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道平開道(1)
老大隨小阿弟路遠出得門來。
路遠直接了當告訴大哥哥,要去為彈弓開張。
那邊王老頭家裏的大黃狗,路遠每次路過他家門口時,那黃狗都要氣勢洶洶地,遠遠的追出來叫,路遠心裏早已有氣,又恨又怕黃狗那副凶狠相。多少次讓他這個路遠,回個家都要繞遠路。
老大雖說二十歲了,仍有童心。聽了小弟弟的經曆,這黃狗,當然成了小弟弟的敵人和仇人。
有仇豈可不報?
當下兩人借著夜裏朦朧的月光,悄悄地摸到王老頭家門口。
路遠於路上早已撿起幾顆圓圓的玻璃球大小的石子。路遠在前,老大在後。
到目的地後,路遠手裏扣著彈弓,緊張地往大門口張望。
老大見王老頭家是個大院子。一幢三間三樓的洋房,顯然是剛造不久。和大伯伯家是同一排的,而且無論房屋樣式,結構,高低,大小都一模一樣。若不看門牌號碼,或大白天大鐵門不關時,很難分別出誰家是誰家。
老大第一次來大伯伯家時,就曾走錯門。還是大白天,進去才發覺,連忙回出。
當然,這是老大一個人的秘密。
大伯伯家和王老頭家,中間隔著三戶人家。一樣的,圍牆由大鐵門連接。
大鐵門左邊隔一方方正正高大的坉柱。這邊留有小鐵門。小鐵門上半邊是幾根小方形鐵欄杆,下半邊是鐵皮門。可以用手伸進去拉門插梢,方便串門的人進出。一根鐵把手門閂,橫的插進坉柱,可以內外兩鎖。
王老頭家裏燈火通明,顯然很熱鬧地有客人在吃飯。
借著玻璃窗透出的光,老大和路遠早見那隻大黃狗,圍著正屋大門,輕鬆地搖擺著尾巴,輕聲叫喚著,想讓主人放自己進去,討點肉骨頭之類解解饞。
路遠左手拿住弾弓,右手早在彈弓皮上扣了顆石子,對著那黃狗,雙手一拉開,右手一鬆,″叭″地,石子打在大黃狗旁邊的門板上,聲音並不很重。
但大黃狗何等身手?早已頓起耳朵,高翹著尾巴,狂狂地叫著,往老大他們這邊撲來。
聽風辯音的功夫,遠勝梅超風。
路遠早嚇得把彈弓遞給大哥哥,緊緊地抓住大哥哥衣服,生怕這黃狗會開了小鐵門追出來。
老大拍拍路遠肩膀,示意別慌,不怕。
他用右手扣了顆石子,左手做好了手勢。
那黃狗撲出幾步,見無動靜。十分耐悶:何人這麽大膽,敢來戲弄本黃狗?
不見動靜,返身回轉。
這邊老大見黃狗回轉,忙示意路遠丟顆小石頭進去。
路遠連忙於地上撿了塊小石頭,使勁向黃狗身上擲去。
誰知無心插柳,卻中黃狗後背。
這下黃狗大怒,心想做狗至今,連狗都不敢近身,什麽人卻如此不張眼?敢撩本黃狗狗毛?
當下狂吠亂叫,氣勢洶洶,重新回頭撲了過來。
這邊老大早有準備,啾個準,雙手力撥千鈞,隻聽得“嗚!——叭“地一聲,石子打進黃狗的右狗眼。
讓你本黃狗再來狗眼看人低!
那黃狗“嗚嗚,嗚嗚“地淒聲長鳴,翻身倒地。
屋裏人聽得外麵聲響有異,恐下半年有人偷狗吃。
主人連忙出來查看。
隻見自家大黃狗,痛苦地勾著狗身,嗚嗚哀鳴。
一串狗血,滿院亂灑。
主人立即追出小鐵門張望,卻哪裏還有什麽動靜?
