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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蔡相

  城南貢院,卯時


  點錄已經開始,龐鴻來的還算早,等了大約兩刻的時間就已經來到了貢院大門口。


  貢院並非什麽奢侈之所,大門為木製,塗上了黑與白兩色的塗料,典雅樸素。


  門上,鎏金的兩個大字“龍門”熠熠生輝,給肅殺的科場增添了一抹亮色和活力。借用了傳承已久的鯉魚躍龍門的故事,大約也是在給予考生動力。


  將身上的物品放置在指定位置接受檢查,在三重院牆分別經曆過三輪搜身,這才真正進入“龍門”中。


  跨過門檻,入眼的是一個四四方方的小院子,除去他現在所在,其餘三個方向也皆有出口,按照指示,他徑直穿過小院,走進了正對的那個半圓的拱門。


  拱門之後,連接著一個並不寬敞的木製回廊,在四個角落的位置均有一個小亭子作為回廊的出口。


  從這裏看過去,出口處的四條小路在向著左右延伸後,便依次分岔,穿插在了兩側巨大的房屋群裏。


  龐鴻看了看自己腰間的號牌,順著懸掛著的指示標,從右側第二個出口離開回廊後,徑直前行,越過了一條條岔路,從第十個路口走了進去。


  一路走到牆根,這又是一條東西向的徑直通路,他向右拐過,隨後抬起頭,便看到了那個掛著他名字的號房。


  號房很寒酸,看起來有些年頭了,門上的木頭已經有了被腐蝕的痕跡。


  忍住那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聲,他推開木門,就聞到了一股潮濕木頭的味道,而且雖然由於光亮不足看不真切,但是整個號房的麵積卻是意料之中但也格外的小,撐開雙臂,甚至能夠摸到兩邊的牆。


  推開窗戶,將陽光放進來,這才看清整個號房的陳設:僅有一張床,一張桌案,一個椅子而已。


  不過麻雀雖小卻五髒俱全,桌子上,特供的硯台、燭台一個不少,床邊也有一個足夠大的空間可以容納那個巨大的書箱。


  而且房間雖然老舊,但是沒有灰塵,想必是在此之前已經有人清理過了。


  龐鴻將整個屋子按照自己的想法收拾了一遍,隨後把書箱裏的東西一一拿出來按照常用不常用的順序擺放在手邊的位置,當然,少不了把自己的被褥鋪好,而且想著時間足夠,還疊了一個四四方方的大方塊。


  想了一想,又將一根蠟燭稍做處理粘合在了燭台上,避免夜間光線不好浪費時間。


  做完這一切,外麵的動靜也已經小了很多,考生們基本也都已經進入或者正在進入自己號房的路上了,看樣子考試也就快要開始了。


  龐鴻看著經過自己整理已經非常整潔的屋子,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後走到桌前,在硯台上細細地磨著墨,沒過多久,一股墨香彌漫在小小的號房中。


  點錄一共用了兩個多時辰的時間,到了午時初刻方才結束,不過這沒什麽意外的,畢竟幾千舉子,純人工檢驗這已經算快的了。


  在此期間,太陽早已從東方升起,現如今,早已爬過了三竿的高度。


  約合午時四刻,所有考生均已入內,即便在號房中,龐鴻也能聽到外麵那足有三尺厚的大門逐漸關閉的聲音。


  省試之內,無論考官或者考生均不可離開,大門一關,也就宣布了此次省試正式開始。


  試卷由被調來的兵士逐一分發,每人大約要發十到二十人,不過這耽誤不了多少時間。


  龐鴻拿到考卷,向發卷的兵士道了聲謝,便關上一半的窗戶,仔細閱讀起了卷子的內容。


  第一章考詩賦,這一點一向都是龐鴻的弱項,他一個曾經的理科生過去這麽多年了可能連那些詩詞的人在哪個朝代都不記得了,更不要提抄詩了,而靠著自己去寫,雖然不說有多麽次,但是肯定沒有那麽好。


  好在這一次給的選題比較寬泛,是為詠物詩,要求考生選取一種死物即興發揮。這對於他來說是個好事,但是並不能如何提高他的成績。


  大約花了三個時辰在這上麵,一詩一詞一賦才算初步完成,龐鴻分別對梅、竹、菊進行描述並賦予其象征意義,結合還有些印象的有名的詩詞中的中心思想進行一定程度上的借鑒,隨後稍加修飾,就到了交卷的時間。


  本次省試共分三場,第一場便是詩賦,第二場是考經義,第三場是策論。


  第一場結束之後稍作休息,當天下午就開始了第二場的考試,《易官義》、《詩經》、《書經》、《周禮》、《禮記》、《論語》、《孟子》哪個都少不了,背誦、解讀、辯經更是樣樣俱全。


  若是王安石一朝,還要加上《三經新義》,不過那時候也不考詩賦,隻能說半斤八兩吧。


  第二場經義考試為省試中最耗費時間的一場考試,於傍晚酉時開始,第二天酉時結束,整整一天的時間,看起來時間充足,但是綜合考慮上題量和毛筆寫字的速度,甚至會有些不夠。


  不過這一場龐鴻倒是不擔心,無論是前世的應試教育,還是早些年間背誦藥材和藥方的時候鍛煉出來的記憶力,這種背誦+理解的題目對他而言並不是多難。


  大概掃了一遍題目,心裏有了底,根本不用過多思考,提筆就寫。


  晚上約合亥時左右,他就草草放筆,熄滅蠟燭去睡覺了。


  然而,他卻不知道,一個身著朱色官服的老者正站在至公堂的閣樓上,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一盞最先熄滅的蠟燭。


  “倒是有些意思。”


  那老者如此嘀咕道。


  半晌,老者轉過身來,對著身後一個同樣穿著朱色官服,但是身材明顯發福的中年人說道:


  “王大人,這次可有什麽看得上眼的人啊?不若去提點一二?”


  “蔡相說笑了,此為官家取仕,臣自不敢造次。”


  那老者便是當朝宰相,也是名滿天下的奸相蔡京;而發福的中年人,則是時下他麾下大紅大紫的重要官員,也是本次省試的考官——王黼。


  隻見蔡京帶著笑盯著王黼,直把王黼盯得心虛。王黼手下並不幹淨,即便對於蔡京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他終究是頂不住這樣的壓力,擦了擦並不存在的虛汗,強顏歡笑道:


  “不知蔡相此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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