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7章 天地不仁
華陽公主就這麽遠遠地看著，那些流離失所的災民也有意識的地避開這邊，對這些官兵天生的畏懼，像是刻在骨子裏似的。
而負責站崗守衛的幾名士兵，也確實凶神惡煞的，擋在路邊防止生人靠近。
哪怕是淡出皇庭多年，在這群人眼中，她依舊還是大唐的公主，是高高在上的月亮，不該與那世間的汙穢交集。
對於這樣的尊榮，華陽其實已經漠然了，包括眼前這樣民生艱難的場景，也提不起她一絲的憐憫，因為比這樣更加殘酷百倍的景象，她經曆過了。
“師妹，看什麽呢？”身後，傳來‘李青石’聲音。
這一聲師妹叫得真切自然，若不是她早知道是偽，真要以為那就是他了。
晃了一下神後，華陽公主轉頭看來，饒有深意道：“看這芸芸眾生。”
祁龍軒以為她心生憐憫，走上前與她並肩而立，說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師妹修道多年，莫非還參不透這太上忘情的道理。”
華陽公主微微笑了下，略帶了些許苦澀：“師兄說反了，未入道之前，我對這句話確實是不屑一顧的。”
“現在呢？”祁龍軒邊問著，將一壺清水遞了過來。
天氣燥熱異常，華陽公主確實也覺得有些渴了，接過來小抿了一口，繼續說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這句話，恰是當初師傅引我入道時，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她邊說著，眼中平靜的不起波瀾，麵朝那群苟延殘喘於亂世中的螻蟻，繼續說道“他說，天道是沒有所謂的仁慈的，對待萬物就像對待芻狗一般，任憑自生自滅，聖人也是沒有仁愛的，對待百姓，也同樣如對待芻狗一般，任其自作自受，而人，也是一樣的，他們用芻狗祭祀神靈，在沒用來祭祀之前，對芻狗視若珍寶，等到祭祀完成，便將其棄如敝屣，這是人性，暗合天道，怨不得別人。”
華陽公主說完沉沉歎了一聲，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祁龍軒隱然聽出了一些特殊的意味，卻沒有追問下去，因為那邊架鍋起炊的士兵已將飯菜做好，蔣天創過來相請，打斷了兩人的話性。
兩人隨著蔣天創來到篝火旁，見到那群大老粗做的飯菜，頓時沒什麽食欲。
要說食材，其實還算不錯，從溪中撈上來的鱸魚正是肥沃時節，隨行從臨川帶過來的生禽，也都是現殺的，但是烹飪的手法實在是粗糙，烤熟的魚肉上麵滿是沾黏著炭灰，隻有那鍋用柴火燒製的米飯還能入口。
祁龍軒實在是沒什麽食欲，問蔣天創要了一條鱸魚和雞，走到一邊自己安排上了。
他就著溪邊的一棵矮樹坐下，取了個煉丹爐出來。
那煉丹爐品階不俗，到了黃階上品，在法決的催動下，煉丹爐變成一米長寬，剛好能夠架得住雞和魚。
又從儲物袋中取出一隻鋼叉，將魚和雞穿起，架到兩個鼎耳上，並扔下幾顆燃石，爐內燃起熊熊烈焰。
這個法子還是從安少卿那裏學來的，他說煉丹爐陳年累月沉澱的藥香味，正好能融入肉質的鮮美，吃起來別有一番風味，還能養生。
祁龍軒突然有些想他，也不知那個賤胚現在怎麽樣了，能不能活著回到鐵橋城。
如果有機會，祁龍軒覺得，也許可以到鐵橋城一趟，去見識下他說的，鐵橋城勾欄花魁一絕，是如何的絕法。
滋滋油漬滴落，一股濃濃肉香飄散，祁龍軒袖子中，雷卡丘迫不及待的鑽出頭來，對著那隻肥雞卡丘卡丘的交換著，口水流了他一袖子。
“還沒熟呢！”祁龍軒笑罵著拍了下它的頭顱，拿小刀劃破食物表皮，翻滾著不被烤焦，一邊拿出調料，撒上孜然。
“好香啊。”華陽公主輕移蓮步，款款走了過來。
“快好了，大火收汁以後，就可以吃了。”祁龍軒笑著說道，沒有抬頭，全神貫注在食物的烹調上，看上去不像個修士，倒像個廚子。
華陽公主好奇的蹲下，看著這口拿來烤肉的丹爐，竟是價值不菲的黃階上品，一時哭笑不得，問道：“你一直都是拿煉丹爐來烤東西吃嗎？”
“嗯，從一個奇葩身上學來的。”
華陽公主點點頭，沒有繼續說話，但看他的目光，就像在看待一個奇葩。
祁龍軒很能理解她的心情，就像他第一次遇見安少卿一樣，他說煉丹爐陳年累月沉澱的藥香味，正好能融入肉質的鮮美沒錯。
但同樣的，煉製出的丹藥，同樣也會沾染上肉類的鮮腥味，雖不至於會影響到丹藥的功效，但摻雜了肉味的丹香，總歸會讓人生出怪誕的感覺，不倫不類的。
祁龍軒可不管對方怎麽看待自己，隻要自己覺得舒坦，別人怎麽看，那是別人的事。
如此又搗鼓了一會，終於等到了可以出爐了，他拿竹簽挑了塊魚肉進嘴嚐了嚐，覺得滋味還行，便給華陽公主遞過去道：“喏，烤好了，嚐下好不。”
“卡丘卡丘~~！！！！”他話沒說完，身邊的那條四腳蛇便齜牙著抗議起來。
“急什麽，少不了你的。”祁龍軒笑罵著打了他一下，從架上撕下一條雞腿扔給它。
肉上還帶著血絲，但給雷卡丘吃的，生不生都無所謂，反正它也不挑。
“這是你養的寵物嗎？”華陽公主邊吃著魚肉，邊看向啃著雞腿的那條四腳蛇，好奇的問道。
祁龍軒也不知道該怎麽和她解釋，半開玩笑道：“路上撿的，就是個小吃貨。”
“我還是第一次聽見蛇是這種叫聲，還長腳，不知是個什麽品種？”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條龍吧！”
“噗嗤！”
華陽公主少見的失笑出聲，打趣道：“你還不如說它是頭仙獸更離譜點。”
“哈，說不定就是頭仙獸呢。”祁龍軒故作單純，暗自好笑。
這一路上，兩個人的交談其實不多，他這位名義上的師兄，更多的是相互利用的關係，有時甚至還對她頤指氣使，像現在這樣輕鬆地說笑，還是第一次。
一邊聊著，祁龍軒拿竹簽紮在烤雞的雞腿上，觀察了一會從破口處滲出的湯汁顏色，咽了咽口水道：“熟了，可以吃了。”
剛撕下一隻翅膀，正想給華陽公主遞過來，突然聽見一個聲音，伴著劍嘯聲傳來：“好香啊！”
“靈修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