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0章 又一個被李寡婦忽悠瘸了的可憐孩子
又過一會兒,那邊跑堂的過來言語道“天”字第一號上房已經準備好了,也把律靖香移過去了。葉斐然站起身就道:“走。我們先去看看她。這席麵不要了,拿下去散了給人吧。原樣兒的給我送一套到那邊去。”
她出手闊綽,都知道來了大主顧,店家有錢豈有不賺之理,滿口好話地答應著,把葉斐然迎到了庭院深處的最好的客房裏去。
進了屋子,暖意洋洋,腳下厚厚的毯子,金瓶供著孔雀羽,金盤盛著時鮮果,好一派若氏富戶人家的奢華做派。在這地方,絕讓人想不到竟還在大順國土境內。
小廝和婢女們忙忙碌碌準備重整宴席,春分自先走一步來到這地方打點,葉斐然問她道:“公主殿下呢?”
春分說:“在裏麵呢。”
春分神色怪怪的,葉斐然還不解其意,待得進了裏屋,見到青螺領著兩名宮女伺候著律靖香,方才大吃一驚。
葉斐然結結巴巴:“啊這……”
青螺上前去,一個規規矩矩的宮禮,“奴婢見過娘娘,娘娘千歲金安。”
葉斐然說:“青螺姑姑免禮,你怎麽會在這裏?”
青螺規規矩矩道:“攝政王陛下知道公主落難,命奴婢前來幫著伺候。不光是奴婢,外頭還站著小勤、小謹兩位公公聽候吩咐。陛下帶來口諭,道這客棧雖隱蔽,然而人多手雜,唯恐亂了公主殿下和娘娘的閨譽,因此派兩位公公使喚著方便些。”
葉斐然說:“還是相公細心。那就有勞姑姑您了。”
青螺微笑著說:“不勞煩。娘娘快去看看公主殿下吧。”
青螺讓開去,葉斐然來到律靖香跟前,“好久不見。”
暌別經年,律靖香相貌變得厲害,她挺著個大肚子,手腳卻瘦成一把骨頭,好好一個濃眉鳳眼的姑娘,圓臉變成了尖下巴,一眯起眼睛的時候,眼角的皺紋跟魚尾巴似的。薄薄的嘴唇旁,法令紋比溝渠還深,一副苦相,幹癟的情狀讓她整個人看著好像三十了。
葉斐然心裏一算,律靖香今年,似乎也才二十?
這中間到底經曆了什麽……
律靖香看著葉斐然,也是陣陣恍然,“葉斐然,你變得這麽漂亮了……”
葉斐然來得匆忙,身上穿著方便行動的家常月白掐牙背心,象牙白的裙子,腳踩金紅挖空羊皮翹頭小靴,外麵本來罩了一件孔雀金線的雪褂子,進屋的時候脫了,頭上簡簡單單的用一根白玉簪把長發盤起來,還有從不離身的金鈴簪子,兩枚金線流蘇的白玉耳墜。就這麽一身打扮,襯得她唇紅齒白,肌膚光潔無暇,眉眼流轉中透著一股子靈氣,完全看不出已經當了娘。
律靖香眼圈紅了,“我從前看不起你,你為什麽這次還要幫我?”
葉斐然說:“你好歹沒有作惡。而且你來向我求助,一定有你的原因,正好我也有話想要問你,就幫幫你。”
律靖香訝然道:“你怎麽知道?”
“等會兒再說吧。”葉斐然說,“你能下地走嗎?餓了多久了?”
律靖香點點頭,說:“可以。”
青螺親自攙扶著律靖香下了地,她整個人站在葉斐然跟前,葉斐然再次倒抽一口冷氣:律靖香那肚子已經開始往下墜,有經驗的一看就知道胎兒已入盆,怕是沒幾天就要生了!
都不是笨蛋,覺察到葉斐然的異樣,律靖香苦苦一笑:“要不是走投無路,我也不會低聲下氣來求你。”
曾經的葉斐然在她心中多麽低賤啊,農村出身,往上數三代有一個算一個全是泥腿子,還有葉紫然那麽個是非精堂妹……沒想到……
律靖香不由得想起自己當年漢語師傅教她,她特別不屑的那句話:仗義多從屠狗輩!
葉斐然說:“大王和你王嫂,知道嗎?”
律靖香說:“知道。”
葉斐然說:“那為什麽不來把你追回去?堂堂公主丟了,你王兄不著急?”
律靖香眼中湧起怨恨:“他?他現在眼裏哪裏還有我!全都是那賤人!”
葉斐然不高興了:“雷珂是我最好的朋友,不許你這樣說她!”
不料,律靖香說:“誰說雷珂啦?是李如意那個賤人!”
葉斐然驚訝道:“李如意?她還活著?”
“哎,先不說了。”律靖香捂著肚子說,“我好餓,肚子裏的這個在踢我了。快點去吃點東西?”
葉斐然也知道不能急,就說:“行。”
來到席麵上,律靖香深深吸一口氣,“這才叫吃的啊……”
好歹是金枝玉葉,餓得再慌,律靖香的吃相還是很不壞。
吃過了飯,奉上了清茶。
葉斐然問:“你為什麽會流落到大順?肚子裏的孩子是誰的?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
律靖香說:“這孩子他爹就別提了,是被李如意那廝算計著我懷上的!你就當是個野孩子吧。接下來……也就是生下這孩子,然後流浪唄,你借我一筆銀子,我找個地方隱居,把這孩子養大就是了。”
聽了一耳朵傻話,葉斐然啞然失笑,翻了個白眼說:“姐姐,你想得可真簡單,流浪?你這才流浪了半年,就差點兒死掉了。這是其一。其二,我們大順,五人一甲,十甲一保,丁畝相連,戶籍相通,凡穿州過郡者,需保甲文書,以紅印為證,違者入水牢,打十棍發還原籍——回到原籍,還得再聽從本地縣官判罪,輕則做苦力;重則入水牢。我不知道你用什麽手段蒙混到京城蘭若坊來,但是我得提醒你一句,隻要你不帶著文書離開京城,擔保你連直隸都走不出去!”
一席話,聽得律靖香臉色煞白,她喃喃道:“怎麽跟李如意說的不一樣啊?”
葉斐然說:“我不是說人壞話——但,李如意口中什麽時候說過實在的話兒來?她可是我見過最會打嘴炮的人,沒有之一!”
律靖香臉色越發難看了。
察言觀色,葉斐然就知道,這妥妥又一個被李寡婦忽悠瘸了的可憐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