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花一刀的刀
勤行的‘老板’和梨園行的‘老板’有些相似，並不一定就是真正意思上的企業法人代表，而是說他們在行業內擁有挑大旗的強大實力，隨時都能挑旗單幹，帶上一幫人吃飯，久而久之‘老板’就成了這種行業大拿的尊稱。
吳蓉蓉口中的花老板就是這麽位厲害人物，現任蘇菜係後廚的砧板區板頭兒，是九州鼎食唯一一位僅憑手中菜刀就被尊為‘老板’的高人。
在當代社會，江湖子弟容顏老，早就成為了傳說，可在後廚的江湖中，卻還是流傳著令人熱血沸騰的故事。
比如這位花一刀。
花一刀不姓花，卻是朵帶刺玫瑰，一朵盛放了三十年還無人摘取的鮮花。
不是沒人想摘，是沒人有這個實力和膽量摘取。
如今這朵帶刺的玫瑰變得越發誘人了，已經從當年那個明慧嬌豔的小姑娘變成了風韻楚楚的成熟美人兒，一晃多年過去，蘇省勤行還流傳著她的傳說。
據說蘇菜區的後廚隻要還有她的刀聲，九州鼎食的蘇菜係就永不會衰敗。蘇菜中最考驗刀工的淮揚名菜‘大煮幹絲’離開了她手中那把刀就無法圓滿。
花一刀的娘家姓呂，名叫呂綠馨，因為排行老三，所以又名呂三娘。出身名廚世家，可惜被父親寄予厚望的兩個哥哥都不是學廚的材料，偏偏她這個小妹卻不愛剪刀愛菜刀，天生就是勤行的一把好手。
這個花名還是得自她的刀工，她入廚那年正值九州鼎食初建，那時的勤行中還保留著濃鬱的江湖習氣，各大菜係還沿習著‘幫口’時代傳下的舊規陳習。
彼時就有一家館子的板頭兒按勤行規矩來九州鼎食挑戰，指明了要比試刀工，九州鼎食的幾名老師傅上陣迎敵，結果才幾個照麵就統統敗下了陣來。
按勤行的規矩，九州鼎食就得低頭認輸，以後每年利潤的一成都要供奉給這位板頭兒所代表的館子。這在勤行可是奇恥大辱，可規矩就是規矩，技不如人就得低頭！
九州鼎食後廚的爺們兒束手無策，一位後廚的小姑娘卻捋起袖子主動上了陣，口氣還大到了沒邊兒，說什麽要當場‘三娘教子’！若是輸了這陣，就讓老天爺懲罰自己這輩子嫁不出去！
結果是一條以刺多著稱的草魚、一把去骨魚刀，一番令人眼花繚亂的表演。呂綠馨一刀下去，竟如庖丁解牛，境界綿綿、無使斷絕！
這一刀用了好久、也用的好巧！
當完整的魚肉和魚骨架擺放在菜案上時，那名板頭兒的眼睛都直了，當場抱拳認輸，還死乞白賴地要跟她學習刀工，結果卻被呂綠馨一碗涼水潑出了門。
老娘的刀法也是你想學就能學的？以為自己是大帥哥呢！
從此後，呂綠馨就得了個花一刀的名號，人稱楚都第一刀、更在蘇省勤行兵器譜上留下了芳名。
一直到今天，蘇省勤行的老師傅還會時不時將這個故事講述給後學者聽。
“從那場比鬥後，蘇省勤行就再沒人不知道花一刀的名字了……做廚師能做到花名蓋過了本名，這是何等的強悍啊？”
隻可惜，這女人越強悍就越是難嫁，這位花一刀如今算起來也有三十出頭了，卻還是孤身一個人。”
“好可憐的女人啊……贏了還不是一樣沒嫁出去？”
“可憐？”
講述故事的老師傅一個爆栗敲在徒弟頭上：“小孩子懂個屁！人家那叫寄情於廚藝，是蘇省乃至全國都有名聲的刀工大家，就憑你也有資格說人家可憐？顛鍋去！
***
“師兄真是越來越過分了.……”
進門後就把行李箱丟到一邊，甩掉高跟鞋，把自己重重摔在沙發上，呂綠馨頭靠在軟軟的沙發墊子上，一雙修長的絲襪美腿順勢架上腳墊，然後狠狠伸了個懶腰。
舒服啊，連日奔波的辛苦就此一掃而空，還是家裏好。
感覺手臂有點兒空，抓過一隻毛毛熊壓在懷裏，這姿勢才對嘛。
