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情緣難說
李一峰要去雲南了,這對於一峰自己來說,是一件大事。
二十一二歲的小夥子,要去幾千公裏外的地方,而且不知道什麽時候可以回來。
對那陌生的環境,除了有種天生的新鮮感外,也有一種本能的恐懼。
這跟他去江西景德報考美校有本質的區別,去考試,那是一種對人生理想的追求,心中充滿激情。而去雲南,則是有種被動的利益驅使,帶有功利性的目的,雖然那邊有自己的堂哥李益貴在,但充滿著太多的未知,太多的變數。
其實人生的每一步,都充滿著不確定的變數。
但這一次不一樣,畢竟那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說不定充滿凶險。
所以李一峰既興奮又緊張。
臨出發的前幾天,一峰知道自己要遠離家鄉,遠離娘親了,他得準備做許多事。
他特地為娘準備了要燒飯的柴草。
他把柴梗和柴草一梱梱縛好,堆放在中間的堂屋裏,把柴草可以方便引火的,與柴梗容易耐燒的一一分類。
又把家裏的存穀挑到外麵的村子裏去碾好米,知道自己村裏的碾穀的機器碾米,有很多的穀頭。
又去家裏的私有地裏,把土豆重新再鋤了一邊草。
把屋裏的雞籠的雞糞,全部清理幹淨,用土草灰拌勻了,挑去私有地裏種著的四季豆,南瓜,絲瓜,玉米等等全施了肥。
並且把關豬的豬欄也全部清理清爽,並割來好多新鮮的青草。把豬欄全部鋪墊一新。
等一峰做好這些,又靜下來細細想有沒有遺漏了什麽,噢!又挑滿了一缸水。
把認為要做的全部做後,才吩咐妹妹一線,自己去雲南的這些日子裏,要如何樣子聽娘的話。
臨出發的當夜,兄妹倆談了很多,其實基本上都是一峰講,妹妹一線聽。
一峰對自己的妹妹,有種內疚感。自己還在讀書,妹妹早已輟學在家,連小學都沒畢業。所以一峰常常有意的把一些知識教妹妹,尤其是那些生字。
這天夜裏,一峰在告訴妹妹,娘這輩子,拉扯兄弟姐妹七個長大,是多麽的不容易,千萬千萬別惹娘生氣。
娘其他毛病沒有的,就是這受刺激後發作的精神分裂症。隻要藥片每天都按時服好,並沒有多大影響的。
他告訴妹妹一個訣竅,如果娘發病不肯吃藥時,可以適當加一點藥量,把藥碾成粉,拌在早飯的雞蛋榨麵裏,泡飯裏,粥裏等等。
並說自己嚐過娘的藥,隻要不過量,這點點苦娘是吃不出的。
他又規勸妹妹,多去幫幫大嫂,照顧好大侄子可功。
說這小孩玩劣得比他小時候還凶,而且沒敬畏。作為比大侄子大不了多少小姑姑,更應好好帶著他,不要讓他去打架等。
他跟妹說,孝順孝順,這孝具體是指什麽,他也不清楚。但從字麵上分析。
一峰一邊用筆在白紙上寫了“孝順”這兩個字,一邊對妹妹說:
“小妹,你來看,這個孝順的孝字,它上半部首是和老一樣,這叫什麽部首我一時說不出來,就叫它老字頭吧!這孝,它上麵是老字頭,下邊是個兒子的子字,什麽意思呢?”
一峰妹妹一線,雖說也快十九了,因缺少文化,總讓人覺得還幼稚。她對五個哥哥,關係最好和最敬重的就是這個五哥一峰,這不僅是因為兄妹倆年紀相差小,從小自然與五哥形影不離的。而且長大後,尤其是爹爹去世後,這五哥的所作所為比上麵的四個哥哥要正直和有擔當多了,這從對娘的孝敬中,更是可以看出。所以她對五哥的話都非常的愛聽和願聽,自己常常說她的知識,大部分是五哥教的。
此刻她聽著五哥的話,早已一邊笑一邊為他泡好了茶,知道這五哥又要長篇大論了。她認真地聽著呢:
“小妹,你說這上麵一個老,下麵做兒子的那是一個小,一老與一小,就是說孝,要象老人對待小孩一樣的好。換句話說,我們作為兒女的,對老人,要象對待小孩一樣的待他好,這就是孝。你說,許多老人年紀大起來,他的個性和行為,有時候是不是很象小孩子的?”
