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最終判決
“滾開!”盛延卿沉聲怒吼,他霍地站起身來,推開一側看守的傭人,朝房門跑過去。
推開房門,卻看見老夫人一張陰沉沉的臉。
“你們都下去。”老夫人道,她徑直尋了張凳子坐下來。
祠堂的門被小心翼翼地關上了,老夫人看著怒氣衝衝的盛延卿,她眸光深邃如一口古井,沒有任何波瀾。
盛老夫人已過花甲之年,滿頭銀絲梳理地一絲不苟,她的後背如同手中的拐杖一般挺得筆直。
老夫人生了張善良的麵孔,說話時,嘴角的笑紋便不時地蕩漾開來,眼睛眯成月牙狀,和善可親,盛家的小輩都很喜歡她。
但今日,老夫人周身被一股肅殺之氣籠罩著,如同近日的倒春寒,冷到了骨子裏。
她深邃的眼眸看著盛延卿,緩慢地開口,“你和沈氏的事鬧得沸沸揚揚,外麵那些傳言尚不能讓你們卻步,到了今天這種地步,是再也瞞不住了。”
“祖母……不是外麵傳的那樣!”盛延卿的語氣斬釘截鐵。
老夫人抬眸,深深看了盛延卿一眼,她冷冷地哼了一聲,“你們騙得過別人,可騙不過我老婆子,真當我年老體衰,眼睛也是瞎的嗎?”
盛延卿不再辯解,他濃重的眉擰在了一起。
倏地,他轉過身去,撲通跪在了老夫人身前。
他琉璃般的眼眸中暗波湧動,“祖母,我對阿妤是有幾分好感,但發乎情止乎禮,我們從沒做過任何敗壞家風的事情。求祖母看在阿妤為盛家茶坊盡心盡力的份上,放過她這一次。”
盛延卿身材挺拔,朗目疏眉,麵若玉冠,他氣度雍容,言談舉止間又帶著些泛泛書生氣。
他的樣子,倒是與盛家上一任家主有些相似。
盛老夫人中年喪子,每每在盛延卿身上看見過世兒子的影子,她對這個孫兒,倒是有幾分真的疼愛。
“糊塗!”盛老夫人拐杖重重地戳著地麵,話說的太急太快,她不由自主地咳嗽起來。
盛延卿要去扶,老夫人抬手阻止了他。
她拿了塊帕子擦擦嘴角,十分緩慢地道:“沈氏犯得並不是死罪,但千不該萬不該,你不該和她糾纏在一起。你是往後要接管盛家的人,我老婆子就是拚著一條性命,也絕對不會讓任何人斷送你的前程,你的身上,不能有任何汙點。”
“祖母!阿妤不能死!”盛延卿平靜的眼眸中風起雲湧,竟有種翻天覆地、九死不悔的決絕。
很快,這份決然又被懊惱失落替代,他最不想害的人是她,但沒想到,她終究是還要因為他受到懲罰。
老夫人已站起身來,她對著門外的家丁點了點頭。
房門吱呀一聲,再次被關上了。
寒潮剛過,夜晚的荷塘,仍舊被冷風裹挾著。
沈妤一身單薄的衣裳,她靜靜站在荷塘邊,身後跟著的,是盛家宗族的幾個族親。
男人手裏拿著火把遠遠地圍觀,女人們則圍在沈妤身邊,目光怨毒。
有人說:“我們盛家怎麽娶了這麽一個喪門星,長了張勾人的妖精臉,克死丈夫不說,還勾搭小叔子。”
又有人道:“她根本不是沈家小姐,成天嬌滴滴的這幅樣子給誰看,等著男人疼惜吧?當初沈家就是為了躲災星把她趕出來的。”
“就是,她什麽身份,還敢妄想高攀,二爺可是未來的家主,她也配。”
……
身後謾罵之聲不絕於耳,沈妤猛地回過頭去,冰魄般的眼睛鋒芒畢露。
她手上捆了粗重的麻繩,裙擺隨風飄動。
“你們說我是狐狸精,哪隻眼看見我勾搭別人?汙蔑我也就罷了,還敢汙蔑二爺,是在清水鎮待膩了吧?”
她抬眸,又看向不遠處舉著火把的幾個男人,“你們私設公堂草菅人命,這和殺人放火有什麽兩樣?不要以為清水鎮就是天,清水鎮的警察廳不管,還有桐城,再往後,還有南京政府,你們真以為自己能逃脫罪責嗎?”
清水鎮的人,大多和從前的沈妤一樣,從出生開始就呆在鎮上,沒見識過世麵。
她提到南京軍政府,宗族的人麵麵相覷,麵上神色不定。
這年頭,老百姓怕土匪,同樣也怕軍隊,誰都害怕無故惹上一身麻煩。
沈妤站在荷塘邊,火光將她的臉頰映的通紅,身前兩步便是深不見底的荷塘,她麵上卻無半分懼色。
她這份從容,看在別人眼裏,是成竹在胸。
幾位稍年長的宗伯正小聲議論著,人群中忽然有一個女子的聲音道:“這是盛老夫人的命令,出了事還有盛家。但今天她要是死不了,你們也休想在清水鎮繼續討生活。”
女子的聲音略顯蒼老,似是與陶媽媽一般年紀,但聲音卻洪亮許多。
眾人紛紛扭過頭去,看向那名女子。
沈妤身前站了滿滿當當的人,她隱約看見那女子穿了件黑色的鬥篷,帶著鬥篷上黑色的連帽,一片濃重陰影壓在臉上。
這個女人字字誅心,宗族中立即有膽大,走到沈妤跟前,伸手便要將她往荷塘中推。
沈妤正牟足了勁想扛下,不遠處忽然傳來一聲槍響。
緊接著,十來個手持長槍,穿著黑衣的蒙麵人將荷塘邊的人團團圍了起來。
沈妤還未搞清楚狀況,一個男人拽住了她的胳膊,拉著她便往外走,上了馬車。
車廂裏傳來一聲口哨聲,持槍的人目送馬車走遠,這才收了手跟了上去。
荷塘邊的人麵麵相覷了好一會兒,紛紛抬頭看向不遠處涼亭裏站著的一位老者。
“三叔公,這可怎麽辦?竟然有人劫走了那個**,讓我們如何交差?”
“她自己犯了死罪居然不乖乖認罰,還勾結外人逃走,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身為盛家宗族族長,三叔公盛廷輕輕捋了捋花白的山羊胡,冷笑一聲道:“沈氏剛才還義正言辭地與我們爭辯,這回好了,她的罪名算是坐實了,我等就是告到警察局,她也說不出什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