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 陌生人
陳簡幾乎可以肯定,那個穿著破爛的陌生男人就是缺失記憶的重要部分!
金碧輝煌的宮殿拔地而起,朵朵綻放的蓮花簇擁到陳簡身邊,天空藍得有些粉,大地則變成明鏡般的汪洋。
陳簡不知這是在哪裏,四處眺望,廣袤的海洋上隻有自己和那座突然升起的宮殿。
他走近宮殿,厚重的大門遲緩分開。
一個模糊的身影出現在麵前,那人穿得富麗堂皇,全身都點綴上璀璨的珠寶。
——去武當查清楚,他們到底隱瞞了什麽……
武當?
“武當!”陳簡恍然從夢中驚醒。
他左顧右看。
這是一間陌生的屋子,床邊趴著一個披頭散發的少女。
“溫——陳嬋?”
溫卿筠動了動,疲倦地撐起身子:“你醒了。”
“我……怎麽了?”
陳簡剛想挪動身子,胸口的劇痛立刻讓他哆嗦了一陣。
“哦,我想起來了,我被龍王的屍體偷襲了——是縱屍法嗎?”
“你別亂動。”溫卿筠連忙把陳簡按住,“沈醫女已經幫你療過傷,多休息幾日便沒事了。”
“使用縱屍法的人可有找到?”
溫卿筠搖頭:“現在龍王的事情了了。”
陳簡知道她想說什麽。
他還沒開口,就被敲門聲打斷了。
溫卿筠眉頭微皺,起身開門。
“蔡宮?你怎麽來了。”
“我方才問沈醫女,陳兄大概要什麽時候醒來,她說讓我過兩個時辰來看看,我這就到了。”
溫卿筠回頭看向房間裏麵。
她剛才小憩片刻,沒發現沈亞已經悄悄離開房間了。
她心想沈亞還真是精怪,連陳簡醒來的時機都拿捏的如此細致,看來她的師傅楊墨的確是位高人,隻可惜死在龍王手中。
“他已經醒了,你進來吧。”
“真的!”蔡宮眉開眼笑,“沒什麽大礙吧?”
“沒,你自己看了便知。”
兩人馬上去到病床邊,陳簡看到是蔡宮來了非常高興。
蔡宮是他在這個世界交到的第一個同齡朋友,麵對他,陳簡不必拘謹地遵守那些尊師敬長的禮教。
“陳兄,現在整個東邊武林都知道你的威名了,”蔡宮發自肺腑地為他感到高興,“大家都稱你為‘斬首神威’。”
還真是奇怪的叫法。
陳簡微笑地接受了這個稱呼。
兩人回憶斬殺山神蛟的種種場景後,蔡宮話題一轉。
“——對了,在早些時候有個陌生男人說要見你,你知道是誰嗎?”
陳簡想了想,在原主人記憶中並沒找到類似的人物,於是問道:“長什麽樣?”