一峰見妹妹聽得有勁,他自己更加來勁,接著一邊在紙上畫著,一邊笑說:
“小妹,你再來看這個孝字,它象不象一個老人,扶著一個兒子站著呢?喏!喏喏!下麵的兒子攙扶著靠在自己身上的老人。所以我說小妹,這孝,就是要讓爹媽覺得子女的可靠和有依靠。″
″再來說說這順,它是順利,順便,順著的意思,就是說要順著娘,依著娘的意思。娘有時候說的話明明不對的,吩咐做的事明明錯的,但你要先順著她,讓她高興,等她過後忘記,你再放棄做等等。“
他妹妹一線,見五哥哥從來沒有這樣沉重其事過,知道雲南好遠好遠的,見五哥從來都樂天派一個的,現在居然這樣認真的吩咐這囑咐那的,真的以為要生離死別一樣,所以她已淚水漣漣,對五哥的話不住點頭。
倒是一旁一峰的娘,知道這小兒子要出遠門,一個勁說順風,順風,並不出聲安慰什麽。反沒有一線來得傷心。
一峰見妹妹居然聽得哭了,倒不好意思起來,輕輕地刮了刮一線的鼻子,笑道:
“小妹,五哥哥給你在講做人的道理呢,你咋哭上了呢?”
一線對自己的情感流露是不知不覺的,被一峰這麽一說,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著說:
“五哥你說誰呢?誰哭了?”
“好啦小妹,再說的這一句,恐怕你不一定聽得懂。我給你寫個字,你看。”
一峰一邊說,一邊在白紙上大大的寫了個“教”字,說:
“我們中華文化,其實就是在這個教字裏。”
知道妹妹不懂,就在“教”字的旁邊,用等於號兩劃,再寫上“孝文化”三個字,還怕妹妹不明白,就著重在“孝文”兩個字頭上,重重地加上雙引號!
第二天早上,一峰已經從村裏的雲南嫂子們口中,知道火車從杭州到雲南曲靖,最方便的一趟列車是82次班車,晚上九點四十一分從杭州出發,到曲靖是第四天的淩晨四點左右。火車上要過三夜兩天。
一峰知道中飯吃了去沒問題,就跟妹妹說去和唐巧巧告個別。
到巧巧家時,巧巧正想把幾個煮熟的茶葉蛋,給一峰送去,在家門口碰到一峰,忙把他迎進屋裏。
她早已知道一峰要去雲南的打算,前幾天看一峰,忙著為他娘盡量多做些力能所及的事。所以她就沒有去找他。
知道今天要出發的,就想趁著送茶葉蛋的機會,把心中的煩惱事跟一峰說說,想聽聽一峰的看法。
巧巧娘見一峰來了,也十分高興。
她見女兒這些日子來一直悶悶不樂的,知道女兒自前年冬至那晚上,不賭來家,她快十點的才到家。到家後什麽都不說,就直接走進房間,關死房門,不開也不讓進,害得不賭又氣又急的很不高興。
第二天一早,她起床開門時,發現門下的兩千元鈔票,知道肯定是不賭從門檻底下給塞進來的,連忙把錢拿到女兒巧巧床頭,責問巧巧頭天晚上的事。巧巧卻死活不肯說。
娘兒倆為此還鬧得好大的不快。
巧巧娘特地去找過一針,大轉圓圈地打聽,頭天晚上有沒有出過什麽事?
一針說好好的,沒事的,告訴她,巧巧回去時她留意過家裏的鬧鍾,說是九點不到,八點四十分的樣子,問巧嬸怎麽啦?
巧嬸一邊笑著說沒事,一邊離開一針時心裏疑惑:
“這小妮子昨晚到家,九點半沒有的話,九點二十肯定不止了,從一針家到自己家,最慢也不要十分鍾的,這中間的大半個小時,她會去哪裏?又會去幹嘛?看她頭天晚上神色慌裏慌張的,莫非……”
巧巧娘這方麵經曆得多了,她對自己年輕時的不檢點一直心有餘悸。
但這樣的事,作為娘囡是無法溝通交流的。
這一年多以來,不賭與女兒竟似斷了交往,這對巧巧娘來說,真的比什麽都擔心,恐慌。
這不賭與自己女兒的事,那早已是公開了的關係。若萬一兩個人之間有什麽誤會,日子一久會成了解不開的死結,那是想都不敢想的後果。所以她真的夜夜在為這個寶貝女兒擔心。
此刻見一峰來家,知道他與不賭的關係,又知道一峰的聰明,這事一峰是最合適不過的和事佬。
所以她高興地連忙為一峰泡了茶,笑著打趣道:
“小峰,聽巧巧說你今天晚上九點多的火車,要去雲南?怎麽,要去討雲南姑娘做老婆啊?”
