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月夜驚魂
上回講到,一峰見和壽夫婦,傷心難過,唐巧巧,巧嬸等陪著流淚,不由得熱血沸騰,腦門一熱,騰地站起身來,大聲說道:
″壽公公,這事因我而起,我去,我去尋找小花花,不管怎麽樣,我一定要把小花花找回來!“
和壽聽了大喜,激動地說:
"小峰,那太好了!隻要你肯出麵,從此你不要叫我公公,直接叫我壽叔!不管成與不成,你都是我的侄兒。“
要知農村裏的老人,對輩分十分在意。
和壽一直來對自己的三兒子,降輩結交一峰強龍一事耿耿於懷。但想想自己,雖說比布法布鋼也大一輩,卻還不是平輩論交?所以對三兒子的事,也就隻開眼閉並不深究。但他自己與一峰之間,這輩分卻是不肯亂。
此刻聽一峰自告奮勇會去尋小花花,自是激動萬分,甘願自降一級。
一峰見一直很注重輩分的和壽,當眾親口許諾隻須叫他壽叔,這是對他與不賭結拜一事的最權威的認可。
一直以來,他始終對小時候結拜的事念念不忘,總覺得被別人當作是小孩辦家家,鬧著玩。曾多次暗示強龍,別忘了大香樟樹上三兄弟拉勾的承諾。
一峰此刻根本沒有條件提重辦結拜酒的話,幾次嘴已張開卻硬的咽下去。
此刻見壽公公親口宣布,真是激動不已,看了不賭一眼,後者也興奮之極。
一峰端起酒碗,興奮地說:
“好!壽叔,我一定把小花花找回來!”
說完,一飲而盡。
老二也激動地對一峰說:
"小峰,你去尋找,最好不過!費用不用你擔心。我們在義烏那邊,這小商品生意,是做得越來越順當,越來越紅火。你說,要帶多少鈔票去?我明天立馬回義烏,從郵局給你匯過來。"
老三也說:"兄弟,若是先湊個三五千,巧巧現在就有。你盡管放心。"
和壽說:
″小峰,不要顧慮結果,就算找不到,也毫無關係。"
說到這裏,動情地說:"小峰哪!你知道,不要說我四個兒子,隻老四文化高,但比起頭腦靈活,四個加起來,也不及你一個呀!現在,既然你出麵了,叔是真的感激啊!
在場的人見一峰主動提出去尋找布花,都非常高興。一個勁兒地吹捧一峰。
吹捧得一峰象要開赴前線的勇士一般,頓時豪情萬丈。
和壽當即問:"小峰,你打算什麽時候動身?是否過了中秋?"
一峰聽聲知意,知道壽叔最好他立馬動身,於是笑著說:
"壽叔,既然決定去尋找,我便明天一早出發!"
和壽聽了大喜,當即叫老二,老三,小英,立即去籌錢。
不一會兒,三人各從家裏拿來錢,都10元幣,全部6千多。
巧巧還拿來一隻八成新的藏青色挎包,對一峰說是你嘟哥用過的。手裏還套著幾根皮筋,把錢1千一紮,用皮筯緊緊紮好。
一峰想了想,說:"我也不知要多少費用,先拿3千,若夠了最好,不夠的話,我再會跟老二,嘟哥聯係。"
老二快言快語,說:"小峰,你隨時可以聯係我。我把義烏大伯伯家的電話號碼寫給你。"
邊說邊把空香煙盒紙攤開,接過一峰遞來的筆,寫下電話號碼,遞給一峰。
一峰此刻下身穿一條緊身牛仔褲,上身穿白色短袖衫,十分英俊健美。
他見八點多了,就把錢分別直插進牛仔褲的兩個後袋和邊袋,拎起放在一邊自己的那隻包,挎上巧巧給的挎包,辭別大夥,回家去見媽。
不說不賭這邊布法三個,及大夥如何這般高興,單說一峰回家去看娘親。
他來到自家後門口,見屋內燈光還亮著,就一邊敲門一邊喊:"線線!小妺!"
屋裏傳來一峰小妹一線,帶著哭腔,驚喜的聲音:
"五哥哥,你回來啦?"邊說邊打開後門,哭道:
″五哥,姆媽毛病又犯了,不肯吃藥片,又吐掉了,我求她,她罵我。"
一峰走進低矮,昏黃燈光的家,見牆角娘親,正一隻手拿著雞毛撣子,一隻手遙空亂指,口中念念有詞,不知在做什麽。
一峰見了,心中一陣酸楚,非常難過。
他知道娘的老毛病又犯了。但見她披頭散發,兩眼無神,喉嚨沙啞,卻精神亢奮??
