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崛起於輪回
天微微亮,殘月尚懸,半輪大日升騰而起,挾著朝霞,裹雜著濛濛紫氣,衝破雲海,照亮了天地蒼茫。
紫氣東來隱於霞,有如神跡臨世間。
古籍有言,為大起大落之象。
深山,古林。
萬籟俱寂。
茫茫群山之間,一座狀如巨墳的土丘上,橫躺著一個削瘦的少年身影,渾身氣息若有若無,繚繞著一股淡薄的血腥氣。
這少年不過十二三歲,頗為稚嫩,骨骼尚未長開,身穿著粗陋的獸皮衣,臉頰蒼白,口鼻之間,殘餘著風幹的暗紅血跡,若不是其雙眸微睜,尚有神采,不然與死人沒什麽差別。
“世上……竟真的有輪回。”
望著頭頂的無盡蒼穹,邢舟低喃,目中神采越盛。
他緩緩起身,這具身軀早已重傷,稍有舉動,便會牽扯到傷口,一陣陣鑽心劇痛傳來,哪怕虎狼漢子也會痛不欲生,而他卻仿佛沒事的人一般,長身而起。
“你安心去吧,你的仇,我會為你報的。”邢舟緩緩吐出一口氣,自語道。
此時若有旁人在此,隻怕會以為他瘋魔了,但絕沒人會想到,此邢舟非彼邢舟,肉身還是原來的肉身,但魂魄卻換了個人,一個不屬於這個世界的靈魂。
一魂滅,一魂生!
邢舟本為中土大地一武將,少年參軍,隨大軍金戈鐵馬近十載,殺出了赫赫威名,戰功卓越,二十過五,已然封候拜將,封真武候,名動天下。
可惜,大廈將傾一木難支,君主昏庸,臣子無道,最終招來了滅頂之災,敵寇大軍壓境,勢不可擋,不過數月,就攻城拔寨數十座,兵臨皇城。
邢舟誓死不屈,孤身殺入敵寇大軍,最終,力竭戰死。
再度蘇醒時,邢舟發現自己沒死,而是吞噬了一個剛死去的十三歲少年的魂魄,憑借其肉身,涅槃重生。
這少年,也叫邢舟。
據原主人記憶,這方天地,是一個瑰奇大世界,比中土大地大了不知多少,更有浩渺大道,種種玄奇,人族自萬古以來,吐氣煉身,納靈修道,以凡身去與天地爭造化。
煉氣之初,吞靈精,熬氣血,能延年益壽,搏殺凶獸,逐漸蛻去凡身。
修到玄妙深處,可與傳說中的神魔比肩,遨遊虛空,撥轉日月,一念萬道開,一怒天地震,哪怕是生死輪回大道,亦能超脫。
萬古以來,人族的修煉路在不斷的開拓與演化,從而有了境界之分,據原主人記憶,邢舟知道煉體八境之後,是煉氣三境,再往上……由於這原主人出身在窮鄉僻壤,卻是不得而知了。
“這原主人真是窩囊,身藏造化,卻隻修煉到了淬體二重境,身懷絕技,卻不敢以此還擊,最後遭人覬覦,被打死在這荒山野嶺,……”邢舟輕歎一聲,將原主人魂魄吞噬後,也繼承了其記憶,這讓他不禁暗罵了一句,這原主人……死得不冤。
這具肉身的原主人,父母早亡,死在了戰亂中,是一獨臂老者偶然經過,救了尚在繈褓中的他。
獨臂老者也是可憐人,一生無子無女,見此幼嬰,自是大喜,將其抱回了家中,悉心扶養,視若己出。
原主人十歲那年,獨臂老者暗傷發作,撒手人寰。
那獨臂老者不是凡俗,而是踏上了修煉路的修士,臨終前,將自身絕學血靈指,傳與了年幼的原主人,並再三囑咐,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不能自保之前,血靈指萬萬不得外傳。
人族武學,有九品之分,一品一重天,哪怕是一品武學,也能開碑裂石,生撕猛獸,殺人於無形,這血靈指,便是一種武學。
武學,有著超乎想象的力量。
原主人所在之地,名為黑山大地,以黑山鎮為核心,四周分散著數十個村落,也有三五十萬人,這原主人,便住在數十村落之一的平孤村中。
平孤村,是一個不起眼的有些年頭的小村落,有二三十戶人家,都是數十年間斷續落戶此處的,姓氏混雜,雖是同村,卻經常為一些瑣碎之事發生糾紛。
原主人性子懦弱,葬了獨臂老者後,便守著幾畝田產,渾噩度日,有事沒事也會修煉一下血靈指,從不顯露人前,倒也相安無事。
然而,在一次入山采藥中,發生事故,原主人遭遇狼襲,不得已以使出了血靈指,將狼逼退,但這一幕卻恰巧被同來山中采藥的村民看到。
於是乎,當天,全村的人都知道了原主人藏著一部武學。
武學的誘惑太大了。