一峰也笑著說:
“巧嬸,您把小峰看成什麽人了?我是個討不來老婆的人嗎?”
“是的是的,我們小峰不用說,隻要手招招,姑娘要多少?”
她剛想接著把心中疑惑和請求,當著女兒的麵說出來,早聽巧巧說:
“媽,你出去一下,我跟小峰有話說。”
巧娘自是知道女兒的心思,忙笑著扛了把鋤頭,跟一峰說鋤草去,並說中飯家裏吃。邊說邊走了出去。
一峰笑著點點頭。回頭見巧巧剛剛還平靜的神色,見娘一出門,馬上憂傷起來。
前麵講過,唐巧巧對自己的身世早已一清二楚。
所以她一直把一峰當作是自己的弟弟的,事實上也是堂姐弟的關係。此刻見隻有兩個人了,巧巧就紅了雙眼說:
“小峰,我被小銼刀欺負了。”
“什麽?小銼刀敢欺負你?什麽時候?”
小銼刀,就是前文講到過的,十多年前,村裏放電影,去搶唐巧巧位置的那三兄弟中的老二,就是這個人,從小要欺負唐巧巧的。
他也是那時放牛隊的一個,從來都對不賭不順眼,更不服氣。長不賭大一歲,不賭剛開始進放牛隊時,小銼刀常常與不賭打架。
其實他也從小就喜歡唐巧巧,隻不過他是以欺負她的方式來表達他的愛意,事實上,他還根本不知道那是一種愛。
他對唐巧巧和不賭的好,說不出的忌妒和恨,所以常常無緣無故的要找不賭麻煩。
他個子矮,人卻長得矬實紮壯,有一身蠻力,放牛隊裏的人都叫他小銼刀。
但他的凶狠,比起不賭的一身功夫來,當然是不值一提,最多也是能讓不賭有點會出汗而已。
一峰聽了是小銼刀欺負巧巧,頓時大怒。
唐巧巧說
“前年冬至夜。不過並沒有得逞。”
於是唐巧巧就把前年冬至,不賭與強龍去看望過一峰後,很晚才回,自己去一峰家,如何樣子走近路,被小銼刀強行攔住,說喜歡自己什麽的,自己如何如何逃出,回到家後來怎樣怎樣等等,把該說的全部講給一峰聽。
把自己與小銼刀的抗爭過程中,裏麵衣衫都已不整,知道不賭火暴的個性,一則怕肯定解釋不清,甚至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二則怕不賭一定要衝動,肯定要闖大禍,犯出人命案子也不一定。所以她無論如何不敢開門。也不能開口,一旦開口,怎麽作說明?所以她寧願讓不賭誤會,心裏想等有機會時再解釋,但一直想不出合適的理由,所以一直這樣拖著,使誤會越發加深。
想想自己也沒有讓那小銼刀占到什麽便宜,反倒是他,被自己瞅準時機,用家達太公教的女子防身術,狠狠地教訓了一下。等等,也全部講給一峰聽。
並說現在的問題是,那天晚上自己頭發零亂的,肯定已被不賭看到,加上死活不肯開門,這誤會變成了一個死結。
一年多了,不賭都沒有好好的與她溝通過,而自己實在沒辦法自圓其說,就這樣眼睜睜地讓誤會越來越深。
“所以小峰,這事你說該怎麽辦?”
一峰聽了,暗吸一口冷氣,也覺得十分為難,所以直白地說:
“巧巧,這事有點麻煩,這都過去一年多了,不要說小銼刀那裏討不來說法,就是嘟哥這邊,他肯定已有成見。他的個性你我都清楚,不高興起來,悶胡蘆一個,自己認定的事,一根筋到底的。”
唐巧巧見一峰都束手無策,不由得流了淚。想起自己一年多來,一直被這事逼著,此刻跟一峰一講,人雖輕鬆了許多,可心中的怨氣也化作哀傷,變成淚水,竟是再也控製不了,淚水如小溪水細細流著,刹那變江河滔滔不絕。
巧巧把心事講給一峰聽,意思很明確,就是要一峰想辦法。此刻見一峰也沒有辦法,哪裏還忍得住不傷心欲絕?
