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7章 軍師的真實身份
京城進入了冬月之後,哪怕是大晴天,也冷得入骨。
不過怎麽說也好,出太陽總比下雪要強,太陽一出,瓦片上就褪去了霜凍的痕跡,就連大街上叫賣的小販中氣都足了很多。
成甯早早出了門,坐在馬車上,對身邊坐著做了親兵打扮的葉斐然說:“真是的,讓你在家陪陪小孩你不幹。又把初五給惹哭了。等會兒回來你負責哄好啊。”
“你放心啦相公,初五那孩子好哄得很。回頭買兩盒點心就哄好了。”
腦海裏劃過自家憨憨兒子眼淚鼻涕一大坨的傻嗬嗬模樣,成甯不由自主摸著下巴點頭:“確實。”
嗯,親爹,親娘。
葉斐然跟著成甯出來,是想要知道成甯為什麽要約見陳思靜。何況……那地方還是兵部天牢。
兵部天牢關的隻有一種人:戰俘。
而且,還必須是敵方的重要頭領。
陳思靜早早就在兵部門外等著了。她穿著一身男裝,若氏人的反皮翻領外套,貂鼠圍脖,頭上一頂男裝的軟羊皮帽子,腳踩牛皮靴,英姿颯爽,冷不丁看上去,就是個若氏帥小夥兒。
葉斐然一打眼,就樂了:“巧了,我們倆都穿男裝。”
陳思靜也笑:“出門在外,還是穿男裝方便。”
成甯說:“別閑聊了。我們進去吧。”
出於夫妻之間的敏感,葉斐然發現成甯目光閃爍不定,似乎隱藏了什麽要緊言語。她的心裏一緊,漸漸收斂了表情。
來到兵部天牢,葉斐然立馬就感覺到這地方和別處完全不一樣。特別寬敞的院子裏,三丈高的院牆,院門極厚重。一連穿過兩道守衛森嚴的大門之後,他們來到了主屋前。厚重的雪白牆壁眼瞅著是用石灰糅合糯米來砌的,別說是兵刃無效了,就算用紅毛大炮來轟,估計也得十響八響才能轟塌。唯一的一道門小得可憐,門上上了三道鎖,三把鎖的鎖頭的鎖眼形狀都不一樣,顯然,需要三個人在一起才能打開。
不知什麽時候跟在成甯身後的三名刑部知事拿出鑰匙,依次打開了牢門。
葉斐然和陳思靜交換了個眼神,越發納悶,成甯低聲道:“跟我來。”
一間隔著一間的牢房,全都是空的,一直來到最後一間才見有人。一個年輕的男人,正盤膝坐著,背對著他們。成甯道:“你看看誰來了?”
陳思靜莫名其妙,困惑地看著那人。
成甯低聲說:“幾年前,季珩在李如意的暗示下要搶奪神龍穀。他沒有按照祖師爺的規矩,跟師兄弟們鬥法,光明正大贏得掌門之位。而是直接用錢組了一幫亡命之徒,以軍隊攻城之法,踏平了神龍穀。把神龍穀改成了要塞。殘餘的弟子四處求救,最後剩下一支,求到了為了報恩,舍棄原有身份,入贅豪門世家的大師兄身上。”
陳思靜身子僵硬了,眼神也跟著發直。
葉斐然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
那個背影一動不動的,成甯倒是淡定,緩緩道:“大師兄的醫術毒術比季珩精湛得多,用了個斬首行動,沒費多大勁兒,就奪回了神龍穀,重建了門派。沒想到從神龍穀被驅逐出去的季珩反而變得更強大了,還糾集了一夥好漢,一路攻城掠寨,跟朝廷叫板。竟成為一方禍患。等大師兄從神龍穀的事務裏騰出手來的時候,事情已經尾大不掉。”
“於是這位大師兄瞞著所有人做出一個決定,喬裝改扮蟄伏到季珩身邊。因足智多謀,機智奇巧,短短時間內,大師兄竟成為季珩的肱股之臣,被拜為軍師……”
一道道滾雷在葉斐然頭上滾過,把她炸焦了。她和陳思靜一道愣住,倆人成了兩截木頭,傻嗬嗬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那個人,還是背對著他們。
陳思靜首先按捺不住,撲到了鐵欄杆上,恨不得把自己擠過那手臂粗細的欄杆:“南西籬,是不是你?南西籬,是不是你?”
吳祁歎了口氣,說:“小生名叫吳祁。”
聲音不對,不是南西籬的聲音。
成甯說:“你為了盡可能隱藏自己,吞了大量的生煙汁子,把嗓子燒壞了。但你始終改不了一點的就是,看不得人傷害你的朋友。所以你偷偷地減掉了季珩燃燒彈裏的藥量,讓火燒得沒那麽猛烈。”
葉斐然仔細回想,確實……如果是李如意那種足料燃燒彈的話,自己應該連進空間的機會都沒有。
沒想到成甯竟發現了這麽多細節。
吳祁一動不動,陳思靜盯著他的背影,淚如雨下,泣不成聲。葉斐然看她話都說不出來了,就開口對著吳祁說:“他說的,是真的嗎?”
吳祁沒動,那背影像石塊似的。
葉斐然說:“你如果不承認的話,留在天牢裏,很快就要被處死了。”
陳思靜一下子崩了,哭著拚命搖頭,那淚水就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不行啊。他不能死。”
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成甯說:“你為什麽一定不願意和她相認?”
跟著成甯一起歎氣,吳祁很無奈,說:“我不是說了,讓你另擇良人改嫁麽?”
他終於轉過了身,時隔多日,他仍舊穿著一身破爛袍甲,好些地方帶著紅黑夾雜的血跡。他的臉也和過去不一樣了,臉上疤痕遍布,凶悍無比,哪裏還有半分昔日那和氣斯文好說話的賬房先生的模樣?
陳思靜看到那些戰與火留下的痕跡,原本已止歇的眼淚又開始猛流。縱然淚眼模糊,她還是認出了南西籬,“是你。就是你!我才不改嫁,我就認你一個!你入贅了我們陳家,你生是陳家人,死是陳家鬼,你快給我滾回來!”
女孩舉起手來,拚命捶打著鐵柵欄,也不知道她哪兒來這麽大的力氣,把小孩手臂粗的鐵柵欄捶得砰砰亂晃。
成甯盯著吳祁,雙眸熠熠如星:“你的責任已經盡完了。”
吳祁,不,應該說是南西籬,再次長歎。
合上眼睛,緩緩道:“成甯,什麽都瞞不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