一峰知道,這情形,娘親是剛發作不久,心智一時清一時渾。
若此刻,把起鎮定作用的,奮乃靜西藥,加量服下,讓娘沉睡一天一夜,自會慢慢蘇醒。然後喝點米湯,增點營養,要不了幾天,就可回複正常。
一峰更清楚,此時的娘親,已經絕不肯主動服藥,需在她一時清醒之機,哄她服下,若服下之時,正好又渾了,往往要把藥片因苦吐出,從而前功盡棄。
此刻一峰妹妹一線,正是如此。
她剛剛哄求娘親,把藥服下,娘忽然渾了,就把藥吐掉,如此已反複兩次。
一線正急得在哭,突聽五哥回家,自然是又悲又喜。
一峰連忙放下兩隻包,上前用手輕輕地把雞毛撣子拿掉。雙手扶住娘親兩肩,兩眼看著她,見娘眼睛看著自己,若有所思。
連忙使勁大聲叫喚:
“姆媽!姆媽!"
聲音悲苦,有若催淚。
一峰媽一個激淩,神誌一清,看著一峰,沙啞而茫然地問:"小峰啊?"
"噯!姆媽,我小峰!我小峰!"
"你回來啊?!"
"噯!噯!我回來!我回來了!"
一峰一邊大聲應著,一邊拿眼睛一掃妹妹。
一線早把四顆藥片遞給五哥,同時端著盛有溫開水的杯。
一峰接過藥片,又飛快地從藥瓶子裏,再倒出四顆,合並在左手心,要遞上娘親口邊。
他娘含糊地說:"四顆夠了。"
兄妹倆對望一眼,一峰忙說:"哦!哦!四顆,就四顆。"
作勢把藥片往瓶裏倒回,然後抬高了手,右手托住娘的後腦勺,左手把八顆藥片,一下按入娘親的口中。
就在娘搖頭擺腦,說苦時,快速地從妹手中接過茶杯,硬是把溫開水灌進娘親嘴裏,一口,兩口,逼著讓她喝下四五口水,確定無疑娘口中已無藥片時,才知大功告成,放下心來。
一線見灌藥成功,含淚地笑了。
兄妹倆知道,藥力馬上會上,也就不去理會娘,兩個顧自聊天。
沒多久,見娘果然靜了下來,兄妹倆連忙扶娘上樓,服待她睡好。
一峰上樓時,果然不見自己平時睡覺的那張古董舊床,心裏想:"看來今晚隻有睡在樓板上了。"
兄妹倆見娘已然平靜睡去,就雙雙下樓。
一線重新為五哥燒了開水,泡了茶。兄妹倆坐著聊天。一峰把夜飯時分,巧嬸和布法,大媽間的事,講給妹妹聽。
一線為巧巧,巧娘感到高興。
當知道五哥主動提出,天一亮就出發,要去尋找兒時夥伴小花花時,一線更加高興,鼓勵和相信五哥,一定會成功。
兄妹倆聊著聊著,不知不覺夜已很深。
一峰一看自己新手表,說:"喲!線線,十二點四十多了,明天一早要走的,隻有三四個鍾頭好睡了。線線,破花?有沒有?墊摟板裏才好睡。"
一線笑著說:"哪裏有啊!五哥真會享受過,草席墊墊,將就一下吧!"
一峰說:"小妹,這麽遲了,我看不如這樣,你筍子幹菜下榨麵,燒兩張,我老酒喝一瓶,你我夜點心吃過,就一點多了。幹脆點心吃了,我直接出發。"
一線當然聽五哥的。
等一峰榨麵過酒,酒喝了,麵吃過,姊妹一線也剛吃好。
一峰從自己的包中,整理出一套洗換衣,放進巧巧給的挎包裏;拿出自己的三百元的鈔票,給妹妹留下;並把八月半的禮品交給妹妹又飛快地給謝麗娜寫了封信,叫妹妹天亮到村裏小店代收寄信點寄出。
一切安排妥當,就囑咐妹妹,一定要耐心地,好生照顧好娘親。
看看時間,快後半夜兩點,就辭別妹妹,挎起挎包,開出後門,踏著清涼的月光,往村外走去。
一峰走在村口大道上,農曆八月十三四的月亮,皎白得似乎透明,一直跟在一峰腦後。
大地上,好像到處有嘰嘰喳喳的,不知名的蟲在鳴叫,而走到近前,卻又沒有了聲響一兩下淒厲的貓頭鷹叫聲,讓中秋前的明月夜,更是說不出的寂靜!