“衣著髒亂,跟叫花子似的,而且這大熱天的,身上背的行囊嚴嚴實實,叫人看著都熱。”
一旁的溫卿筠聽到後,眼珠子竟開始打抖,目光飄忽不定。
她知道那人是誰,一旦陳簡見到他,後果將不堪設想。
另外兩人沒有發現她的異常,都還在苦思冥想那人的來曆。
“秋長老留他下來,看來是打算讓我與他見上一麵。”陳簡說道,“我要不現在就去吧。”
“不行!”溫卿筠說道,“沈醫女已經說了,你要臥床休息幾日才行,若是弄傷了經脈,以後連澤氣都沒法再使用了。”
“陳姑娘說的是,”蔡宮也讚同溫卿筠的看法,“反正那人會一直留在營地,何必著急於一時。”
陳簡的第六感告訴自己,那個來路不明的客人說不定能幫助他回憶起更多事情,眼看溫卿筠的記憶在逐步恢複,他也想盡快想起往事。
不過他們二人的建議也是為自己好。
“你們說得對。”
陳簡不再挪動身子,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耐心地等待傷口愈合。
“我去休息一下,你們先聊吧。”
溫卿筠決定早日把後患除去。
她急匆匆地離開醫館,很快就問到了那個陌生人現在在哪休息。
房門關上,空氣立刻變得沉悶,陳簡讓蔡宮幫忙打開窗戶後,才開始詢問自己昏迷時外麵都發生了什麽,蔡宮將情況一一告訴。
聽到東海的情況逐漸穩定,陳簡卻相當忐忑。
他對那場夢和醒來時喊出的“武當”耿耿於懷。
有人曾讓他去武當調查什麽,那人是公主嗎?她好像的確是一名女性,身上帶著許多奪目的珠寶。她說過要秘密調查,可現在,估計沒幾天,整個武林都會知道他“斬首神威”的名聲,到時連恭蓮隊的身份說不定都會公之於眾。
違背了公主的意思就是違背了皇帝,自己到底會受到怎樣的懲處?這讓陳簡心神不寧。
蔡宮也看出他心不在焉,以為是因為傷痛才至此,於是說道:“我先不打擾你了,有事叫我,我就在樓下候著。”
“多謝。”
陳簡點頭。
終於隻剩他一人,他能全神貫注梳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
自己穿越一事已經不用再想,主要是“陳簡”的身份,目前看來,他就是恭蓮隊的一員——強悍的澤氣,融會貫通的武功心法以及隨身攜帶的恭蓮隊令牌。
令牌?
陳簡不顧疼痛地爬起身,摸索全身上下。
“令牌呢?”他不禁問道。
是被誰偷走了?還是拿走了?
陳簡心髒跳得飛快。
他環顧房間,在不遠的櫃子上發現了自己那身被撕破的衣服,一旁還放著恭蓮隊的令牌。
“嚇我一跳。”
陳簡老實地躺回床上,再次回顧起之前的經曆。
在穿越前,陳簡和溫卿筠,還有另一個男人待在一起,那個男人又會是誰呢?
——有個陌生的男人說要見你。
“是他!”
陳簡幾乎可以肯定,那個穿著破爛的陌生男人就是缺失記憶的重要部分!
京城,公主府。
“公主息怒!”
“龐政,是你請孤派陳簡去調查武當一事,如今他膽大妄為,竟暴露自己的身份。”
雖然跪在地上的男人說著“息怒”,雖然傾蓮公主的話語間充滿不滿,但她說話的語調卻平平淡淡,仿佛在和好友嘮家常。若非男人深知公主性格,他絕不會認為此時的公主正怒火衝天。
“孤要去見辛學,讓他把陳簡帶回來。”
“公主不可。”跪在地上的男人抬起頭,“既然東窗事發,倒不如順水推舟,利用陳簡將那些人一網打盡。”
傾蓮公主青眉顰蹙,頭頂的冕旒撞出悅耳動聽的聲響。
眼前這個男人已經讓她失望了一次,她在考慮到底要不要繼續依從他的計劃。
她最終還是問道:“具體如何。”
“過些日子便是武林大會,此次大會在武當山舉行。讓陳簡參加。武當知道陳簡是公主您的屬下,定然更加警惕,可警惕同樣會露出馬腳、露出破綻,屆時再讓夏寡潛入武當,調查事情真相。等事情結束,再懲戒陳簡不遲。”
“拿他當明麵上的誘餌……”公主雙手搭在龍椅的扶手上,“好,好。這事全權交給你,不許再出差池。”
“小的明白。”
他知道,公主所指的“不許出差池”是兩件事——一是必須找到武當勾結朝廷的實際證據;二是保證陳簡的安全。
男人再次匍匐在地上,直到公主離開大殿才起身。
溫卿筠快步朝男人的休息處走去,路上行人不多,她邁步的速度尤其顯眼,大家都知道她是斬首神威身邊的女人,雖然在意她不太尋常的舉動,但不會思考更多。
眼看就要到了,溫卿筠放慢腳步,思索見到他之後該怎麽做。
是直接殺了他?還是將他騙去其他地方?