要知道,如今的黑山鎮勢力最大的孫氏部族,之所以能力壓群雄,稱霸黑山大地,其中大半的功勞,來自其鎮族二品武學。
當天,幾乎全村的人都去找了原主人,威逼者,利誘者皆有之,當時這原主人心中恐懼,連滾帶爬的逃入了山林中。
在山中躲了數日後,原主人回到平孤村,卻發現田產早已被人占了,房屋也被燒毀,化作廢墟,更有幾個惡童,手持木棍,吵吵囔囔著圍住了原主人,不由分說,一頓毒打後,哄笑散去。
接下來的五年,是原主人最難熬的日子,被人村民疏遠,被惡童欺負,他不止一次的想逃,卻被威脅,敢逃就會被打斷雙腿。
想死,他又不敢,隻能逆來順受,默默忍受著欺辱。
就在前日,原主人又被人狠揍,筋斷骨折,之後村長現身,向其陳說利害,又許諾諸多好處,這原主人本是孩童心性,哪經得起這一重又一重的人心詭計,堅守五載已是不易。
最終,他屈服了,交出了血靈指修煉法。
看過血靈指修煉法後,村長大喜,旋即滿臉神色猙獰,狀若惡鬼,一連劈出數掌,招式毒辣,將原主人劈死,扔屍在了深山中。
原主人臨死之際,村長冷笑道:“我原來不想殺你,誰知這血靈指竟然是二品武學,隻有你死了,我才能安心的去修煉,否則,若被孫氏部族聽到了風聲,我也得死。”
孫氏部族的鎮族武學,也不過二品,若血靈指泄露出去,黑山大地必會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這原主人一朝不慎,招來了殺身之禍。
原主人身死,魂飛魄散。
邢舟身死,輪回重生。
一魂滅,一魂生,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既然我重生在了這浩渺大世,那真武候已是死了,我邢舟以後的路,是修煉路,是大道長生。”邢舟喃喃道,深邃雙眸中,仿佛有火焰在跳動。
半響後,邢舟適應了這具肉身,便拖著重傷之軀,走下矮山,緩緩向平孤村而去。
目前他身負重傷,隻得回去平孤村,至於村長還想殺人滅口,他有的是辦法可以應付,雖說更改不了村長的殺機,拖延一陣子卻是綽綽有餘。
歸途中,有清溪流淌,邢舟以水為鏡,窺得自身麵貌。
五尺身段,瘦骨嶙峋,渾身上下都沒幾兩肉,頭發雜亂如墳前枯草般,長得還算眉清目秀,可是臉色泛著青白之色,整個人看起來就是一病秧子。
“真他娘的寒磣,混成這副慘樣,這和乞丐有什麽區別。”邢舟歎道,想他前世何等威風,金戈鐵馬,統禦萬軍,如今卻落魄至此,讓他有些難以適從。
突然間,邢舟臉色微變,隻覺腦海之中,仿佛有雷霆炸開,劈碎了混沌渾噩,照破了晦暗渾濁。
記憶中諸多堵塞之處,忽的豁然開朗,原來有些僵硬的肉身,也變得活絡,更為得心應手,心中那一絲陌生感,蕩然無存。
這是原主人的魂魄,徹底被吞噬了,融入了邢舟的靈魂中,讓其變得圓滿,與這具肉身,與這方天地完美相融。
至此,原主人在世上的最後一絲痕跡,也被抹去。
天地輪回!
萬般大道!
隻有一個邢舟。
道不可變,若是原主人痕跡未散,與邢舟並存,那就是逆亂了天機大道,必遭天地劫,至死方休。
免去了一場殺劫,邢舟心中慶幸,也有些後怕,這方天地雖玄奇而浩渺,卻更為波瀾起伏,生死無常。
忽然,邢舟稚臉微變,在其腦海中,無端多出了三幅黯淡無光的畫麵,如畫卷一般鋪展開來。
邢舟急忙凝神觀想,隻見那第一幅畫麵,是一片兵荒馬亂,一幼童被藏於地穴中,一對男女舉刀與人廝殺,慘死荒野。
第二幅畫麵,是一老者故於床榻,有小童雙膝跪地,嚎啕大哭,這老者,邢舟看得清楚,這老者有隻袖子空蕩蕩的,為獨臂。
看完這兩幅畫麵,邢舟恍然,這是原主人心中最深刻的記憶,父母慘死,獨臂老者身故,由於邢舟吞了其靈魂,這些刻骨銘心的記憶,也被他窺得。
“也是個可憐人啊。”邢舟輕歎,又不緊不慢的看向第三幅畫麵。
隻一眼,邢舟如遭雷擊,雙瞳緊縮,滿臉震撼之色,仿佛這第三幅畫麵,充滿玄異,有多麽不可思議。
天穹昏暗,電閃雷鳴!
壯士浴血而來!
他背負女童,披甲揮槍,恍如一尊戰神降臨,身影遮蔽了半邊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