遠處的車騎山,在月光下,顯得朦朦朧朧。一陣風吹過,涼爽中有些寒意。
一峰興衝衝地走著。
他知道,最近的釣魚潭渡口,和稍遠的白沙渡口,那擺渡的船老大,此刻肯定睡在船上。
白沙的船老大不熟,釣魚潭的船老大認識。
於是,就決定從釣魚潭過渡。
反正時間有的是,無論從哪裏過,到三界也不會超過四點,與其到那裏等,還不如慢慢騰騰,比如散步。怕就怕,渡船碰巧在對岸,這樣的話,半夜三更喊起來,倒是汗毛凜凜的。
等一峰慢悠悠的來到釣魚潭渡口,正是不巧,被一峰擔心到了,渡船正在對岸。
這下一峰泄了氣。借著月光一看手表,隻有兩點十多分,一峰心想:
"如果不破開喉嚨喊船老大,就意味著要坐在這岸邊等,等到那對岸正好有人要夜渡,否則,兩條路,一,坐等天亮;二,去白沙渡口。
但既便去白沙渡口,萬一渡船也在三界老街那邊呢?"
這麽一想,一峰隻好沮喪地,來來回回地,在釣魚潭岸邊徘徊。
心裏十分糾結,到底要不要破開喉嚨叫?還是耐心等?或是繞道白沙?
正當一峰茫然不知所措時,忽然,岸邊上麵,馬路邊的村裏,傳來狂亂的狗叫聲。
一刹那,馬路邊上不大的村子裏,估計有十多隻狗,此起彼伏地狂叫著,似乎在追逐什麽人?
讓一峰凜凜然,感覺有事情要發生。
正在一峰提神抬頭,往馬路上張望之際,突見馬路上一個黑影,飛速地往渡口,一峰這邊撲來。
一峰大吃一驚,心想,這半夜三更的,什麽人?難道是飛賊?或是采花大盜?"
還未等一峰想明白,那黑影已“嗖!——”,又掠近十幾米,動作之快,令一峰咋舌!
"誰!?什麽人?!"
一峰怕這黑影速度太快,衝撞到自己,連忙叉開馬步,遠遠地對著他,大喝一聲。
喊聲剛落,那黑影就已到眼前,突地止步,竟是毫不氣喘,更無驚慌神色。
隻見他在一峰跟前立定,背著月光,一峰看到一雙眼睛,就算在朦朧的月光下,仍是炯炯有神;體態有如拜兄不賭,卻比不賭更顯精神抖擻,英武逼人。
隻見他也背著一挎包,年紀輕輕,相貌堂堂,真的身手不凡,威武無比。
一峰見了,十分震驚,心裏想:"這江之東麵,難道還有這麽年輕,比我嘟哥還要英勇神武的人物?我怎會毫無聽說?"
正當一峰還在驚異不定時,這英俊的青年,盯視著一峰,語氣短促,連珠似的地問:
"你是李一峰,李小峰嗎?渡船怎麽這麽不巧?竟會在對岸?你叫了嗎?"
也不等一峰回答,即雙手合攏,就著嘴巴,大聲疾呼:
"船老大!快渡船!我有急事!"
聲音中氣十足,遠遠地傳了出去,估計三四裏外都能聽見。
還未等對岸回音,一峰也還來不及回答,隻聽見剛才那群狗,又在亂叫起來,而且也是往這個方向而來。
很顯然,這個青年,後麵有人追來,而且不至三五人。
果然,還未等一峰問話,這青年急促地說:
"小峰,來不及解釋了,後麵有十幾個仇家追來,正好,你也有一挎包,快!拿著,把你包給我,快!等會,你在對岸牛頭山下,岸邊的那水泥大壩上等我!"
一峰驚詫這青年,怎麽會知道自己名字?而不知為什麽,一峰聽他這麽說,卻好像是早已熟悉的老朋友,竟毫無顧忌地,想都不想,把自己的挎包,與這個青年的包對換。隻覺挎包稍有點份量,估摸著也就五六斤的樣子。
與此同時,馬路邊上,十幾條黑影,吵鬧著飛撲下來。同時有人大聲叫道:
"臭小子,看你往哪裏逃?還不乖乖地站住,大爺們饒你一條腿不斷!"
來的,不僅人多,而且還夾帶著家夥。
一峰正不知咋辦,忽聽這青年一聲輕吼:"記住,對麵大壩見!"
又聽一聲輕言:"得罪!"
未等一峰反應過來,突聽一聲大吼:
"好小子,原來你們是一個村的,哼哼,想攔我下來?哈哈!沒這麽容易!"
說完,作勢一個虎撲,往一峰麵前一晃,腳下一勾一掃,一個掃趟腿,把一峰仰天掃倒。
然後,哈哈大笑,在十幾條大漢近前的一刹那,幾個跳躍,縱身一躍,撲通,跳進曹娥江??
麵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一峰根本沒有反應過來,不知怎麽回事?
