奇不安地點頭,心想事情變成什麽樣都與他無關。
“我們還是說回菩提寨的事吧。”
“……你說。”
“有四名錦衣衛前往菩提寨,我已經提前通知了城主,但錦衣衛各個目光老辣,再怎麽收拾也可能有遺漏,所以城主那邊也希望在京城的我們能有所應對。”皇甫晴說道,“你覺得如何?”
“手頭的情報太少了。”獨孤麟奇說道,“你知道我需要很多情報,一個扁梁圖遠遠不夠。”
“你知道的還不夠多嗎?”皇甫晴反問,“小皇帝遇刺那天你也在攬月台,你應該看出是壯月的手筆吧?”
“我知道,”獨孤麟奇說道,“你以為‘智言指路’是萬能的?我們雖然對天子之死知根知底,可扁梁圖為何會查到秘教?為何扁梁圖成為追凶者?這些事我們一概不知,沒有任何線索,況且——”
“況且?”
獨孤麟奇扶著腦袋:“我最近有更重要的事。”
皇甫晴聽後曖昧笑道:“侍女?我可以想辦法為你開辟一條道路,讓你暢通無阻進宮見她。”
“你瘋了,”他低聲警告,“你難道沒發現?朝廷其實也有人擁有玄妙之力?若我們貿然出手,說不定會被逮個正著。”
皇甫晴沒再說話,他輕輕扇動玉扇,吹起的涼風反撲迎上窗外的寒氣,兩股氣交融在一起,房間頓時再下降一個溫度。
“你怎麽知道朝廷有玄妙之力?”他問。
獨孤麟奇不明白皇甫晴為何要這麽問。
他難道沒看出來嗎?
少年躊躇半天說道:“你難道感受不到?”
“……”皇甫晴少見地露出困惑的表情,他皺了皺眉頭,隨後略帶釋然地說道,“難怪自從進了京城我就覺得有種說不上的感覺,看來玄妙之力的是罪魁禍首。”
“請問二位……”葵涼突然說道,“玄妙之力究竟是什麽?”
皇甫晴示意由他來解釋。
“是老天給我們的饋贈,同樣是詛咒。”
獨孤麟奇點頭連連。
“隻有像我們這樣擁有天賦的人才能獲得玄妙之力,它是一種來路不明的玄幻力量,是擁有者內心**的展現,就比如說稚泣——”
“為何要說我?”獨孤麟奇不滿。玄妙之力與**並存,**同樣是弱點,任何人都不希望自己的玄妙之力被其他人知道,更何況葵涼與他萍水相逢。
“你的非常普通啊。難道要讓露月知道我的力量?那可不好。”
我的玄妙之力確實沒什麽非比尋常的地方——雖然也非常有用,但達到不必要隱瞞的程度,不像皇甫晴,他那鬼魅的力量能成為扭轉局勢的底牌,越少人知道越好,說不定他還後悔讓我知道。
獨孤麟奇歎息一聲:“隨便你了。”
“稚泣的玄妙之力是‘智言指路’,可以讓他擁有非比尋常的遠見,知道的信息越多,他就能製定越詳實、可靠的計劃,智言指路能發現疏漏之處,能填補一些正常而言根本想不到的事,甚至預言未來。這就是他的玄妙之力。”皇甫晴頭頭是道,仿佛在炫耀一般。
可這是我的能力,不是你的。獨孤麟奇抱怨。
“稚泣之所有能得到智言指路,就是因為兒時經曆了家庭的變故,他希望找到殺死家人的真凶,而那場變故發生得太過突然,信息零散混亂,‘智言指路’因此降臨到他身上。聽上去是很好的事,但其實不然,玄妙之力需要代價才能使用。”
皇甫晴說得沒錯。無論是皇甫晴本人還是獨孤麟奇,亦或是秘教的其他成員,他們並不會毫無節製地使用玄妙之力,那些貪婪的能力永遠試圖掠奪他們的其他東西,獨孤麟奇每次使用“智言指路”都會感到疲憊不堪,一天甚至兩天——最長一周時間無法施展澤氣和功法。
他還從未聽過其他人的代價是什麽。這件事是絕對的禁忌,他寧願暴露自己的能力,也不希望弱點被人知曉。
皇甫晴繼續說道:“而露月,你也擁有玄妙之力,就是昨天正午你施展的那種招式。”
葵涼閉上眼睛。
昨天正午發生了什麽?獨孤麟奇沒聽說什麽風吹草動。
“那個人說他看不見了,就是因我的玄妙之力嗎?”
看不見了?
“沒錯。”皇甫晴點頭,隨即向獨孤麟奇解釋,“昨天有一個官員妄圖侵犯露月,結果瞬間雙目失明,倉皇之下墜樓而亡了,我也是正巧碰到才發現他。”
“原來如此,讓人失明的力量。”獨孤麟奇點頭,“很適合暗殺。”
皇甫晴聽後笑容滿麵,好像即將說出邀功的話語,不過他沒這麽說,而是對葵涼說道:
“露月,今後你便是我們秘教的夥伴了,有什麽危難我們要相互幫助,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我明白。”葵涼露出堅毅的眼神。
“別聽後麵那句話,”獨孤麟奇好意提醒,同時戲弄地看向皇甫晴,“我從未聽說秘教要‘有難同當’。”
皇甫晴不置可否地聳肩:“現在改變也不遲。”他啪的一聲收起折扇放入衣袖,說道,“這回我們得開始說正事了吧?露月你在京城居住六年,應該也從上層的官員口中聽說過一些小道消息,好好想想,就當教主給你的第一個任務。”
“好!”這個年輕貌美的小子回答得鏗鏘有力。
獨孤麟奇問:“有吃的嗎?”
“我讓人送上來。”葵涼說著便站起身,輕薄的紗裙籠罩身段,隱隱約約地從獨孤麟奇身邊飄去,葵花的清冽和苦澀香氣同時滲透到房間的每個角落。
“別看到一個人就動真情嘍,”皇甫晴打趣道,“有時候男人比女人更懂何為‘妖嬈’。”
獨孤麟奇麵不改色地目送葵涼走出視線,喃喃道:“說得對。”
不過他心裏想著的還是沈朔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