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一紙休書
老夫人無奈歎氣,沈妤的全是實話。她還是花一樣的年紀,沒道理把一輩子葬送在這裏。
沈妤收起了情緒,故作一副冷心冷肺的模樣,“我是在沈家長大的,和沈淮安從……”
“啪”地一聲,老夫人甩過來一個巴掌,她咬牙切齒,“你要嫁給我們盛家的仇人?”
沈家故意派人鑿壞了盛家的貨船,致使船工喪命,貨物損壞。他們還惡意競爭,大肆打壓盛家的生意。
這些,老夫人都是知道的,甚至是盛延卿的死,老夫人也一並算在了沈家頭上。
沈盛兩家明裏暗裏爭了多年,老夫人恨得牙癢癢,聽沈妤要嫁給沈家,她一時沒忍住,一個耳光甩了過去。
打完了,老夫人自己也愣住了。
沈妤則保持著偏頭的姿勢,愣愣地跪在地上。
陶媽媽和芙蓉都呆住了,大少奶奶要改嫁就已經匪夷所思,老夫人居然還動手打了她。
兩個人在一邊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像木頭樁子一樣傻站著。
回過神來,沈妤輕輕攏了攏耳邊的碎發,她的語氣異常堅定,“祖母,我已經決定要嫁給沈淮安了,我的後半輩子,想自己做主。”
臉在火辣辣地痛,沈妤的心也在痛。
老夫人憤然站起身來,她的腳步有些踉蹌。
陶媽媽趕緊過來攙扶,兩個人回了房間。
芙蓉過來扶沈妤,“大少奶奶,這麽大的事情,你可以跟老夫人慢慢商量,突然提出來,老夫人肯定受不住。”
沈妤輕輕搖了搖頭,她也想慢慢商量,可是沈家不會給她喘息的機會。
與其在事情鬧得滿城風雨的時候被迫出場,沈妤寧肯奪取一點主動權。
沈妤走到院子裏,她跪在老夫人房間的門外。
屋裏很快熄了燈,老夫人就默默地坐在黑暗中,祖孫兩個隔著門對望,想著各自的心事。
陶媽媽擔心老夫人的身體,勸她道:“姐,老奴跟了你幾十年了,和姐一起長大,最了解姐的性子。老奴知道姐不是硬心腸的人,容老奴給大少奶奶句公道話。”
“這一年的時間,在沈家,大少奶奶如何做的,老奴都看在心裏。二爺失蹤,生意一落千丈,大少奶奶眉頭都不皺一下,她從來不提改嫁的事。老奴覺得,她這麽一定是有苦衷的。”
盛老夫人看了陶媽媽一眼,“你也來給她當客?女人這輩子,嫁夫隨夫,她當初既然決定留下來,就該一輩子安安穩穩呆在盛家。煦兒叫她一聲娘,她就該有當娘的樣子。”
老夫人還在氣頭上,她的觀念裏,女子改嫁,是了不得的大事。
這是婆家無能,丈夫無能,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盛家有三座貞節牌坊,不能到了沈妤這裏就沒有了。
陶媽媽跟著歎氣,她拿了件厚棉衣過來,給老夫人披上。
這一夜格外漫長,盛老夫人想了很多,想到盛延卿的死,盛延茗的死,又想到二房那些自私自利的人。
老夫人一輩子磊落,她要麵子,但看見屋子裏光禿禿的牆壁,她也知道,盛家是真的沒落了。
樹倒猢猻散,沈妤有一身本事,她想要另謀出路也無可厚非。
秋的陽光溫暖澄澈,第二早上,老夫人房間的門打開了。
陶媽媽捧了一張紙過來,冷冰冰地丟在了沈妤腳下。這是老夫人的意思,陶媽媽不敢表露情緒。
老夫人在屋子裏道:“沈氏,我念你自嫁到盛家以來勤勤懇懇,侍奉長輩,打理生意,照顧孩子,哪一樣也不曾懈怠,你拿著這封休書走吧。從此以後,你和盛家再沒有什麽瓜葛。”
“多謝盛老夫人。”沈妤聲音嘶啞,她挪動跪的僵硬的腿,給老夫人磕頭。
是休書,實則是一張放妻書。
她嫁過來第一丈夫就去世了,除了她的丈夫,沒人有資格給她寫休書。
金黃色的太陽掛在邊,朝霞絢爛旖旎,秋日的空高遠澄澈。
茶坊雇的工人開始上工了,盛芸兒也從自家過來了。
她提著一個籃子,裏麵裝著一隻豬仔。
見沈妤回來了,她興高采烈地走上前來,“大少奶奶,看這隻豬是不是和花長的一模一樣,等煦少爺回來了,我就把這隻豬給他。”
沈妤沒話,芙蓉就給盛芸兒使眼色,“快扶著大少奶奶……”
在外麵跪了一夜,沈妤的腿麻得沒了知覺,她扶著芙蓉的手緩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可以走路了。
她滿臉疲憊之色,衣服也被露水打濕了。
盛芸兒瞥見了沈妤手裏的放妻書,她驚訝地張大了嘴巴,臉上的表情沒收住。
剛回到房間,陶媽媽就過來道:“沈氏,傳老夫人的話,命你立即離開盛家。”
沈妤苦笑了一下,“看來老夫人是一眼也不願意看我了!”
“老夫人,休書都寫了,你不再是盛家的人了。茶坊那邊的事,老夫人會派王管事接手。”陶媽媽道,她的語氣有些不忍。
老夫人的原話,是讓陶媽媽立刻把沈妤趕出去的。
陶媽媽沒的太直白,她道:“大少奶奶,不對,是沈姐,改嫁這種事到底不光彩,你留在這裏,盛家人臉上無光。為了你自己好,也為了老夫人,你趕緊收拾東西走吧。”
沈妤目光呆滯,“好,我知道了。”
如今的盛家可謂是家徒四壁,能賣的都賣了,能當的都當了。屋子裏沒幾樣值錢的東西,沈妤四下看了一圈,隻帶走了那件紫色的洋裝,這是盛延卿在省城給她買的。
從前在盛家大院,盛延卿還送過很多有紀念意義的東西,精美的茶具,杭州的綢布傘,文房四寶。
他每到一個地方談生意,絕對不會空著手回來。
她道:“這些東西能賣的就賣了吧,換了錢給煦兒和老夫人買些補品。”
盛晉煦是過繼在盛延茗名下的,她沒有資格把他一並帶走。
收拾好了,沈妤把房間的鑰匙、盛家大印交了出來,提著沒什麽分量的包袱,離開了盛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