老大和路遠見打瞎了那黃狗一隻狗眼,心中也有點後悔。跑回家後,路遠逃上樓躲進房間。
路遠心中十分不安。心裏想:
"這黃狗平時對我,是有點凶狠,但我並沒有被它傷害到什麽。更何況,它其實對每個陌生人,都一視同仁的張牙舞爪,狗眼裏並不見得,看到他路遠顯得特別低。它的凶狠勁,其實是看家護院的盡職本份。今晚我教唆大哥哥為自己報了仇。可這條黃狗到底與我有過什麽仇?難道狂吠我幾聲,竟成了仇?我竟要這般的恨它?而今它的一隻眼睛因我而瞎,這叫我這輩子怎麽安心?"
這樣想著,越發心頭難過。一時竟怔怔地出了神,眼淚都不知不覺流了出來。
路遠的姐姐笑梅,見老爹酒還在喝,請示過經得同意後,給爹爹留下幾個小菜,其餘的整理掉,去洗掉菜飯碗後,陪坐在一邊,看爹一個人有滋有味的喝酒。
那邊堂屋,媽和哥哥,正把整理包裝好的產品打包。
正在這時,她見弟弟神色匆忙,慌慌張張地跑進來,頭也不抬的直接逃到樓上。老大哥也是匆匆的跟在後麵,一臉緊張。雖來到跟前跟爹打招呼時,神色基本如常。
但女孩子眼尖心細,剛開口想問。
爹已招呼老大坐在他一邊,叫她給老大哥倒杯茶來。
笑梅滿腹疑慮,站起來要去給老大哥泡茶。
老大忙道:"小妹,白開水好了。茶葉茶喝了,夜裏睡不著。"
笑梅答應著,給老大倒了杯白開水。遞上前來時眼晴盯著老大哥,一臉的疑問。
老大接過開水杯,見笶梅暗問,不自然地笑了笑,示意小妹去樓上看一下路遠。
兄妹兩個,這一眨眼間交換了許多信息,於老爹卻是毫不察覺。
當下笑梅跟爹打了聲招呼,上樓來看弟弟。
上得樓來到弟弟的房間門口,見弟弟房間門關著,燈也不開。就輕輕叫道:
"路遠,遠遠。"
路遠應是應的,但不肯開門。
笑梅又道:"遠遠門開開,出什麽事啦?"
路遠道:"姐,沒事的。"
語氣沮喪,呆子也聽得出肯定有事。
笑梅見弟弟不肯開門,笑了笑:
"再不開門,我叫爹了。"
一聲:"你敢?"門早打開。
姐弟倆心意連通,早已知道什麽是對方的?門。
笑梅一進屋,邊開燈邊道:
"什麽事啊?摸黑的燈也不開?"
燈光下見弟弟竟淚流滿麵,當下心中轉了十來個念頭,心疼地關切地連珠價問:
"喲!遠遠,什麽人欺負你啦?老大哥?隔壁那綠豆三????"
一口氣問了四五個問題。
笑梅雖說隻比弟弟大4歲,但十七歲的姑娘,已經出落得亭玉立,高挑修長,差不多已有1米65。
而13歲的弟弟路遠,生日本小,於身體發育還毫無動靜,1米5不到。
姐弟倆一個大人一個小孩。
路遠正心中悲苦十分不安,不知如何是好。
見姐姐問起,冤枉到大哥哥,連忙把大哥哥送他彈弓,他想如何去開張試試,因天暗無處可彈麻雀,就想怎樣去教訓一下那隻大黃狗。等等等等。把事情經過一口氣,原原本本地講了一遍,最後道:
"我們隻是想教訓教訓那黃狗,哪曉得竟打瞎了一隻狗眼晴?"
路遠一邊說一邊心裏想:"我和大哥哥一塊去懲治那黃狗,自己並沒有跟大哥哥講明,怎麽個教訓法?教訓力度多少?用彈弓打在黃狗哪個部位?等等,根本是想都沒有想過,更不要說商量。相信大哥哥,也沒有他常說的,那個不賭三哥哥,和與自己一樣大的小峰那麽有本事:用弾弓打東西,想打哪就打哪。現在大哥哥打中那狗眼,純屬瞎貓撞上死耗子罷了,可這怎麽是個理由呢?"
