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野蠻生長
安娜默默的聽完哥哥的講述，卻並沒有看到炫耀的情緒，此時的李想臉上就像是正在做匯報的保管科職員一樣。
看著妹妹一臉好奇，李想說道：“這都是簡單的物理常識，隻要略微思考一下，就能知道，安娜應該也沒問題。”
“是嘛？”
哥哥這是在誇我聰明嗎？不過我不認為自己能夠想得到這一點。
更何況這樣的冰塊該如何做成透鏡呢？
“幫我把金匠工具拿過來吧，再拿兩件薄一點的衣服過來，適當的運動對你現在有好處，等火生好，你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安娜聽話的鑽回轎廂內，提著父親的金匠箱子和衣服，出來了。
李想接過箱子，從裏麵拿出了一把銼刀和一些其他工具。
接著他用鋸子從大冰塊上切下了一塊大約7厘米厚的，長20厘米的冰塊。
然後在正反兩麵的冰塊中間用鑿子和小錘，敲出了一個橢圓形的槽體，卻又不會擊穿整個冰麵。
有了羅蘭的幫助，再加上他外科手術的技術，即便用這些粗糙的工具，也能完成任務。
“就這樣，人工製作出高低差，然後再按照需求通過手掌的溫度摩擦來製作出凸透鏡。”
安娜看著哥哥邊說邊做，也感興趣了起來，不過她有些問題，“光靠摩擦就可以了嗎？”
“嗯，不過具體還要看成品的透亮程度，這方麵就沒辦法詳細量化了，畢竟我們沒有水壺，如果有一個水壺，把水倒進去，等待其結冰，直接就可以拿來使用，而河水的冰塊裏不可避免的會有雜質，這很影響聚光性。”
李想雖然這麽說，不過凸透鏡的製作還是相當順利的，他隻是花了半個多小時的摩擦，就製作了一塊晶瑩剔透的冰透鏡，並且在兩邊留了餘地，可以讓透鏡直接立在地麵上，用最小的角度來引燃物品。
“好，讓我們看看能不能成功點燃火焰。”
李想通過一步步的調整自己、冰透鏡與引燃物的位置與角度，以求找到最佳的位置。
淡黃色的光斑通過透鏡聚焦在地上堆積的鋸末之上，在鋸末中間還壓著一件衣服的一角，安娜緊緊的盯著甚至不願意移開眼睛，試圖見證奇跡。
鋸末的顆粒比想象中大，也許是因為鋸子比較粗糙，嫩黃色的表麵很快冒出青煙，不多時就有火星冒出，李想趴在地上，用嘴輕輕吹氣助燃，黑色包裹的紅色如同天上的星星一般，斑駁點點，帶著浪漫色彩，很快火星蔓延到衣服上，亮起了明火，橘黃色的火焰躍動著，象征著一個新的起點。
“真的著了！”安娜眼睛一亮，不由讚歎出聲。
“先別急，目前隻是引火階段，衣物的燃燒會排出廢氣，如果是純棉的當然問題不大，不過現在的衣物大多數都是化工產物，裏麵的氣味吸了對身體不好。”
“化工……產物？呃哥哥，是指什麽？”安娜眨著眼睛，有些不明所以。
“就是把各種各樣的纖維放入溶解劑中，經過這樣那樣的工藝製作出來的材料，類似布匹的合成材料……”李想把衣服塞進早已經堆好的柴堆裏，再填了些幹蘆葦，很快柴堆便被引燃。
“纖維……您是說碳纖維嗎，我好像聽說過，電燈燈絲裏用的就是炭纖維。”
燈絲，不應該用鎢絲嗎，炭纖維都是哪年的老黃曆了？
等一下，自己是不是弄錯了什麽東西。
“現在是哪一年？”李想連忙問道。
“1886年……哥哥，怎麽了？”
1886年……
維多利亞時代的英國？
難怪，安娜剛才會是那樣的反應……
這種近代確實相當複雜，基礎科學其實都已經奠基完成，但推廣卻不利，仍有大批人迷信愚昧，同樣貧富差距開始急劇加大，文化教育卻未跟上，而資本家與工人之間的矛盾也愈演愈烈，上流社會紙醉金迷，而下層社會卻因為衛生安全問題每日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可以說是一個非常精彩卻渾身都是麻煩的時代。
這也是奇跡帶來的副作用嗎？
看來自己的運氣真的不是很好。
他曾經聽到傳言說這個時代的商人為了削減成本，幾乎沒有任何一樣食物是不“加料”的。
比如說商人們會把汞鹽加入牛奶中，這能讓牛奶長時間不腐。
而汞鹽中的汞離子和牛奶中的可溶性蛋白質相遇會變性沉降，得到沉澱物，商人過濾一下就會獲得奶酪，然後售賣。
當然，汞鹽的價格也非常貴，光添加汞鹽一般的商人也支撐不起，於是，隻能換成汞鹽廢料，含汞不多，但含砷超標……
