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9章 無垢地獄
“驛官!有人在嗎?”王璄說,亮出王家的家徽,“王家來人了!”
他也留了個心眼,沒有報出自己真實身份。反正在虞郡,王家家徽已經足夠嚇到尋常小官小吏的了。
喊了兩三遍,驛站裏才搖搖晃晃的,走出一個老兵。
走到馬燈下麵,葉斐然才發現,這個人其實並不老,然而眼袋耷拉,骨瘦如柴,整個人看起來精氣神好像被吸幹了一樣,走路佝僂著背,讓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足足蒼老了二十歲。
她說:“請問,這兒往京城的驛馬什麽時候出發?”
那老兵恍恍惚惚的,好像沒有聽見她說話。葉斐然忍不住提高聲音,又重複了一遍。
老兵才說:“京……京城嗎?明……明天……”
他說話聲音含含糊糊的,葉斐然花了好大勁才聽清楚。
“明天嗎?”她重複一遍,老兵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葉斐然對王璄說,“那麽我在這兒住一晚上,明天出發就行了。你忙你的事兒去?”
她可不想再跟王璄有什麽瓜葛了,太危險!
老兵說:“住……住嗎?”
葉斐然點頭:“有地方不?”
“有……有的……跟……跟我來……”
老兵轉身往裏走,他走路的動作特別奇怪,有氣無力好像要飄起來似的。葉斐然總覺得自從進了這個驛站之後,處處透著古怪,自己也不由得提高了警惕。
出乎意料之外,走進了驛站大廳裏,其實有十幾號人在屋子裏。
這些人或坐或臥,在大廳角落擠成一團,有人頭頸交纏,有人眼神半閉,屋子裏烏煙瘴氣,氣氛詭異。葉斐然一看到那畫麵,渾身汗毛豎起來,被針紮了一樣原地跳起:“鬼啊!”
轉身奪門而逃。
那老兵也不追趕,反而迫不及待地撲向那群人裏:“留一點給我!”
葉斐然跑到驛站外麵,抱著門口的大樹,嘔吐不止。
王璄從後麵追出來,神情嚴峻,一把扣住她下巴,扭過來。他俊美的臉上,猶如罩上一層寒霜,又白又冷:“你也接觸過‘無垢散’?”
葉斐然才吐完,滿嘴都是那味兒,嗓子眼陣陣發酸,胃裏還有東西往上湧。眼淚汪汪的,一個字說不出來。
(你滾開!我要吐你臉上了!)
大概看出了這趨勢,王璄鬆開手,葉斐然又抱著樹吐了一會,一直到胃裏什麽東西都沒有了,才停止。
王璄冷冷逼問:“說!不許瞞著我!”
葉斐然其實也挺冤的,她怎麽會知道那無垢散是啥玩意兒呢?這種反應,純粹來自前世。在現代的華國,是全世界禁毒最嚴格的國家,從小學生開始就不斷進行禁毒的教育宣傳,所以,她一眼就看出來了,驛站裏的那些人,是一群癮君子!
因此,她也徹底明白了,這種“無垢散”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小哥哥,我怎麽可能接觸過那惡心東西?”葉斐然說,“但是我不是沒有長腦子吧!剛才那光景,正常人看見都感到惡心的好嘛!”
王璄一怔,才發覺自己反應過度了,他臉色柔和下來,聲音也溫和了:“是我忽略了。你從瓊州來,無垢散應該還沒有傳那麽遠。”
葉斐然苦笑:“如果無垢散連瓊州都有了,那麽整個大順就完蛋了!”
王璄肅然:“你也這樣認為?”
葉斐然回頭看了一眼那驛站,房子又老又舊,黑沉沉的,隻有那馬燈有氣無力地散發著光芒。弄巧反拙般,那光芒之外,黑暗的地方越發濃如墨汁。
她打了個冷戰,說:“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走吧。”
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離了驛站,二人隻能露宿。
回到樹林中,王璄看著葉斐然熟練地找到背風處,用樹枝搭起帳篷,取出火絨火折子生火,最後下套套了隻肥肥的兔子,揪著耳朵提回來,懷裏還抱著一個肥大的蘿卜(空間裏拔的),神色複雜:“……”
葉斐然把兔子遞給他:“會殺嗎?”
王璄炸毛後退,叫道:“惡心!別讓我弄!”
葉斐然白了他一眼:“殺人你都會,殺個兔子不會?”
王璄嘴裏,還是重複那一句:“惡心!拿走!”
看來這位大少爺還真不會,葉斐然也不勉強了,把蘿卜扔給他:“拿著,讓我來弄!”
她拔出匕首,把兔子殺了,處理幹淨,又用樹枝叉起來,架在火上烤。不大會兒,烤肉的香味飄出來了,王璄尖起鼻子,嗅了嗅,又嗅了嗅:“味道還湊合。”
葉斐然撕了一小片兔肉下來,吹了吹,放進嘴巴裏嚐了嚐味兒:“確實,很不錯。”
王璄坐過來了,妖媚的桃花眼亮閃閃的。
葉斐然護著烤兔子:“不勞動者不得食,你這是殺兔子裏還是抓兔子了還是烤兔子了?”
王璄:“……村婦,給我!”
他也真好意思,夾手來奪,葉斐然搶不過他,兔子進了王璄手。王璄擺出萬人迷的魅惑笑容:“謝謝。”
張口欲咬,葉斐然一口口水,吐在烤兔子上。
王璄傻眼了。
僵直原地。
葉斐然從他手裏施施然地拿回烤兔子,把蘿卜扔給他:“不勞動者不得食,吃蘿卜吧!”
王璄:“……”
他很想拔劍把這個女人殺了是怎麽回事!!
吃兔肉的吃兔肉,啃蘿卜的啃蘿卜,在樹林裏對付了一夜。
第二天白天,王璄比葉斐然先起來了。
葉斐然醒來的時候,看到他正撅著屁股,趴在一棵大樹上,笨手笨腳的掏鳥窩。嗯,那大樹離地三丈高,她敢肯定,王璄一定是施展輕功上去的。
那隻鳥媽媽在旁邊炸了毛的亂叫亂飛,王璄一邊揮袖子趕走鳥媽媽,一邊伸手去夠窩裏的鳥蛋。
葉斐然在樹下說:“別掏了,下來吧。我給你弄吃的!”
王璄不服氣道:“你又誑我,讓我啃生蘿卜!”
葉斐然抿嘴一笑:“這鳥媽媽都開始孵窩了,鳥蛋裏是沒有成型的小鳥,羽毛啊血水的,你吃得下去?”
王璄一愣,細細想象,果然有種惡心的感覺……
他頓時成了泄氣的皮球,放棄了禍禍那鳥窩,從樹上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