一峰一時半會也想不出什麽好點子,就實話實說:
"巧巧,你不要哭,我想,嘟哥與你,分開是不可能的。嘟哥這麽長時間不回家看你,不過是兩個可能,一個是他和強哥生意忙事情多,實在走不開另一個就是,他懷疑你那天晚上的事。
說穿了,以為你另外有人了。
但我相信你!憑你倆的感情基礎,他肯定也是相信你的多。
你隻要把那天晚上的事,另外編個故事,那小銼刀暗苦頭吃了,肯定不敢亂講的,何況人已在雲南,是想討老婆的,一時三刻不可能回家。
你要麽幹脆去上海找嘟哥,兩個人在一起了,還有什麽要解釋?
你又沒有做過對不起他的虧心事,隻要堅持這一點,就什麽都不用怕!怕什麽?
若真的編排不出故事,就說這事你已經告訴我小峰了,你說講不清楚,叫他來問我"
一峰心想:
"自己明天就去雲南了,不知和嘟哥何時會見麵,小倆口隻要在一起恩愛如初了,事情就過去了。"
這樣一想,覺得很好,就不由得笑著說:
"巧巧,這事就這麽辦吧!你全部推我身上,嘟哥一問起,你就說叫他來問我,他若是再問,為什麽要問我,就說我小峰這樣教你的。看他拿你,拿我怎麽辦?"
說完,狡詰地好玩地笑了起來。
唐巧巧聽一峰這麽說,也覺十分妥貼。這不賭,雖說是哥哥,卻對這個兄弟從沒有辦法。
這下,頓然底氣十足。心想:
"對呀!我又沒有做過什麽對不起老嘟的事。至於那小子要用那種方式來喜歡我,那又不是我的錯,何況又沒有被他得逞?至於我編排不出別的故事來,讓小峰去編排,這多妙!哈哈!
她想到這裏,不由得破涕而笑。
心中結鬱很久的心事,終於被小峰解決,非常高興,不由得麵上一紅,高興地說:
"小峰,你真聰明,說真的,我為這事,傷透了腦筯,人都瘦了一圈。這下好了!老嘟若問,我就說,你自己去問小峰,這事小峰全知道。他見你,那是一個服。
不過,要我直接下去找他,這怪難為情的。"
一峰說:
"這有什麽難為情?我明天要去雲南了,要不幹脆我送你去上海,我本來想杭州坐火車,你若決定,我可以從上海上火車的。"
接著,一峰把自己的事情,簡單地跟巧巧一講。
巧巧對一峰的失意十分可惜,又愛莫能助。
現在聽說他要去雲南闖天下,更覺得有些難過,歎命運捉弄人,這麽聰明絕頂的兄弟,因為父親的突然去世,變成一片無根的,隨風飄飛的樹葉。
巧巧歎息著說:"小峰,說真的,你一來,我的事情解決啦。你嘟哥和我,肯定沒事的。
再說,那天冬至第二天,他給我留下二千元鈔票,說明他絕對不變心的,這一點我相信,因此十分放心。
倒是你自己,出門在外,一切一定要小心,注意身體。明天上海我就不去了,我想幫娘下半年把晚稻收割好後,他若還不回來,我就去找他。
噢!對了小峰,前些日子,你強哥回來過,還帶了一個女朋友,長得非常修長漂亮。
另外,你先從我這裏拿500元去,你嘟哥給的2千,我存掉了,家裏隻有5百,你先拿去用。"
一峰聽說強哥女朋友也帶來了,非常高興。至於錢的事,他堅決不要。
他知道巧巧與娘親相依為命的,巧巧的孝順,那是不用講,於是就不再多說。
正事已搞定,兩個都十分開心,又聊了會天。
一峰從巧巧處知道,不偷不搶兄弟倆,已在義烏單幹,專門在做鈕扣等小商品生意。
又知道村裏有許多青年小夥,或去雲南,或去大連,江蘇,上海等地,打工闖江湖。
村裏的男勞力,壯小夥,差不多走出去十有**了。
如今這社會,隻要有力氣,到處可掙錢了??
一峰想到自己也即將去那幾千裏之外的,一年四季如春的雲南,心情十分激動,好男兒誌在四方的豪氣由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