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番外 恍然如夢
2017年6月6日，Z國H市。
“嘀……嘀……”平緩而規律的監護儀聲音在充滿消毒水味道的病房裏響著，除此之外，便是一片靜謐。
床上，靜靜地躺著一個年輕的女子，她的頭上纏著白色的紗布，雙眸緊閉，麵色蒼白，臉上還帶著氧氣罩。
她已經在這裏躺了七個月了，七個月來，她沒有動彈過一次，也沒睜開過一次眼。
她就這麽靠著氧氣機輕輕緩緩地呼吸著，一下又一下，一天又一天……
沒人知道她何時會醒來，也沒人知道她何時會停止呼吸。
女子身形很高挑，可是因為這個七個月來她隻能靠著營養液來維持生命，身體已經消瘦得不成樣子了。
那露在被子外麵的手毫無血絲，那修長的手指更是隻剩下了骨頭一般。
“可寧，快回來，我在等你……”
忽然，她那骨瘦如柴的手指微微動了動，下一秒……
“嘀，嘀，嘀！！”原本七個月來一直沒有變化過的聲音忽然急促起來。
監護儀上，代表心跳的曲線劇烈地起伏著，血壓的數字也在忽上忽下急劇地變換著。
“不，不可以，我不許你離開，不許！”
女子劇烈地喘息起來，就好似戴在臉上的氧氣麵罩妨礙了她的呼吸一般，她急速地喘息著，麵色糾結，神情痛苦。
但是此刻的她依舊禁閉著眼，長長的睫毛不斷地顫抖著，她好似想睜開眼，卻又好似被什麽東西給阻止了一般。
“可寧，我好想你，好想你……”
忽然，兩滴液體從她的眼角緩緩滑落……
“唰”的一下，她的眼睛猛然間睜開了，一雙茫然的大眼，就這麽直直地盯著白色的天花板，眼珠一動不動，眼淚卻是越流越多。
就在她睜眼的瞬間，監護儀上的“嘀”聲又平緩了下來，心跳曲線和血壓數亦恢複了正常。
剛剛的一切就好似完全沒有發生過一般，唯一不同的便是女子那睜得大大的雙眸。
入眼的是一大片白色，腦中亦是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身處在哪裏，更不知道自己發生了什麽事情。
“哢嚓”這是門被打開的聲音。
動了動眼珠，女子微微側目看了過去，卻見到一個男子拎著一袋東西走了進來。
男子關好門轉身，抬步就朝著病床走去，可是才走了一步，他就愣在了原地。
他看到了女子那一瞬不瞬盯著他的眸子，那雙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眼，那雙他心心念念了七個月的眼，就這麽牢牢的，緊緊地，看著他。
“啪。”手中的袋子掉落在地，裏麵裝著的橙子“咕嚕嚕”滾了一地。
“小寧！”男子終於回過神來，三兩步就跑到了女子的病床邊，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小寧，你醒了，你終於醒了！”
小寧？
剛剛好像有人叫她可寧？
女子皺了皺眉頭，眸光中透著疑惑，視線依舊緊緊地盯著眼前激動的男子，他……
手朝上抬了抬，想要取下臉上的氧氣罩，可是終究因為無力而隻抬了一半。
好在男子看出了她的意圖，連忙幫她拿下了氧氣罩，然後聽到了一道虛弱的，卻是久違的聲音：“你是……”
隻兩個字，帶著一絲不確定，還有一絲不安。
可是聽在男子的耳中卻是無比的興奮，他將女子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連連點著頭：“小寧，我是你的哥哥，舒雲恒！你是舒可寧，我的小寧！”
知道她可能因為長時間昏迷而導致短暫的意識迷離，所以舒雲恒主動地跟她說著。
“舒雲恒？舒可寧？”舒可寧呢喃著，眸光迷離，好似在回想著什麽，可是越想，她的頭就越痛。
在那一陣一陣地痛楚中有什麽東西在快速地閃過，可是她卻什麽都抓不到。
再努力一下，她又好似抓住了什麽了。
她痛得閉起了眼，眉頭緊緊地皺起，甚至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舒雲恒知道她在努力地回想，可是看著她這麽痛苦的表情，他心中很是不忍，連忙將她拉進了懷中，柔聲安慰道：“小寧，不要想了，你剛醒來，等休息好了，自然會想起來了。”
舒可寧閉著眼，努力讓自己不去多想，漸漸地，一些零散的記憶回到了她的腦海之中。
再睜眼，她的眸中少了一些迷茫，多了一些清明。
她想起來了，她是舒可寧，是醫學院的研究生，有一天放學回家的路上遇到了車禍，之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而這個抱著她的男人，正是她最最親愛的哥哥，舒雲恒。
雙眸看向一臉擔憂的舒雲恒，她出聲道：“哥哥，我……我睡了多久了？”
雖然聲音沙啞，但那聲熟悉的稱呼，卻讓舒雲恒雙眸一亮，緊了緊攬著她的雙手，“小寧，你昏迷了整整七個月，哥哥和爸媽都要擔心死了，現在你終於醒來了，爸媽知道了，肯定會很開心的。”
“哥哥，辛苦你們了……”舒可寧緊緊地回握住舒雲恒的手。
她是爸媽和哥哥的寶貝，在這裏躺了整整七個月，生死不明，他們的痛苦可想而知。
隻是……她真的是躺了七個月，什麽都沒做嗎?
