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 逃!(中)
聽到“教主”,稚泣的舉動忽然軟弱下來,他的大腦一陣嗡鳴。
蔡宮這一掌非常突然,可以說連他本人都無法預估,仿佛身體先於腦袋動了起來。不過即便如此,兩名護法仿佛早就做好準備似的,他們同時轉身,硬是擋下這一掌。
三股澤氣碰撞相融,隨即彈向相反的方向,顏色不同的澤氣在空中勾勒出三重薄霧,將潔白的天空抹成粉末,厚重的大理石地板頃刻間四分五裂,飛揚的塵埃隨著一聲悍然轟鳴進一步推往四方。
“蔡宮你幹什麽?!”
田鵼左右為難,兩隻眼睛仿佛分開了,左眼盯著蔡宮,右眼看著掌門,他已經無法解釋蔡宮的行為,能逐出師門已經算武當網開一麵。
有了蔡宮的反應,張勝寒確信陳簡已經進入玄境殿。他沉穩地說道:“所有人,進入沉閣,把陳簡找出來!”
到底發生了什麽?
沈以樂早就被眾人冷落,根本沒人關心突然到來的她。她站在帶著秋寒的月光下,注視幾位麵容熟悉的護法和長老帶著殺氣走進玄境殿,心髒漸漸糾結成一團。她清楚聽見掌門提到了陳簡的名字,而那封來路不明的信也寫著“陳簡有難”……
蔡宮之前不慎透露給她一些蛛絲馬跡,讓她明白陳簡最近在調查什麽事情,而且那天晚上,陳簡還在尋找武當的隱秘場所,結果找來找去,他居然找到玄境殿來了?
護法的聲音讓沈以樂回到現實。
“掌門,這小子怎麽辦?”
“殺了。”
張勝寒說得相當輕巧,讓所有人為之一顫。
田鵼連忙擋在張勝寒麵前:“掌門,此事還要周旋餘地,我徒弟定是受陳簡那廝蠱惑才淪落至此!”
“田鵼,”張勝寒耐心地說道,“此事已經不是你能左右,他觸犯的是武當門規,出手攻擊護法、助竊賊潛入武當——說起來,你在此事上也曾推波助瀾。”
張勝寒看上去不理武當雜事,實際上對大多事務了如指掌,他早就知道正是田鵼借助人脈,才讓陳簡沒被山下的官兵攔截。隻是當初,張勝寒並沒把陳簡到來放在心上,現在情況不可同日而語,這個恭蓮隊員要把當年的事情公之於眾,而他決不允許。
他和羅斯一樣,並不在意名聲,可一旦事情敗露,他將被剝奪武當掌門這個便捷的職位,往後必定會遭到各方勢力征討,那些企圖將武當一舉拉下武林之巔的門派早就蠢蠢欲動,他熱愛武當,武當才是他的生命之源,他絕不能親手將它葬送!
就該把那些留聲甕毀掉。張勝寒懊惱。
事實上,他有很多機會,作為掌門,他能隨意進出玄境殿地下被稱為“沉閣”的密室,隻因為難以割舍的戀舊情懷,讓他每次都放棄了。
三年前的他同樣是意氣風發的青年。他、卞離,還有隱世派的各位,都為維持武當武林之主的地位而奮發圖強,可卞離不知何時改變了初心,竟打算利用他鏟除千手毒女,再攫取武當掌門之位。得知真相的張勝寒感到了背叛,一種痛心的落寞油然而生,結果一朝失心,墮道成魔,一手策劃將卞離殺死。
往事已過,斯人已逝,他偶爾還會去底下聽聽自己和卞離的閑談。可惜故友離去,自己的魂魄亦是麵目全非。
既然如此,那就繼續殺戮吧。這是一種無法根除的頑疾。
殺戮之疫……
張勝寒邁開步子,舉劍便朝蔡宮砍去。
“哐——”
他看向前方,隻見田鵼擋在自己身前。
“田鵼?你幹什麽?”張勝寒眼球微微跳動,說不上歡喜,說不上憤怒。
“掌門——”田鵼沒有說完。
同為頂尖武者,張勝寒頓時明了他的心意。
田鵼最好的朋友傅呈伍已經死在東海,他本來也會死於龍王之手,但有人救了他,而那人就是陳簡。不過這是表象的理由,也是田鵼說服自己的理由,而在他內心深處,隻是想和強大的張勝寒交手。
作為頂尖劍客,落敗於山神蛟讓他信心粉碎,經曆一個多月的修身養性,他逐漸拾回被踩碎的自傲——山神蛟是怪物,劍術對它而言不是威脅,既然如此,就與人鬥。
“我明白了。”張勝寒向這位劍術大師微微鞠躬,略報敬意。“來吧,我會讓你輸得心服口服。”
站在玄境殿正門的蔡宮看到此景,頓時鬥誌昂揚,麵對兩名榮俠客護法絲毫不懼,直接迎了上去。
總說人在絕境中會爆發,蔡宮也正是如此。
兩名護法感受到蔡宮實力在短短幾呼吸中突飛猛進,都擺好架勢,不再輕敵。他們可不想而被傳出“榮俠客被尊俠客擊敗”的糗事。
在這幾分鍾內,玄境殿被劃分為兩道戰場:張勝寒和田鵼拔劍相識,而蔡宮獨自迎上兩名護法。
在這個本該寂靜的夜晚,武當山山峰熱鬧非凡。
稚泣氣喘籲籲站在一對男女麵前,他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們。
“皇甫晴,你到底想幹什麽,為何要這麽做!?”
“難道你想送命不成?”
希闕儀一改往日文靜,高聲嗬斥,像姐姐教訓弟弟,而皇甫晴默不作聲地在一旁喝茶。
“陳簡還在玄境殿!”
皇甫晴聽後忽然一陣低笑:“稚泣,你在想什麽?你該好好休息了。”
“我把他們拋棄了——因為你們!”
稚泣一把上前,揪住皇甫晴的衣領,狠狠地看著他。
“我現在就要回去。”
皇甫晴放下茶杯:“本來我不想摻和你們的事,但教主相當器重你,想必你也不想讓他失望吧?”
聽到“教主”,稚泣的舉動忽然軟弱下來,他的大腦一陣嗡鳴。
“你和陳簡有什麽關係嗎?無非是萍水相逢的過客,”皇甫晴悠悠說道,“別為了女人而忘記本心。”
皇甫晴用洞察一切的雙眼注視稚泣。
他知道稚泣對沈朔霞一見鍾情,他也能理解這種情愫。稚泣雖然遭受過那般苦難,內心或許比同齡人更加成熟甚至消極,可他畢竟還是個二十少年,他會害怕背叛朋友,害怕那些莫須有的責罵。
背叛又如何?責罵又如何?他人的非議來自他人之口,最終也自能停在他人之耳,若因為這種事而忘了初心,那才是真正的“背叛”。
皇甫晴看稚泣的憤怒逐漸平息,輕輕撥弄琴弦。
“別忘了你真正要做的是什麽,麟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