嗯，總之在這個科學技術飛速發展的時代，大量添加劑被發明，卻也有無數的先輩成為了人體實驗的犧牲品。
“不，沒什麽……”
李想搖了搖頭，把不好的記憶甩出腦袋，他接下來要去燒上一壺開水，來暖和一下身子。
“你是不是失憶了？”
安娜的突然體溫讓李想愣住了，他回頭看向安娜，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哥哥，你別在意，我也是摔了一跤後，腦袋有些記不清了。”安娜卻提前幫他解釋了原因。
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
“我先去打水，等一下聊這個問題。”李想拿著水壺離開了原地。
走出數米，李想才默默的向羅蘭求援，“我從沒想過安娜竟然也失憶了，這讓我始料未及。”
“她應該是隻是腦震蕩引起的記憶混亂，遠沒到失去記憶的程度，無需慌張，不如說這是件好事。”
“好事？這也是你的運氣守恒定律帶來的利好？”
李想不由自主的嘲諷起來。
羅蘭沒有理他，“根據模型推論，安娜是看到你頭部中槍被擊倒在地的，而你現在還活著，那幅畫麵如果從記憶裏消失是好事，這可以省掉很多麻煩，當然以現在的情況，她恢複記憶是遲早的事情，要早做打算。”
李想無話可說，他默默的打好水，然後回到火堆旁。
他用幾根長的樹枝搭了一個三角架，然後用草繩把水壺拴住，這樣就可以用來加熱。
這個鐵質的軍用水壺相傳是金史密斯家祖上一位當兵的先祖留下來的，除了有些舊外，質量超乎想象。
火焰燃燒著柴火發出劈啪作響的聲音，卻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暖意。
“感覺好些了嗎？”
李想把水壺從三角架上摘了下來，用壺蓋接了半杯開水，遞給安娜。
安娜接過水，感受著水蒸氣帶來的溫度，身心仿佛都被解凍了，再加上坐在火邊烤了一段時間，她的低溫症得到了最大限度的緩解。
“嗯，好不少了，就是有些頭暈。”
“是後遺症，問題不大，不過不還是喝了水後回去躺一躺，現在一點風都沒有，說不定等下會有強降雪。”
安娜小心的抿了口開水，還是有些燙，她把水壺蓋放在一旁問道，“你還有什麽記不太起來，我可以幫你回憶一下。”
“這是個好機會。”羅蘭適時的在腦中說道。
李想醞釀了一下，“關於這個天氣和雪災你有什麽記憶嗎？”
“呃，我隻記得我從倫敦回家就是因為全國性的雪災預警。”
“全國性預警？”
李想回憶了一下自己的世界史儲備，英國曆史上好像沒有這種全國性的雪災，更別說在1886年。
“嗯，我記得當時是和你一起坐火車從倫敦回謝菲爾德，後來我的記憶就有些混亂，我都不記得我們為什麽會在馬車上。”
“現在是幾月？”
聽到這個問題，安娜情不自禁的笑了一下，然後抿了抿嘴道：“說出來你可能不信，現在是七月，七月十號。”
“七月？”
李想情不自禁的望向一望無際的雪原，萬物銀裝素裹，這哪裏有一點七月的感覺？
兩人又對了一些內容，他才發現，這個英國和自己知道的英國也不同。
如今是1886年，第二次工業革命的影響已經席卷了世界，而第二次工業革命其中一個標誌是內燃機，但這個世界雖然有內燃機的誕生，但卻不是主力研發方向。
第一次工業革命的“餘孽”還在野蠻生長，甚至長成了一個自己從未見過的怪物。
從安娜口中可以得知，不少城市裏早早就樹立起了巨大的蒸汽之柱，蔓延如同蛛網般密密麻麻的蒸汽管道布滿城市的地下，依靠這些管道無論是電力水力還是暖氣都可以得到滿足。
“那為什麽我們還要離開謝菲爾德？”
“謝菲爾德沒有，這些是我在倫敦看到的，看來你的失憶比想象中還要嚴重啊……”
“不，實際上我比你知道的還要多一些。”李想打斷了安娜的話，他回憶起父親說過要帶自己一家去新曼徹斯特，那曼徹斯特應該也有蒸汽柱，解開這一切的線索應該是在父親身上的那封信裏。
他連忙從口袋裏摸出信件，打開信封，讀了起來。
半晌後，他抬頭問道：“我們在倫敦的時候經常見麵嗎？你對我的大學有了解嗎？”
安娜有些遮掩，“不，我們隻是偶爾喝個下午茶，畢竟我的學校是女校，你無法進入，所以公平起見我也從未進過你的學校。”
李想看著她曖昧的態度沉默了。
看來這一家人的秘密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