雖然一時間想不起來了，可她總覺得遺忘了一些什麽。
“隻要你能醒來，什麽都不重要了。”舒雲恒重重地舒出了一口氣，這七個月來，他沒有一天睡好過，爸媽更是一下子蒼老了很多。
好在，他們現在不在，不然小寧看到肯定會很心疼。
正想著的時候，舒可寧又道：“哥哥，爸媽呢，我想他們了……”
舒雲恒歎了口氣，隨即笑了笑，“七個月來，媽媽一直都在病床前照顧著你，每次都要我叫上好幾次才肯離開，爸爸的心情也很不好。所以三天前，我好不容易說服他們出國旅遊去了，原定計劃是半個月後才能回來，不過，我等會打電話給他們，知道你醒來，他們肯定會馬上飛回來的。”
“他們難得出去，你還是先不要跟他們說了，讓他們好好玩一玩吧。”舒可寧一聽，連忙阻止道：“到時我跟你一起去接機，給他們一個驚喜。”
舒雲恒想了想，覺得這個驚喜可以有，點點頭道：“好，就這麽辦。那你這幾天好好休息，配合治療，到時健健康康地去接爸媽。”
“嗯，我現在覺得自己一點事都沒了。”舒可寧露出了醒來後的第一個笑容，可是隻有她自己知道，這笑中隱著些什麽她無法解釋的苦澀。
醫生很快就來了，給舒可寧做了一番詳細的檢查之後，無比驚喜地道：“奇跡，真的是奇跡啊。當時的車禍讓她顱腦損傷嚴重，手術後更是昏迷了這麽久，之前我們預計就算可以醒來，失憶或者智力倒退的可能性會占百分之六十以上，可是現在……”
醫生又看了看舒可寧，繼續道：“除了因為躺的時間太長，身體機能有點萎縮之外，已經沒有任何的問題了。”
“可是她之前醒來的時候有短暫的失憶，而且會頭疼。”舒雲恒還是有點不放心。
“這是正常現象。”醫生點點頭，繼而又補充道：“既然她現在都已經想起來了，而且剛剛做過腦部掃描，顯示已經痊愈了。所以之後你們要做的就是好好地靜養，補充營養，做一下四肢的複健。當然，情緒要穩定，心情要愉悅，盡量不要受到刺激，畢竟你腦部才剛剛恢複。”
聽醫生說起來，舒可寧的情況是相當樂觀的。
可是不知道為何，舒可寧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勁，特別是當醫生說她已經全部想起來的時候，她有那麽一瞬間的恍惚。
好像自己還有些什麽事情沒有想起來，而且還是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比如說……剛剛聽到的那個聲音，那聲充滿哀傷的“可寧。”
“沒事就好，我去給你買點吃的，你昏迷這麽久，肯定很餓了吧。”
舒雲恒的聲音打斷了舒可寧的沉思，她抬頭看了看，這才發現醫生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走了。
心中依舊恍惚著，舒可寧也很想一個人靜一靜，於是點點頭道：“好的。”
“那你先躺著休息下，我很快就回來。”舒雲恒說完扶著舒可寧躺了下去，還細心地將薄被給她蓋好，這才轉身走了出去。
關門聲之後，房間裏瞬間安靜了下來。
舒可寧靜靜地躺在床上，雙眸卻是睜得大大的。
她細細地環視了一圈病房，吊燈，液晶電視，飲水機，沙發……
一切都是那麽的熟悉，卻又有著一種茫然的陌生。
難道是因為昏迷了七個月，所以才會產生這種陌生感嗎？
應該是這樣的了。
舒可寧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消毒水的味道充斥鼻尖，卻讓她有著一種莫名的安心。
那是一種劫後餘生的幸福感。
活著的感覺，真的很好。
隻是當她想到這裏的時候，心中卻有著一抹淡淡的憂傷和痛楚。
手緩緩地撫上胸口，舒可寧的眉頭緊緊皺起。
醫生不是都說沒事了嗎？
所以這不是身體的問題，而是她心理的問題了？
明明已經醒來了，醫生也說沒事了，她應該開心的不是嗎？
那麽她現在又為何而憂，因何而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