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轉機
店小二此時瞳孔緊縮，眉毛向內部皺起，眼淚不受控製地流下來，這表明了他確實是在畏懼自己被定罪。
而且他慌亂無序的動作間沒有任何聯係，可能上一秒還在“砰砰砰”地磕頭，下一秒就直起背來張牙舞爪地想要撇清自己的關係。
“不幹你事？依我大宋刑統，凡幹係人等皆有佐證之義務，如此大辟之案，你卻在那裏堂而皇之的隱瞞事實，就這一條本官就能判你一個徒兩年！”
似乎是覺得這樣還不足以讓小二認罪，王增文若無其事地擦了擦手中的劍，再次補充道：
“店小二，你包庇真凶，還陷害了當科舉子，欺辱了文人體麵，此為重罪，到現在，你還不快快招來，免得到時候大刑伺候！”
龐鴻就站在旁邊，默默地給這位王推官點了個讚，能做到開封府推官位置顯然還是有能力的，至少沒有被情緒左右，敏銳地發現了小二並非殺人者的事實。
“我說，我說！求求您千萬不要下大獄！求求您！”
小二聲嘶力竭，趕緊上前兩步，迅速說道：
“大人，王大人，這真的不幹小人的事啊，小人真的沒有殺人！那個藥，那個藥是小人看店裏還有其他偶感風寒的小郎君，所以想著賺一筆錢才買來的，真的不是用來殺人的啊！”
“你說那要是你自己做主買回來的？不是其他人讓你買的？你可要想好了，包庇重犯，罪同犯案者。”
王增文故意用公事公辦的語氣如此說道，繼續給小二施加壓力，然而這一次似乎真相就是這樣了：
“千真萬確啊，大人，這藥就是小人一時被錢財迷了心竅，想著這位小郎君是個能看病的，他的藥肯定有用，這才下了主意買回來的。但是，但是誰知道它怎麽就殺人了呢……”
說到後麵，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就跟蚊子叫喚一樣。
“店小二！那你為何在一開始不將此事說出來！還告訴本官，這些藥都是龐小郎君讓你買來的？”
王增文的聲調一下子變得無比憤怒，這讓小二更慌了。
“大，大人，小人真的，小人……”
“你，你，你什麽？嗯？還不趕緊道來？”
“是，是，您息怒，小人當時就是鬼迷了心竅，想著這這藥確實是小郎君要的，就一並說成小郎君的了，這樣小人賣藥的心思不就不會被暴露了麽……要不然掌櫃的會辭退小人的……”
這會館雖然聽起來就像是後世的招待所，但是卻確確實實是私營的，不過也正是由於會館強大的聲譽，所以各家會館的掌櫃的都是無比重視自己在外的口碑，要是讓他知道有小二故意抬高價格賣藥，那後果可想而知。
“大人，我連這個都說出來了，您就放過小人吧。”
小二狠下心將自己的作為全部都說了出來，希望能夠得到寬恕，不過很顯然，他不知道王推官是個什麽樣的人，也不明白牽扯到了人命案是多麽大的事。
“哼，放過你？因為你的貪念，現在凶手可能早就逃之夭夭了，你讓我放過你？”
小二人都嚇傻了，哆哆嗦嗦地爬了上來，似乎是想要抱王推官的大腿，但是卻被那製式圓領袍的下擺給擋住了，雙眼淚水忍不住地流下來，一聲又一聲地請求著。
龐鴻見此，也沒有什麽同情的感覺，這個人為了自己的一點利益就能在絲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將責任推給自己，雖然聽了故事也不至於多恨他，但是倒也不可憐他。
就他自己來說，肯定是不願意摻和這件事的，刑事案件無論在那個時代都是一等一的大事，尤其是現在出了人命。
他敢肯定，別看王增文現在就像要把小二立刻羈押一樣，他心底指不定還在懷疑自己，畢竟附子不是自己的隻能降低一些嫌疑，卻並不能完全免除。
這當官的果然沒一個簡單的，更不要說宋徽宗一朝了，蔡京此人拉高了整個官場的心機和謀略。
所以避無可避之下，龐鴻必須要迅速把自己的嫌疑完全摒除，然後幫助王增文迅速破獲這起案件，才可能拿到王增文作為事件審訊主官開具的證明文書，隻有這樣，他才有機會準時參加此次的省試。
心裏有了計較，琢麽了一下用詞，他上前向著王增文一拜，道：“王大人，這凶手雖說很可能就在此間，但是事關恩科，茲事體大，還望大人能夠盡快破案，也好讓我等放心。”
王增文嚴厲的目光從小兒身上脫離，隨後來到了龐鴻身上，在看到龐鴻毫不顯懼色地與他對視之後，暗自點點頭。龐鴻幫他指出了漏洞，所以感官上對他還是有好感的。
“這是官府的事情，與你一個小小舉人無關。”
頓了一頓，他繼續說道：“你雖為舉人，但與此案脫不了幹係，結案之前是不可能讓你們私自離去的。”
“大人，若小生是清白的，而您又偵破了案件並抓獲了凶手，您是否可以做主放我等先去參加省試？”
王增文臉上浮現出一抹疑惑，但還是細細解釋道：
“你若是能做到，那本官自會上報給判官李大人，若是李大人點頭，你簽字畫押方可離開，本官並無此等之權。”
龐鴻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那就全都仰仗大人了，還請大人盡快抓到凶手。”
說完，他鄭重地鞠了一躬。
王增文摸了摸手上的令牌，將它掛在官袍上，衝著大內的方向拱了拱手，道：
“本官自然會竭力破案，為官家解憂”
龐鴻聽此，也是一笑，行了一個標準的作揖之禮並且一拜到底。
“定不忘大人之恩！”
王增文故意強調這麽一句，還搬出了官家，就是在告訴他這裏麵自己的功勞，這點彎彎繞繞龐鴻雖然不屑，但也能聽得懂。現在人為刀俎，自然是奉承著。
王增文看似頗為不在意地一揮手，便帶著依舊哭得厲害的小二離去了，看樣子是要回衙辦理羈押和上報案情，龐鴻站在門口，帶著些許笑意注視著房間大門緩緩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