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是不是進錯片場了？
車輛緩緩停止，兩名士兵打開車廂門，命令三人下車。
這輛車速度慢的讓人昏昏欲睡，不過通過羅蘭的檢測，卡車使用的發動機動力相較之前的那輛轎車更強，也就是說這個時代的發動機一點都不像想象中那麽羸弱，遠遠超過了這個時代應該出現的內燃機發動機，而老式蒸汽發動機那種極度不穩定的機械更是完全比不了。
除此之外，格林還順便思考了一個問題。
明明安娜被“確診”為梅毒了，卻仍要將人扔進煤窯，而不是就地處決，以這個時代的醫學知識，是無法治療梅毒的，對於傳染的理解也相當膚淺，有的人甚至覺得隻要和梅毒患者呆在同一個屋簷下就會被傳染，天知道一個梅毒患者被扔進煤窯裏會造成多大的影響。
但他們仍然這麽做了，除非他們有超越時間的醫療水平，亦或者……
他們根本不在乎。
下了車，格林打量起這個口音怪異的老人，明明說的是英語，他的t卻都是發d的音，聽起來特別奇怪，再加上他的年紀看起來實在太大，不過著裝卻相當考究，即便有些汙髒，但無論是衣領還是褲腳都整理的一絲不苟，讓人難免多看幾眼。
三人被槍指著一路沿著一條向下的洞窟走去，在經過一道士兵設卡的道口後，正式進入地下，一路上洞窟都被木架給固定住，沿途的牆壁上那些黑金清晰可見，但卻根本沒有人在施工，而隧道還在不斷的繼續向下延伸。
再前進了五分鍾後，他們終於到了一處開闊……
嗯，比想象中更加開闊的一塊區域，這是地下的一處超大空洞，占地至少有兩到三平方公裏，高約三十米，四周的牆壁上被人搭上了鋼架結構防止空洞坍塌，鋼架旁則安裝了強光探照燈，瓦數驚人，用的也絕不是碳纖維燈絲，沿途全部是由鋼結構堆砌的長廊與樓梯，最讓人驚訝的是，在這處空地的正中央有一台巨大無比的蒸汽機械正在一刻不停的工作著，而它被搭建的地麵則全是各色各異的礦石，其中以煤礦為主，其他礦為輔。
整個場景絕不像礦洞，反而像一個大型考古挖掘現場，放眼望去有超過一千人正在工作，他們向更深處進進出出，而入口絕不是一個兩個，至少有環繞著這塊巨大的“礦石”被挖掘了數十個向下同行的礦洞。
更具體的格林就沒看到了，他和安娜被帶到了一間辦公室裏，雖然用辦公室來形容有些奇怪，但在這個地下空洞裏，有一間用金屬打造的辦公室，走進去之後，格林仿佛來到了異界。
屋內的內飾全部包著上好的木頭與牆紙，房間中間擺著一張寬大的實木辦公桌，桌上擺著文件，在辦公桌後則坐著一位正埋頭工作的“英國紳士”，身寬體胖，頭上禿頂，穿著上好的羊毛西裝，一條金燦燦的懷表鏈從西裝上口袋裏延伸出來，最後隱沒在西裝衣領的暗麵，而他身後則是一整麵的藏書。
書是這個時代的奢侈品，一本新的精裝三卷本小說售價31先令6便士，比一輛二手自行車都要貴，1英鎊等於20先令等於120便士，正常情況下一個重4磅的麵包，在1886年要6先令，這大概能供一對中產階級夫妻食用半周，但尚且不及一本書的五分之一。
“我叫內森·威廉遜，一名律師，是這座礦井的主管。”紳士抬起頭，掃視了一下格林三人，最終把目光在安娜身上逡巡了一會後，提出了問題，“她是你們誰帶來的？”
“先生您好，這位是我的未婚妻兼病人，我是一位醫生，如果有什麽需要我都可以為您效勞。”格林急忙上前示好。
禿頂紳士拿起桌上的單片眼鏡架在鼻梁上，細細打量了一下格林後道：“我這裏不需要醫生，同時也不需要你們的名字。”
格林臉上的笑容適時的僵硬了一下，緩緩收回了表情，同時心裏有些奇怪。
“記住，這裏需要的是安寧和工作，不要惹事，每天工作完了之後會有食物，要是惹事，就不會有食物，懂了嗎？”
“懂了。”那老人馬上點頭稱是，相當的識趣。
還沒等格林和安娜應下，老人盡量整理自己的口音後請求道：“有一個小男孩在這裏，敬愛的先生，請將我與他安排在一起。”
格林靜靜的看著內森律師會準備怎麽回應，是言辭拒絕還是找來士兵給他一頓“教育”。
“男孩，我記得確實有，“內森從桌上拿起一份檔案，翻了幾頁後，得到了答案，”應該是在二十三區，安排你過去沒有問題，但你們兩人隻能占一個床位。”