等追來幾個,圍上來一看,大都認識,都是一峰老家,那謝家的自然村旁邊和附近山村裏的,幾個出名的賭棍。內中居然還有不搶老二和不賭老三。
不賭兄弟倆見到一峰,不由得大奇,不賭問:"兄弟,你怎麽會在這裏?"
一峰早已站起身,撣了撣屁股,重新背好挎包。把自己沒處睡,幹脆半夜出發的事,簡單地跟不賭倆解釋了一下。
說完急忙來到江邊,見黑茫茫的江麵上,水氣騰騰,煙霧繚繞,卻哪裏還有那青年的蹤影?
一峰回過頭問老二:"二哥,怎麽回事?"老二也說不上來。
旁邊這些大漢,七嘴八舌地說了一大堆,一峰總算聽出大慨。
知道那青年,今晚隻身前去李家嶴村上麵的,謝家賭窩,一峰的堂叔,布龍家推牌九。結果被他出老千,贏了兩萬多鈔票去。
等大夥察覺後,要他把贏得的錢還出來。誰知道這青年,有武藝,被他打倒了五六個人後,拿了錢逃出。大家十幾個人,沿著他逃的路線,依王路追到李家嶴,又一路追到釣魚潭。
追至李家嶴時,。見到老書記布法家燈光還亮著,正巧老二還沒睡,就承他熱心,一塊追來。
知道老二兄弟不賭老三有武藝,就來請求老三助陣,結果老三因為在造屋,太勞累,已經睡下了,被老二仗義,叫起就來。
一峰聽了,將信將疑。心想:"這青年,若是單憑身手,與嘟哥比,嘟哥可能要勝一籌,但若論機智,沉穩,處事狠,準,行動果斷等,卻恐遠勝嘟哥。他倆若是單打獨鬥,開始嘟哥或占上風,時間一長,必不是他對手。想不到我們三界這邊,竟然有這般英雄人物?單憑這大膽換包的氣度,縱身跳江的果敢,換作我小峰,也是不及萬一。今晚我竟能遇到這般英雄人物,真的讓人激動!"接著想:"這青年,與我約定大壩上見,初次見麵,即如此信任我,這等胸襟,自值得我李一峰傾心一交。"
想到這裏,不由得神情激動。
這時,對岸的船老大,聽到這邊,有那麽多人,這麽吵鬧,以為來了大生意,早已把船撐攏來。
後見隻有一峰一個人要擺渡過去,心裏就十分不願。就把船停在岸邊,自己上岸,饒有興致地聽著這群人,講剛才的事。
議論著這跳下江去的人,到底會是哪裏人?會不會淹死?聽口音和對地理環境的熟悉,大家都認定,這人定是住江對麵一帶的,至於跳江會不會有事?大夥都知道,那是忋人憂天。
船老大與一峰認熟悉,一峰說要擺渡過去,一旁的不賭先給了船鈿,而且一出手,就給了10元。一峰與不賭相擁一抱,跳上船頭,對老二招招手,讓他兄弟倆早點回去。
船老大見一峰的朋友這麽大方,倒不好意思起來,於是高興地,賣力地,把一峰往對岸送去。
這邊追來的十幾條大漢,心有不甘地沿著江邊,往下遊走了一段路,又派出兩個人,沿江下去查。那兩人,走了沒多遠,生怕那青年突然竄出水麵,他有武藝的,自己這邊,又防不勝防,不敢再下去,就跑回。
大夥見那人,在這秋涼時分,半夜三更的,竟敢和身背著包往江裏跳,單憑這一勇氣,已令人膽寒。所以大夥圍在一起,恨恨不平,卻也沒有辦法。
有幾個實在氣不過,撿起石塊,胡亂地往江心亂擲,解解恨氣。最終,隻有無奈地離去。
一峰站在船頭,遠遠看著這群人影,心裏暗暗發笑,不由得十分興奮。回想起剛才一幕,真的又是驚奇,又是緊張,又是刺激。他想到自已與他並不相識,就已如此肝膽相照,意氣相投!突覺全身熱血沸騰,真想立馬就趕到那大壩上。所以不等船靠岸,早把挎包往背上緊了緊,縱身躍上岸。
上得岸邊堤壩,大步流星地往大壩方向趕去。
此時,一峰見月已西沉,天空竟灰蒙蒙起來,似乎就要亮開。讓一峰不覺聯想起“斜月沉沉藏海霧”的詩句來。腳下不停,一直沿著岸邊堤壩,朝著北麵不遠處的牛頭山,大步而行。
很快,繞過江邊小山腳,那臨江凸出的大壩,已隱隱約約可見。快走幾步,果見有一點黑影,正在一覽無遺的大壩上方。
一峰見了,莫名地一陣激動,精神為之一振,快步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