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 血濺比武場
銅鼓咚響,血和雨水蕩出漣漪。
雨珠落得漫山遍野,到處氤氳著清淡的霧氣,空氣潮濕,仿佛全身都沾滿了汗水。陳簡坐在準備室,漠然地凝視老舊窗戶上的水珠徐徐滾落,拉出的透明細線好像把玻璃劃破了。
今天是陳簡的首場比武。他聽說對手是個來自念寨的武者,念寨隻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村落,對於這場比試,陳簡並沒有放在心上。
不過即便如此,他還是從蔡宮那打探了一下接下來的對手。
那人名叫常豐源,擅長刀法。陳簡再三考慮,向蔡宮借了把劍,以防不測。
“——無派別陳簡;念寨常豐源!”
隨著外頭的一聲高喊,站在準備室門口的侍衛推開了房門。
“大俠,輪到您了。”
陳簡起身,忐忑不安地走上擂台。
他對自己很有信心,但畢竟是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次與人在擂台上相見,這種儀式感弄得他頗為緊張。他握緊手中的劍,觀察自己的對手。
對方長相普通,看一眼壓根沒法記住,是很容易隱沒進人海的角色。
“陳大俠,請賜教。”常豐源拱手道。
“請。”
這是他們的第一場比武,雙方都非常謹慎,希望能拿下開門紅。
他們分別站在擂台邊緣周旋,等待出擊的最佳時刻。
在比武中,倘若互相不知曉的底細,最好的進攻方式便是一舉拿下,用全力將對手趕出擂台,才能避免後續的反撲——這樣的反撲尤其棘手、出其不意。
陳簡明白這點,常豐源亦是如此。
大雨打在他們的臉上,雨水將視線模糊,整個擂台成為了汪洋上的一座孤島,陳簡感覺自己踩在甲板上,周遭的事物像果凍一樣搖搖晃晃。恍惚間,他又想到了前段時間做的那個夢,公主告訴他,來武當。
沒有比武的這幾天,陳簡一直在想方設法尋著留聲甕的蹤跡,羅斯說有成千上萬個留聲甕放在一起,對比他房間裏青銅甕的大小,那些東西肯定要占據極大的空間,至少需要一個足球場的麵積,不過考慮到可以豎直擺放,情況就多變了。
無論如何,上萬個留聲甕乃是不容小覷的數量,快一個星期過去,陳簡卻沒能調查出蛛絲馬跡。
他知道,羅斯都找不到,這件事肯定不容易,隻是不料沒發現丁點線索。
最讓他意外感到意外的是,蔡宮竟然並不知曉留聲甕的存在,陳簡還旁敲側擊詢問過沈以樂,她同樣不知情。換言之,留聲甕是隻存在於老一輩之間的秘密。
大雨流淌進陳簡的耳朵,他晃了晃腦袋,常豐源已經動了起來。
他手持銀光閃閃的大刀朝陳簡砍來,劈開的雨水幕簾像碎步一樣散開,常豐源以大刀進攻,雨幕為掩護,神不知鬼不覺就拉近了與陳簡的距離。
明晃的大刀切開雨水,瞬間劈向陳簡的腦袋。
看席上傳來一陣驚呼。
本次比武的開場是開賽以來殺氣之最重,前些日子交手的武者大都以和氣為重,雖然也有受傷,但全是為了讓對手退出擂台,但今天明顯不同,常豐源是衝著陳簡的命來的!
陳簡眉頭一皺,發現事情並不簡單。
他從未見過眼前的男人,對方為何對他有如此重的殺心?
陳簡連忙運氣,左掌從側麵拍開刀麵。
常豐源窮追不舍,同樣運功,用刀強行與陳簡的左掌對上。
轟隆一聲巨響,他們身邊的雨水頓時被彈開,一顆顆水珠化作利刃朝觀眾席飆去,下一瞬,木製的看台竟被打出了幾個大窟窿!
“老天爺,他們是仇家嗎?!”一個武者驚呼,又驚又喜。
在這個世道,生死拚殺已是相當罕見,想不到能在開賽後沒幾日見到,想到接下來很可能有一方殞命,看席的討論聲、呼喊聲頓時翻了幾番,潮濕的空氣被鼻息衝得焦灼,人們各個瞪大眼睛,不想錯過任何一次碰撞。
“那個陳簡是恭蓮隊的,常豐源是哪裏人?念寨是什麽地方?”
“從沒聽過,估計是哪裏的無名小輩,不懂世事,居然敢對恭蓮隊的人下殺手。”
“這是比武大會,下殺手也未嚐不可。”
“話是這麽說,但畢竟是公主的手下……”
眾人惋惜,覺得常豐源把路走窄了。
在更高的看席上,希闕儀少見的出現在包廂中。她聽說今天有陳簡的比武,便好奇來看看,當常豐源展露殺心後,她立馬意識到事情有異。
“念寨,念珠、菩提——菩提寨。”她喃喃念出這個鮮為人知的地方,“為什麽殺手城的人會來這裏取陳簡性命……”
“怎麽了?”
正全神貫注觀看比武的希闕嫻發現妹妹雙目失神。
“你在擔心那小子安危?”
“沒,”希闕儀搖頭,“姐姐覺得他們誰能勝?”
“照目前來看,陳簡必敗無疑。”她說道,“對方想殺他,而他卻沒有殺心,雙方立場懸殊,實力相近,這樣一來,抱有殺意的一方必勝。”
“這麽說來,陳簡若是想贏,必須也心想著要把常豐源殺死。”
“是這個道理……可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麽恩怨?”希闕嫻透過雨霧仔細觀望,“看上去是常豐源單方麵起了殺心。”
“不知道。”
希闕儀臉上浮過困惑的表情,但她的困惑不在雙方關係,她看出來了,常豐源就是殺手城菩提寨派來的殺手,他的目標是陳簡。
讓她不解的是,向來謹慎的城主為什麽會派人來殺朝廷的人?更何況是公主的親衛隊。難道常豐源有能力全身而退?可現在看來,他明顯要遜於陳簡,若非殺意更勝一籌,他早就成了陳簡的手下敗將。
城主想做什麽……
希闕儀抬眼看向擂台,陳簡正和常豐源僵持不下。
“我們見過麵?”陳簡提防對方的襲擊,一邊詢問。
常豐源一言不發,隻是進攻。他的每擊目標都非常明確,陳簡的眼睛、心髒、手臂、腦袋。但凡中了一次攻擊,等待陳簡的便是死亡。
“你到底是誰?!”
陳簡吼道。
莫名其妙在比武場陷入死鬥,陳簡不想這麽不明不白地殺死對方,他必須知道這個叫常豐源的男人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常豐源依舊緘默。
他仿佛是一把刀刃,任何事都與他無關,他不必聽陳簡說話,不必關切看席的動向,他隻要一個結果——
陳簡死。
大刀再次劈砍,漆黑的澤氣與烏雲混淆,整個天都朝陳簡壓了過來。
“夠了。”
陳簡忍無可忍。
他抬頭,金光從四肢散開,陰冷的目光與外表的光輝結合,成為了天使與魔鬼的化身。
常豐源瞳孔驟脹。
“讓你的屍體告訴我吧。”
陳簡冷冷地說著,手中那柄平凡無奇的長劍頓時噴湧出萬丈光芒,灰黑的天空頓然出現一道曙光,那道金光如聚光燈一樣打在常豐源身上。
雨珠從樹葉尖端落下。
常豐源倒在地上,觸目的鮮血像玫瑰,從他的身後緩緩綻放。
“勝、勝者——陳簡!”
銅鼓咚響,血和雨水蕩出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