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 奇怪的組織
“壯月?那是幾月?”
“八月。”白夭用關切文盲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秘教有十二個成員,每個人對應一個月份,這是怎麽對應上的?”
“據我所知,是成員的生辰。”
“這麽巧?”
“不是巧,而是秘教教主有意這樣規定,如果有人想加入秘教,就得頂替和自己生辰相同的成員。所謂‘頂替’,就是把成員殺死。”
這教主的強迫症還真嚴重。
“真是奇怪的組織……”陳簡心想,白夭距他生活的年代差了十多年,如今秘教還存在嗎?就算存在,估計成員也換了一批又一批人了。
“你聽過秘教嗎?”白夭好奇。
“沒有,但我在武當的時候遇上過殺手——你們那個時候有‘澤氣’的說法嗎?”陳簡覺得這件事值得一談。
“當然有了。”白夭攤開手掌,“我可是朝廷認準的榮俠客,隻可惜煉獄沒法使用澤氣,估計和遍布山巒的血水有關,就像深水地牢一樣,你當時就是被關在那裏吧?”
“是。”
深水地牢讓人心悸,不過陳簡卻感到一陣親切。
他和白夭雖然身在不同時代,可卻有許許多多共同話題,而且因為煉獄的緣故,兩人年紀也相仿。他沒問過白夭的年齡,不過從聲音和身形來看,她應該相當年輕,大概比他年長五六歲。
“繼續說你提到的殺手吧?”白夭說道。
“哦對。我在武當遇上一個五承澤氣的殺手,他身上什麽都沒帶,來路不明,最後被我殺死了——剛才聽你說起秘教,我在想,他會不會是秘教的殺手。”
“澤氣五承的武者被你殺死了?”白夭驚愕地看著陳簡,這小子尚未長全人形,但從聲音來聽相當年輕,她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八歲吧,大概。”
“十七八歲就能殺死榮俠客?你沒搞錯吧。”
陳簡裝模作樣地微笑:“事實就是如此。”
“那還真是對你刮目相看了。”白夭用審視的目光打量陳簡,隨後將話題拉回到殺手身上,她用不容置疑地語氣下定論:“武當山的殺手不是秘教成員。”
“你怎麽這麽確定?他身上沒有任何證明身份的東西,就連名字都可能是假的,和你說的出手幹淨很像啊。”
白夭聽後大笑:“我說出手幹淨,是指他們殺人利落不留痕跡,他們可不會被目標殺死——至少我從沒聽過這回事。錦衣衛其實有人調查過秘教的事,但打聽出的消息和江湖傳聞別無二致,大家都是道聽途說。”
聽白夭的話,其他調查者似乎還平安活在世上,否則她肯定在煉獄尋找其他錦衣衛的蹤跡了。
為什麽其他人調查沒事,隻有白夭被施了煉獄刑?
陳簡問道:“所以你究竟為何被地藏公送來?”
“因為我和他們不一樣。”
白夭的自豪中帶著悲哀。如果自己沒有挖掘出這條線索,像其他屍位素餐的人一樣不理會秘教,應該會有更好的前程吧,可惜,那晚、那個落魄男人帶來的消息,將她拉入了萬丈深淵。
不過她並不後悔,不僅如此,她還要離開這裏,向那些殺手複仇,將自己經曆的痛苦翻倍施加在他們身上,悲鳴極刑。
“我發現了其中一個成員的真麵目。”白夭的眼色突變,柔和的目光罕見露出凶相。
“是誰?”
“她是朝廷的人,就是她偽造了大理寺文書,判我煉獄刑。”
她咬牙切齒,腦中浮現那個女人的容貌。她永遠不會忘記那張看上去人畜無害的臉,即便在腥紅的夢世界,那張臉都會掛在視線正中。
那是白夭一切苦難的開端,也是她家人慘死的罪魁禍首。
“大理寺卿的四女兒,寶應。”白夭說出這個名字花費了大量精力,她憔悴地邁步,身體搖搖晃晃,“就是她。她暴露了,可我沒能來得及找到證據,就被她先下手——”
她拍了拍陳簡的肩膀:“羅斯啊,某個方麵而言,我們的經曆還有些相似。”
“是啊。”他感受到白夭的憤怒,非常老實地附和。
“寶應,哈——”白夭軟軟地冷笑一聲,自嘲道,“我怎麽都沒想到是她。她當年以詩會友,是許多紈絝子弟追求的對象,在京城名氣很大,就連當年有名的幾位詩人也參與過她的詩會,是個相貌嬌美的女子。我查出她後不敢相信,猶豫了許久。”
她發出顫人的歎息,又一次懊惱當年的遲疑。
“寶應……”陳簡念著這個名字,腦中完全沒有她的形象。“她會不會因為身份敗露,被秘教的人殺了?”
“你問我?”白夭反問,“我寧願她別死,她最好活得好好的,活得滋潤、長命百歲、萬年富貴!”
她說著世上最惡毒的祝福,逐漸平息怒火。
“——抱歉,煉獄的戾氣已經夠重了,我還讓你聽這些話。”白夭捂著隱隱怒動的腦袋。
“沒事,說出來更好。”陳簡的冷靜在此刻發揮作用,他沒被卷入白夭的情感風波中,而是仔細思考秘教的事:
“我有一點想不通,秘教當年在江湖名聲很大,武者們都忌憚三分,他們再厲害也不過是五承澤氣,為何會讓人如此恐懼?”
白夭驚訝地看著陳簡:“你還真是聰明,讓你問到點子上了。”
“怎麽說?”
“武者們忌憚的不是他們的武力,而是其他東西。”
其他東西?偷襲、缺乏武德、沒有底線、不擇手段……
陳簡一下想出了很多形容卑劣手段的賜予。
“玄妙之力。”白夭說道,“這才是秘教強大的根本。”
“所有人都有玄妙之力?”陳簡大吃一驚。
這是多麽豪華的配置!
“不一定,”白夭的話讓他鬆了口氣,“但一定有人擁有。那幾個人便是秘教的中流砥柱。你知道調查秘教最難之處在哪嗎?”
白夭還是喜歡問一些陳簡沒法回答出來的問題。
陳簡也習慣性地說些異想天開的回答:“他們互相之間不認得?”
白夭頓了頓:“你怎麽知道?”
陳簡看到白夭的反應也震驚了:還有這種事?一個大名鼎鼎的殺手組織,其成員竟互不相識?
他故作鎮靜說道:“我隨便猜的。”
“你呀……還真是厲害。”白夭發自內心地感慨,“若你當年和我一起調查,我可能不用繞那些彎路了——你說得沒錯,秘教成員之間相互不認識,我甚至聽說,他們連誰是教主都不知道。”
“這……”
太荒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