笑梅哪知道弟弟心中已轉了那麽多念頭。一聽說老大哥,打瞎了王老頭家,那隻凶狠的大黃狗的一隻狗眼,欣喜之餘,也覺懲罰過重。
對這隻大黃狗,她也實在說不出的討厭。甚至比王老頭那三兒子綠豆三,還要討厭十倍。心裏想:
"那緑豆三巴結自己,盡管象狗一樣搖頭擺尾,涎著臉纏著她有點討厭,可畢竟人家喜歡自己。自己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裏,那是自己的事。“
小姑娘有人喜歡,心裏總有點那個,那個什麽味道?笑梅自己也說不上來。
“可這隻狗,遠遠見到她,狂吠著撲上來。但一見是本姑娘,卻竟然象人似的搖頭晃腦,居然圍著自己轉。想想惡心死。"
笑梅想到這裏,麵上一熱。連忙笑嘻嘻地拉著弟弟的手,道:
"好啦!好啦!沒人知道,不要緊的。從今往後,待那黃狗好點好了。去,去,聽爹講大道理去。"
不由分說,拉著弟弟,來到樓下。
途中路遠接過姐姐的香手絹,忙忙地擦幹淨了眼淚。
道平已經吃過了飯,正拿左手擋著右手,用牙簽挑牙逢。
見到女兒和小兒子過來,就招呼大家過來坐下,聽他講朝事。
老大早已領教過大伯伯的學識,見解和口才。也常聽大媽提到過,大伯伯原是金華府上讀過中學的人,解放前戰亂紛紛的,早早被爹娘叫了回來。
大伯伯特別關心國家大事,別人還在為怎麽維持生計,糊飽全家肚皮時,他卻自己花錢,訂著幾份報紙,象《經濟生活報》《參考消息》等等,對國家大事了然於胸。
這天,他又對著家人嚴肅地道:
"你們不知道,這個鄧大人,個子雖不高,卻是個了不起的大人物。這不,前幾年還剛剛被打倒的,現在他又站起來,站出來了。??"
道平左手拿著一份《參考消息》,右手用手背敲了敲報紙裏的一個題目,
"看看,論兩個凡是"繼續道:
"……是隻有他,才有這個膽魄,才有這個氣勢,能這樣講,敢這樣講……什麽兩個凡是?根本是狗屁不通??"
老大見大伯伯酒喝過,興頭正高。聽到把兩個凡是都說成狗屁不通,雖說這時機,這時間也沒外人,但畢竟還是覺得似乎有點不妥。
拿眼睛望了望大夥。見大家一副見怪不怪的神色,知道這個大伯伯,平時家裏這樣慣了。
當下也不在意,繼續聽他說道:
"??大家再來看看這張??"
大家順著他指的,看到
"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
一紅色醒目的大標題。
隻聽道平借題發揮:
"??這就對嘛!什麽畝產一萬斤?你實際上去試試?一百斤會挑,你挑個一千斤試試?恐怕挑個150斤,你都要屎尿壓出。"
講著講著,講到現狀。說道:
"所有人擠在一起磨洋工,搞一刀切。明明我比你強,可工分卻一樣。我為什麽要比你多做?而你見我息著,能力強一則體現不出,二則抵不來工分,你息我也息。這樣久而久之,變成有吃大家吃,要餓一塊餓。這社會,怎會不亂套?一日到夜講大道理,什麽萬眾一心,趕超美帝!你萬眾一得了心嗎?看人家吃得飽穿得好的,我本人就一顆紅心,兩種準備。"
道平講到這裏,心裏想:"我一顆紅心,兩種準備。我準備一超或快超美帝時,人家給我好吃好用,我就,我就準備叛変。但有這個可能嗎?殺我頭也絕不背叛祖宗"
這樣一想,不由得想想好笑,就自個笑了。
但大夥不知他笑的原因。老大心想:"這有什麽可笑?反正那種標語,都是空的。就象兩種準備,我老大就不知道是哪兩種。"
接著想到:"至於若要富??"
正想到這裏,大伯伯也正講道:
″這種標語,空洞無用。象那若要富,先通路,和路先鋒,那才是有一定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