老人喜極而泣，“非常感謝您的仁慈，願上帝保佑您。”
內森沒有回應他的感謝，刻意的側了側身子，三秒後，他看向格林與安娜，“鑒於這位女士的病情，我會單獨為這位女士準備一間有牆壁的房間，二十五區是新建成且沒有人入住的區域，本來是為了給值班士兵休息專門挖掘建造的，不過郎中尉並不喜歡士兵們偷懶，所以一直空置著。”
“非常感……”
“別著急，相對的，你的居所在二十三區，和這位女士分開，同時工作量要增加，鑒於你的身材並不出眾，明天的工作量提高150%，這樣你們兩人都能獲得食物。”
內森律師接著對三人一起道：“每天的晚上有六小時睡眠時間，其他時間都需要工作，每個區都有工頭，你們隻要聽從他們的指揮就可以了。”
格林和安娜離開這裏的時候，是麻木的，即便他是從一個完全不同的未來過來的，也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剛剛這位“監獄”主管的言辭，即便沒用任何浮誇的形容詞，卻無形中將這裏塑造成了一個“天國”……
他甚至專門派了一個士兵，幫助應對那位老人在處理床位問題時可能發生的意外。
格林甚至忍不住找安娜吐槽，“看來我們對地獄這個詞的解釋應該再延伸一下。”
而結果是得到了安娜一個漂亮的白眼。
士兵先讓老人在二十三區離開，接著押送著兩人向二十五區前進，當格林把安娜安頓好後，又被士兵帶回二十三區，相信這一切都是內森安排的。
直到他來到二十三區，見到了居住環境之前，他都在以內森是個壞人為前提進行思考，那麽內森又能從這種安排中收獲什麽？是名譽還是金錢，是滿足感還是奇怪的X癖……
最後格林認輸了，他隻能單純的相信，內森是一個純純正正的紳士，因為他見到了二十三區那比二十五區惡劣數十倍的生活條件。
這是一個類似窯洞式的臨時居所，木架作為承重柱存在著，一個麵積不大的空洞裏住著至少一百個人，味道可想而知，一眼望去全是人，他甚至不知道廁所在哪裏。
幾名士兵盡責的做完事情就離去了，負責引導格林的是一個看起來至少有兩米高且渾身肌肉爆炸的中年男人，即便這地下的溫度比地上暖不少，也接近0℃，可他卻光著膀子，露出壯碩的肌肉。
格林很想對他說，你這樣容易得風濕的，但最後還是忍住了。
直到對方開口了，“從今天起，你就在我手下幹活，剛來肯定不習慣，不過問題不大，幹上幾天你就能有一副健壯的身材。”
格林尷尬的笑了笑，他可不是來這裏健身的。
工頭繼續道：“我知道你和二十五區住的那個女人有關係，所以你明天的工作我會幫你負責50%，盡快習慣起來，沒有什麽抗不過去的。”
天呐，這裏的人都是天使吧？
難道說自己長著一副基督的長相，任何人都會超級親近自己？
“別奇怪，要謝就謝內森律師吧，如果不是他的話，這裏估計就不是這個樣子了，除了不能離開，士兵們也不會隨意侵犯我們，當然也別試著惹事，內森律師發起火來，絕不是你能承受的起的，總之安定最重要。”
這人的表情一直帶著非常有親和力的笑容，沒有絲毫作假，看起來雖然彪悍，但卻耿直。
“走吧，我帶你到你的床位上，在這裏隻要不鬧事，任何問題都不會有，放寬心。”
兩人一前一後的到達了位置，格林看著身旁兩個胖子，暗暗給自己打氣，“至少這樣會暖和一點。”
工頭示意他抓緊時間休息後，轉身離開，他走到一個女人身旁彎下身子，親吻她的臉頰後，低聲說著什麽。
接著一個看起來隻有五六歲的小女孩跑了過來，撲進他的懷裏，順著女孩跑來的路徑看去，可以看到那個老人正和一個八九歲的男孩相認，老人單膝跪地表達著自己的歉意，而男孩則仿若一個成人般給出了仁慈，兩人相擁而泣。
自己是不是進錯片場了？
格林一時間有些錯亂。
突然身旁一個胖子工友翻了個身開口道：“工頭人不錯，好好幹，至少有飯吃，你去了城裏不一定有這樣的好日子。”
格林沉默了半晌後問道：“工頭叫什麽？”
“範·海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