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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 · 地府

  “這是什麽地方……”


  陳簡已經記不清是第幾次說類似的話,可這段時間接連不斷的突發情況讓他不厭其煩地重複。他從白夭手中滑落,站在她麵前。


  他們至少沒有回到先前的地方。


  現在他不該像一個沒情商的探險者,而應當安撫精神遭到重創的白夭。


  “你沒事吧?”他抬頭望向白夭。


  她非常憔悴,像一棵隨時會被風吹成齏粉的枯樹,青紫的麵龐讓人不禁心生憐惜,但陳簡很快遏製了自發而生的同情,雖然他不相信白夭會跟瘋子一樣將自己做成承苦念珠,不過那場背叛已經在他心裏留下了很深的陰影,凡事還是小心為好,誰知道澤氣還有怎樣歪門邪道的用法?

  白夭顫抖地喘息一聲,嘴前彌漫出一層薄薄的冷霧。


  陳簡反應過來,這裏的氣溫已經非常低了。


  “我沒事……”她低聲說道,“有你在旁邊,感覺好多了。”


  “過來的時候你能感覺到我?”


  “不知道,或許是我的臆想。”她說完這句話便緊閉雙唇,仿佛多開口一下都會對心靈造成極大負荷。


  陳簡見她沒什麽大礙,自己也不善於安撫女性,隻好觀察起周圍的情況。


  他先是找到了過來的路,就在白夭身後,是一道狹窄的山縫,黑色帷幕依舊擋在入口漂浮不定。他抬起頭才發現,黑色帷幕並非隻有洞口的一小塊,整個表麵竟然都是相同的黑影,入口相當於一道分離兩個世界的屏障,他們穿過帷幕,抵達了另一個不同於煉獄的世界。


  現在,陳簡左手邊是白夭和一望無際的帷幕,右手邊則是同樣一望無際的深淵,他們所處的材質不明的石頭長路孑孓而行通向深不可測的底部,是一段微微傾斜的下坡路。


  陳簡忽然想到一個兒時聽過的故事——獨木橋下的鱷魚。


  科學家帶領受驗者在黑暗中走過獨木橋,當科學家打開燈時,獨木橋下的鱷魚出現在受驗者麵前,他們便不敢再過去了。


  陳簡覺得現在的情況和故事中有些相似,他們都處在黑暗的空間,隻有帷幕的淡淡光芒隱約勾勒出石頭路的輪廓,這底下究竟有什麽東西?陳簡困惑地伸長脖子,但囿於身體的緣故?他不敢把探出太多?以免一個不注意就跌落萬丈深淵。


  “這是哪?”過了很久,白夭總算能正常說話了。


  “我也不清楚。應該就是‘黑淵’了。”陳簡說?“我看不到下麵?要不你來?”


  “好……”


  “小心點。”


  白夭點頭,伸長脖子:“什麽都看不到?漆黑一片,但覺得有東西在看我們。”


  又是怪物嗎……陳簡後悔這次行動實在操之過急?他應該把身體重新補充再進來——可那需要很多年的時間?黑淵近在咫尺,逃離煉獄的曙光耀眼奪目,他估計自己也沒這個耐心。


  “我們繼續往下走吧。”


  “真的過來了?”白夭覺得不可思議,“我當時真的很想逃走?但聽到了你的聲音。你說快到了。”


  “是我說的。”陳簡點頭。


  白夭聽後輕笑一聲:“說什麽‘快到了’?明明走了這麽久。”


  “沒辦法,我什麽都看不到,隻能瞎說了。”


  “你真是奇人。”她感慨,“所有人都害怕入口,你卻沒心沒肺的。”


  陳簡真想反駁她?自己並不是沒心沒肺,不過是黑幕找錯了他的弱點而已?不過這樣一來又要胡扯一大堆理由,他沒想到好的借口?隻好任憑白夭數落。


  “你覺得這是什麽地方?”白夭現在相當信任陳簡。


  “我哪知道。”陳簡說,“先走吧?小心別掉下去了。”他主動挪到白夭身邊?希望她能載自己一程。


  “你自己走。”她瞥了他一眼?“現在又不趕時間。”


  “行吧。”


  陳簡隻得毫無怨言地跟在白夭身後,賣力地蠕動身軀。


  “這些日子真是一片混亂,”白夭說道,“你覺得和鳥國的戰爭算是打完了嗎?”


  “我不清楚……”陳簡說道,“我醒來就被你帶到這兒了,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吧。我把窮奇殺死之後,後麵發生了什麽?”


  “鬼車鳥也死了、還用重明鳥,都死於人——我們的人海戰術,少昊帝也死了,但不知是誰殺的,我還以為是你。”


  “少昊帝也死了?”陳簡驚愕,“我們在戰爭伊始還見過他,不是嗎?”


  “是啊。總之他死了,屍體被燒毀——也可能沒死,帶著殘部準備卷土重來,至少目前沒有關於他的其他消息。”


  陳簡心不在焉地點頭,他本來就對這場戰爭不上心,無論少昊帝是死是活,他能進入黑淵就足夠了,但為了能打發這段不知長短的旅途,他問道:“其他鳥呢?我記得還有雪鴞之類的文官吧。”


  “你知道得真清楚。”


  “都是蠱雕高速我的啊——對了,蠱雕呢?他前些日子與我們告別後,我就沒聽過他的消息了,如今鳥國落敗,他去哪——”


  “他也死了。”


  “這樣啊……被人殺了,還是被鳥?他明明可以藏起來的。”


  “被鳥。”白夭的眼角發酸。


  “那其他鳥……”


  “有些文官的白瞳鳥自殺了,欽原下落不明,他本來就小,隨便躲起來就行了;至於點水鳩,他估計耗費了所有生命力,分泌毒素毒死了上萬原住民。”


  陳簡默不作聲。


  “剩下的鳥應該逃去南方了,”白夭苦笑一聲,“估計再過幾年,鳥又會占據南麵,一場戰爭後,人鳥不過是換了個位置。不過煉獄既然是圓的,南北也就沒什麽意義了吧?”


  “確實。”


  陳簡注意力沒在放到戰爭上。他隱約看到石路的盡頭了,一陣陰風呼嘯而來。


  “白夭,看前麵。”


  “看到了。”白夭握緊手心,“他為何在這……”


  身著漆黑衣袍的判官擋在路上,懸浮在他右手邊的鐮刀蓄勢待發,似乎隨時都會落下,砍斷白夭的腦袋,他緩慢抬起骷髏頭,吱吱咕咕的骨節聲從頸部傳來,一對黑幽幽的窟窿對準白夭。


  “你們是……進入地府的犯人。”他說道,“作為獎賞,特許你們覲見秦廣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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