陳簡不記得那個男人,但溫卿筠很清楚。
半個月前,她和那個人一同從北境出逃,在窮困潦倒之際遇上從京城出來的陳簡,陳簡表示願意帶他們南下離開大西,三人同行至乾山後遭到山神蛟的襲擊,這才有了後續的一係列事情。
男人名叫顧全順,很早認識並愛慕著溫卿筠。
現在的溫卿筠隻想盡快擺脫他,好讓自己能和陳簡單獨逃亡,一旦讓陳簡見到顧全順,他說不定就想起自己離開京城的真正原因——盡管溫卿筠並不知曉,不過她很清楚,身為恭蓮隊的陳簡絕不是像她說的那樣,是為了護送她南下才從公主身邊離開的。
“顧全順,你還真是會找時間……”
溫卿筠突然感到頭暈目眩,整個人的魂魄仿佛要被撕裂成兩半,她皺緊眉頭扶靠在一旁的屋子邊,平靜地將氣息緩下。
是當年的內傷嗎?
她一聲不響地找了個椅子坐下,重新整理思路。
顧全順是她要擺脫的人,但他同樣是三年前孤鶴峰大戰真相的知情人。
在她回想起自己名字的瞬間,便同時想到了顧全順。
她在孤鶴峰遭到張勝寒重創後,就是顧全順在一直照顧她,他很清楚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麽。
現在擺在她麵前的選擇有兩個:是要過去的真相,還是要未來的幸福。
“小筠?”
聽到這個稱呼,溫卿筠的身體僵住了。
顧全順沒有在屋子裏,而是恰好出去閑逛,兩人陰差陽錯在大庭廣眾下相見。
“顧全順……”
溫卿筠硬著頭皮轉過身,看著這個灰頭土臉的男人。
誰能想到,蓬頭垢麵下的顧全順也隻有二十出頭的年齡。
“真的是你,”顧全順高興地舌頭打結,“我、我聽說東海有個陳大俠將龍王打敗,就順路打聽過來,想不到真是陳簡大俠!而且你也在這裏,我還以為見不到你了。”
他雙手想握住溫卿筠的手,但想到自己渾身髒兮兮的,於是縮了回去。
“是啊,”溫卿筠立刻轉變表情,“好久不見了,沒想到能在這重逢!”
“頭一次覺得相隔半月是如此漫長,”顧全順說道,“我得見見陳大俠,感謝他保護了你。”
“不行。你也知道他現在身負重傷,需要休息多日。”
“沒事,我可以等。”
“我們還是趕快離開這吧,倘若被烏湯的人發現就麻煩了。”
聽到烏湯這個名字,顧全順立刻握緊拳頭。
那個令人作惡的邪術師欺騙了他,肆意在溫卿筠身上做實驗,差點將她害死。
“小筠,我一定會替你報仇殺死烏湯的。”顧全順堅定地說。
“別說這些有的沒的。”
溫卿筠勉強擠出個笑容。憑顧全順的力量,就算他曆練個幾百年都沒法動烏湯一根毫毛,何談報仇一說?但她從不點破,就讓這傻小子心裏留著一點念想吧——或許顧全順也心知肚明。
“我們現在就要走嗎?”顧全順發現半個月沒見溫卿筠,她變得比之前更加當機立斷了,“我還想見陳大俠一麵。”
“走吧,他也有他的事情。”溫卿筠催促。
“那……那你收拾好東西,我們這就離開。”
“我已經收拾好了,你到營地門口等我便可。”
“要我幫忙搬——”
“不必。”溫卿筠瞥了他一眼。
“那好吧。”
溫卿筠看他轉身朝營地口走去,暗自慶幸計劃進行得非常順利,待會隻需在荒郊野嶺將他殺死便可,他將死無全屍,誰也不會知道這個陌生的叫花子到底去哪了。
她急匆匆地回到房間,將一些不重要的東西捆在一起偽裝成行囊,隨後馬上朝營地外奔去。
秋風正盛,她眯起眼睛擋住黃沙。
很快,她就看到了正在等待的顧全順,她趕忙加快腳步。
走到營地口邊時,先前的視野盲區已經一覽無餘。
溫卿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站在原地,凝視陳簡和顧全順,他們正歡聲笑語地說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