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 豁命
彼端，大雲寺與道觀的戰鬥還在持續，但勝負的天平已完全傾斜到大雲寺這邊，隨護的鏢師已經全部死傷殆盡，包括胎息期修為的林總鏢頭，也在一聲慘嚎中，被通臂猿王撕得粉碎。
山風驚掠而過，帶起一片血霧，腥臭之氣久久不散。
無為道觀的弟子幾乎快死絕了，除了一身傷的青石之外，華陽公主因為萬獸門那邊揚言要捉活的，僥幸還在負隅頑抗。
能拖到現在，還是得益於祁龍軒將部分的戰力引開，玉恒真人又逆轉真元，以自殘功體的方式，維持著自己的重傷之體進行戰鬥。
如此死拚了許久，終於還是等來了絕望的一幕。
遠天之外，三道黑衣人影正在朝這邊飛來。
玉恒真人怒急攻心，終於壓製不住舊傷反噬，一口濃血噴了出來，頹然倒下。
“師兄！”淨無幻飛來將他扶住。
渙散的目光中，盈滿了正午陽光的炙熱，但他的身體卻逐漸冰涼了下去。
“無幻……”玉恒真人嘴唇闔動，盡是悲涼的說道：“牟尼上師回來了，我們……沒機會了……”
“不，師兄，還有機會的，還有機會的！”淨無幻焦急的搖頭大喊，眼中的炙焰熊熊燃起。
玉恒真人苦澀的笑了笑，將一個事物塞到淨無幻的手中，帶著滿手沉重的鮮血，虛弱的說道：“無幻，無為道觀……交你了~！”
淨無幻沒有理會，將東西重新塞回他的手中，轉身麵向正仗劍殺來的所有黑衣人。
她的聲音帶著憤怒，不甘，以及深深地愧疚道：“師兄，還記得嗎？當年為了幫助道觀重掌國教之位，陛下密令你，回紇大軍屠城之日，百姓必然會逃往大雲寺尋求庇護，可借機聯合回紇大軍，摧毀長安城大雲寺總壇，唯有如此，才能助無為道觀挽回頹勢，你心慈不肯……”
鐺！~
話到一半，鏘然震響，淨無幻已仗長劍殺進黑衣人中，真元逆轉之下，一股淩冽殺氣周身而發。
她眼睛急速布滿了血絲，全身血光衝赫，竟是有別於正派的濃重煞氣，一個箭步踏出，如猛虎撲食，朝那群黑衣人衝了過去。
“那年，我背著你造下了所有的殺戮，你說我是個惡毒的女人，不配稱正道弟子，更不配成為你的妻子。
你娶了我妹妹雲英為妻，說她像我，卻不像我這般惡毒，我知道，她也是喜歡你的，可我卻恨不起你來，這是我應得的。
我手上沾染了無數無辜的生命，哪怕真有一天真幫道觀登上了國教的寶座，也會夜夜被噩夢驚醒，那是用白骨堆砌出的罪惡。”
她殺紅了眼，仿佛重複著當年一樣的殺戮。
又好像，在將當年的殺戮，一一的，償還。
“我想，這應該是就是報應吧。”她的聲音逐漸的有些哽咽。
“不！不要！！！”玉恒真人掙紮著爬起，撕聲的怒吼。
可淨無幻已經完全聽不見了。
身為一名道者，她比誰都清楚，她的這一身煞氣究竟是從何而來。
那是無數的冤魂，日日伴隨著她的夢魘，在這一刻，盡數的爆發出的嗚嚎！
嗖嗖嗖！~
數道劍光劃破動蕩的山林，殺勢排浪而至，淨無幻紅眼怒觀，身上血光席卷而出，竟將身前一塊仃地的石筍拔起，簌然砸向來人，將其逼退。
那頭通臂猿王眼見淨無幻突然狂暴的態勢，眼中滿是興奮，驟然躍起奔來，擎手直探身前，竟是直麵其鋒，雄渾指力刺入石筍當中，憤然將兩手撐開，石筍應聲被撕成兩半。
淨無幻凜然一驚，又聽呼呼風聲破空而至，一道劍氣朝她襲來，她猝不及防，被擊退了出去，劇烈的疼痛使得她狂躁的思緒出現了片刻的冷靜。
她抬手，抹掉了滿臉的淚水。
目光，朝那邊的玉恒真人看去，忽溫柔的笑了下：“師兄，你說無為道觀交給我了，可我是個惡毒的女人，怎麽能當得起這個重任呢？”
她說著自嘲的笑了：“下輩子吧，若還有機會的話。”
“無幻！~”玉恒這人還想再說什麽。
淨無幻斷然道：“青石，瓊華，帶他先走。”
“……”兩人杵在原地，一時不知所措。
“快！”淨無幻大喝一聲，橫起一劍，將正要殺來的黑衣人震退，複又殺入人群中。
淨無幻決心豁命，隻希望能再拖延一會，給眾人留下逃命的時間，當下不再遲疑，逆轉真氣引爆氣府靈源，霎時間，真氣如決堤般暴泄而出，激得她七竅流血，狀似癲狂。
“殺~”
喝殺之聲盈耳，她身如猛虎，狂勢奔出，劍法招招犀利，式式疏狂，以一人擋關，竟是殺得眾黑衣人連連後退。
“怎麽回事？”正殺得難解難分，牟尼上師帶著兩名元嬰期高手急匆匆趕到。
一入眼，三人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好驚人的煞氣。
由於擔心事態有變，三人不敢拖延，縱身加入了戰局。
兵刃數度交鋒，淨無幻依舊悍勇無比，雖然抵不過群狼圍殺，被重傷了十幾處，但以一人之力強勢擋關，轉眼又是過了數十招！
牟尼上師震駭不已，眼見這瘋女人周身浴血，卻愈戰愈勇，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絲讚賞，然而又過了幾招，他緊繃的神念突然捕捉到了一絲異樣，似想起了什麽，忙朝玉青雄喊道：“靈修峰的人正朝這邊來，不能再拖了。”
玉青雄陡然一驚，與牟尼上師對視一眼，同時發力。
玉青雄策動骨刀，一式破龍訣化勁飛出。
牟尼上師佛劍高舉向天，大喝一聲：“佛渡生死·一劍留禪，今日貧僧以此招，敬你傲骨長存！”
刀劍並斬，力摧天地撼神威，殺招未到，無匹外勁已將淨無幻壓得無法動彈，雙腳深陷到地下，周身骨骼咯咯作響，轉眼間已是折了好幾條。
罡氣層層疊疊，重如山嶽，每下落一分，都有骨骼迸裂之聲炸響，狂勢威能肆虐八方，蕩開層層驚濤駭浪，將方圓數百米的樹木盡數倒折。
“啊~！！！”厲聲長嚎，狀似癲狂，淨無幻眼中完全被血色模糊，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響，看不見任何東西了，隻有自己的心跳聲，和鮮血不斷地自周身靈竅湧出的咕嚕聲響。
“師兄，永別了！”
鮮血從周身靈竅迸發出來，瞬間染紅了眼前的世界。
她再也抑製不住體內狂暴的元氣，身體猛然炸開。
最後的一眼，漫天紅霧中，她似乎看到了天際落下來十幾道身影，將牟尼上師給團團圍住。
而玉青雄早已跳上通臂猿王的肩上遠遁而去。
那是，靈修峰的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