這副場景若是被九州鼎食後廚的人見到，一定會以為自己在做夢。
花一刀這種狠角色居然會滿滿少女感的躺在沙發上？會抱著毛毛熊玩手機？這個世界是要被毀滅了嗎？
呂綠馨打開威信，找到一個名為‘我是鄰家女孩兒’的萌萌少女頭像，也懶得打字，直接就是語音發送了過去：“師兄，你還行不行？自己裝嫩扮小姑娘就算了，還拉我進什麽烏七八糟的男神群？你實話告訴我，你現在還是不是個直男？”
沒過一會兒萌萌少女頭像就跳動起來，回複了一串五顏六色的文字：“哎呀呀，一刀小姐姐回來拉？這趟島國行還滿意唄？人家要的雅典splay裝買回來了沒有呢？啊啊，好期待啊……”
呂綠馨沒好氣地道：“沒錢，一套一萬多呢！再說你一個老男人要這種東西做什麽？我看你很危險啊？”
“太桑心了，金錢竟然抵不過友誼.……人家心都碎了。”
呂綠馨一陣惡寒，怒道：“說人話，為什麽把我拉到那個什麽男神群裏？再這樣老不正經的我拉黑你！”
“說人話說人話.……師妹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師兄我打從年輕時候起就有著一顆遊戲人間的心？
當年跟著師傅學廚，還不是為了將來有門手藝可以走遍天下到處嗨皮麽？
誰能想到師傅走得早，你那兩個哥哥又沒個哥哥樣兒，師傅臨去前拉著我的手把你托付給了我。這下可好，我是哪裏都去不了啦，不然我會稀罕這九州鼎食的蘇菜主廚？還不是為了照顧你這個小師妹麽？
師兄我容易麽我？你嫂子走的早，你侄女兒現在都快變成問題少女了。心理學家說了，要融入孩子的世界、要和她交朋友，這樣才可能改變她……”
“改變她？我看師兄你快要被她改變了吧？”
呂綠馨撇了撇嘴：“那splay裝是買給我侄女的吧？放心，我買了，上班後就拿給你。現在可以說說你為啥拉我進那個什麽男神群了吧？”
“還能為什麽？請你不花錢看帥哥唄！”
‘我是鄰家女孩’的頭像連連跳動，發出了一連串的圖片，都是周棟的360度無死角帥照：“怎麽樣，這小帥哥夠帥吧？是咱後廚新來的實習生，現在水台呢。
綠馨不是師兄我說你啊，你整天板著個臉跟滅絕師太一樣有什麽好？知道後廚的人現在都怎麽形容你麽？都說你是九州鼎食第一狠角色！
你說你這樣什麽時候才能嫁的出去哦，師傅泉下有知，能不為你著急？聽師兄一句話，沒事兒多看看這種養眼的帥哥，對你絕對有治愈作用！
你看看這小子，難怪前廳的那些小女生為他瘋狂呢，可真是個我見猶憐的小帥哥，你就不考慮考慮？”
呂綠馨嗤之以鼻：“就他？一個在水台實習的小屁孩兒？”
“呦呦呦，說得好像你多大一樣。
別人不知道師兄我還能不清楚？你今年實際年齡也不過才二十六歲吧？比人家大不了幾歲！非得改年齡扮老成立滅絕師太的人設，讓人當成老女人看就舒服了？
你這是病，得治！還得盡快治！師兄我調查過了，這個小帥哥可不簡單呢，並不是樣子貨。”
“嗬嗬，師兄你越說越沒譜兒了。一個水台的實習生，連毛兒都還沒長齊呢，不過就是個小白臉罷了，這也叫不簡單？”
“不信？不信你休完假來我的辦公室……要是師兄我沒看錯，這小子怕是‘淨門’的傳人。怎麽樣，是不是有點興趣了？”
“淨門？”
呂綠馨目光微微一亮，跟著卻又搖了搖頭，開玩笑呢吧？在這個廚師學校遍地的時代哪裏還會有勤行八門的傳承？
就連自己這個家學淵源的刀工大師也隻是得到了部分的傳承而已，區區一個實習生怎麽可能？
師兄是越來越沒正形兒了，虧他還是九州鼎食的鎮店八鼎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