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早有預謀
“好……好!”沈四海艱難地吐出這兩個字,說話不利索,他就用能活動的一隻手拍打床沿。
沈夫人歎氣,“醫生怎麽說的來著,讓你平心靜氣養病,你看看你動輒就為一點小事生氣,吃了這麽多藥都不見好。你要是出了什麽意外,可讓我們母子兩個怎麽活?”
沈四海拉住沈夫人的手,結結巴巴道:“我不會死在盛延卿前頭的,放心……”
沈妤為穀雨的事著急上火,五六天了消息全無,她心裏的希望就一點點沉了下去。
盛老夫人把沈妤叫去了鶴壽堂,她歎氣道:“如果實在找不到,就是你和這個孩子沒有緣分吧。這幾天我也天天在菩薩跟前祈禱,希望奶娘能善待這個孩子,就是轉賣,也要給他找個好人家。”
老夫人的意思是說,穀雨隻是丟了又不是被害死了,犯不著這樣傷心。
沈妤點點頭,“祖母說的是,可能是我和他沒緣分吧。”
她逼著自己往好處想,但晚上做夢的時候,還會夢見那個白白胖胖的奶娃娃,他哭聲宏亮,很少生病,是個強壯的嬰兒。
離家之前,穀雨剛會坐了,他很快就會爬,會走,以後,不知道他還會不會記得盛家,記得扶雲居。
沈妤睡得迷迷糊糊的,迷蒙中就聽見有人在喊她。
“大少奶奶,快醒醒,王管事來了,出事了……”荷香站在床邊一遍一遍耐心地叫著。
沈妤睜開眼睛,她連忙做起身來,問:“怎麽了,是不是穀雨?”
荷香幾乎要哭出來了,“是二爺!王管事回來說二爺被青幫的人打了,生死不明……”
“你胡說什麽,二爺做事一向求穩,他怎麽可能惹青幫的人呢?”沈妤自顧自說道。
她強裝鎮定,衝到門外,盯著王管事問:“到底是怎麽回事,什麽叫生死不明?”
王管事道:“二爺坐船去了上海,才知道茶葉被海關扣著是因為裏麵夾帶了違禁品。後來就查到是青幫的人搗鬼,二爺跟著他們想找出幕後主使,但不知怎的,就被青幫的人圍了,報了警察局也沒找到人。跟著的活計跑回來報信,我們這才知道……”
說起事情的經過,王管事一度哽咽。
青幫的人殺人不眨眼,盛延卿一個文弱書生,怎麽可能鬥得過?
盛延卿是王管事看著長大的,他也對此感到惋惜。
“不……不可能……”沈妤連連搖頭,“來人,備車,我要去上海,我要親自去找,那些警察一定沒盡心……”
荷香過來攔,她哭著道:“大少奶奶有話慢慢說,先把鞋穿上吧。”
沈妤光著腳站在冰冷的地板上,她一顆心如墜冰窖,一點點沉入黑暗的深淵。
盛芸兒拿了披風出來裹在沈妤身上,過了許久,沈妤才感覺到自己的眼淚流了滿臉。
她眼前一黑,暈倒了過去。
盛延卿被青幫的人圍堵,生死不明。盛家長房唯一的男丁不知去向,盛家的天仿佛是塌下來了一般,整個盛家大院都被陰霾籠罩著。
上天仿佛也感知到了盛家的不幸,當天淩晨就下起了雨。
盛老夫人跪在菩薩跟前,她看起來蒼老了許多,她抬頭盯著雕像問:“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我們盛家到底是怎麽了,延茗年紀輕輕就走了,延卿又遇到這種事,到底還要我這個白發人送走多少黑發人才行呢?是不是我真的活太久了,擋了他們年輕人的活路?”
盛老夫人今年六十多了,她送走了丈夫,兒子,長孫,一個人撐起整個盛家。
陶媽媽服侍多年,從來沒見她像現在一樣手足無措。
偌大的宅子,就真的隻剩下兩個寡婦了。
外麵大雨傾盆,雨聲掩蓋住了盛老夫人的歎氣聲。
沈妤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下午,她這幾天一直在為穀雨擔心,很久沒睡過一個好覺了。
她睜開眼睛便問:“二爺呢?”
見荷香搖頭,沈妤自嘲地笑了笑,“還以為都是一場夢,醒來就都過去了,原來是真的。”
荷香低頭用袖子擦眼淚,大少奶奶的命也太苦了。
透過嘩嘩的雨聲,沈妤隱約聽見了哭聲。
她煩躁地揉了揉額角,“外麵怎麽了?”
荷香抽噎著搖頭,沈妤就看向盛芸兒,“你說!”
“大少奶奶,說了你別上火,是二房的人在外麵。”盛芸兒道:“老夫人從佛堂出來淋了雨病了,二老夫人命人搭了一個靈堂,讓晉熹少爺和宗族的一些人在那邊守靈!”
沈妤忽地清醒過來,她的怒火蹭蹭地往上湧,隨手把身邊的抱枕扔了出去。
盛延卿生死未卜,現在最該做的想辦法去找人。
耽誤了時機,在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坐以待斃,後麵找到的隻會是他的屍體。
沈妤不許任何人咒盛延卿,她到靈堂去理論。
雨嘩嘩地下著,荷香撐了把油紙傘站在沈妤身後,饒是如此,兩人的裙子還是被雨水打濕了一片,看起來狼狽不堪。
沈妤冷冷地質問道:“誰允許你們在這裏設靈堂的?二爺隻是生死未卜,你們就這麽迫不及待地想咒他死嗎?”
冷風撩動她的頭發,她墨色的秀發在黑暗中輕舞,在燭光下泛著瑩潤的光。她單薄的身子站在靈堂眾人麵前,眸光冷銳。
許馨月過來想要攙扶,她拿帕子掩麵哭著道:“大嫂,你節哀順變。二哥這次出去談生意也是為了盛家,我們所有人都知道。你放心,二哥的後事我們一定會風光大辦的。”
沈妤冷漠推開了她,她冷笑,許馨月的狐狸尾巴終於藏不住了。
二老夫人招呼一旁的傭人,“還不趕緊把大少奶奶扶回去,又是刮風又是下雨的,要是她也病倒了,盛家可就真的沒人能指望了。”
二老夫人這次來是帶了親信的,瑛姑立即給身邊的丫鬟婆子使眼色。
“你們做什麽,都滾開!”荷香和芙蓉將沈妤護在中間,與二房的人推推搡搡。
沈妤待人寬和,扶雲居的下人都忠心護主,靈堂裏兩撥人拉扯在一起。
沈妤衝到供桌前,掀翻了桌子,把牌位重重地摔在地上。
盛延卿隻是生死不明,沈妤堅信他還活著,她不允許任何人咒他。
眼看著沈妤要拆掉靈堂,二老夫人慌張道:“阿妤你是不是傷心瘋了,青幫的人殺人不眨眼,落到他們手裏哪裏還有活路?”
二老夫人捶胸頓足,“快攔住她,這是對死者的大不敬,死者不得安寧,生者日子也別好過。盛家這點運數,都要被你折騰沒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