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險中無富貴(上)
一路上,鄭富貴一行只遭遇了一支出來放牧的蒙古騎兵,對方在得知他們是蘇木沁板申的送糧人後,很熱情的為他們指了路,這讓鄭寶貴大感放心,所以壓根沒注意到為首那名蒙古騎兵眼中的譏笑。
三十里,轉眼就到,守衛營門的蒙古騎兵象徵性的看了一下就讓他們進去了。把車停好,好手下趕緊把糧食卸下,鄭富貴由一名蒙古兵領著進入了營地中央的一個大蒙古包里。
這一路上,鄭富貴終於覺得有些不太對勁了,營地里所有的蒙古兵,不管手邊正在忙著什麼,都用一種看待被宰羔羊的奇怪眼神看著他,同時他也注意到這些蒙古騎兵的盔甲明顯要好於他見過的那些蒙古兵,個個都是鐵盔加鐵網甲,而且神情肅穆,身上的殺氣彷彿肉眼可見。
不對!鄭富貴覺得后脖子一陣陣發涼,剛想要轉身,就見領跑的蒙古兵手按腰刀刀柄回頭看他一眼,鄭富貴就不由自主的跟著他走進了大蒙古包內。
蒙古包內已經有五六人,或站或坐,居中一人正在用冰冷的眼神看著他。
鄭富貴一見此人,腦中登時一片空白,雙腿一軟,直接跪坐在地。
那個正用冷冰眼神看著他的正是大成鄂托克台吉,達陽。
他怎麼來到蘇木沁板申附近的?難道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達陽看了他一眼,臉上沒有任何錶情,只是對著站在蒙古包門邊的親兵微一點頭,兩名親兵就大步上前,把鄭富貴按倒,用細羊毛繩綁了個結結實實,同時還把他身上暗藏的兩口短刀全都搜了出來。
鄭富貴沒有一點反抗,既是不能,更是不敢。
達陽看了坐在身邊的穿越三人組,「咱們去蘇木沁板申看看。」
穿越三人組齊齊點頭。
本來四人還在商量著什麼時候兵圍板申更好,結果就有哈甲兒氣,即蒙古騎兵中的偵騎回報說,板申內有七人駕兩輛大車出行,正向營地而來,車上裝的似是糧食。達陽當時就哈哈大笑,說是真沒想到他們還會自己過來送人頭。
既然有人送上門,四人就老實等著就是。
達陽見過鄭富貴一次,雖記不住他的名字,卻也知道此人是蘇木沁板申的副首領。只不過現在沒空處理此人,等會兒和蘇木沁板申首領一併處置就是了。
鄭富貴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一句話,他心裡非常清楚,土默特萬戶大成鄂托克的台吉出現在這裡,這已經說明一切了,私販兵器之事一定是被他察知了,不然不會一見面二話不說就直接綁人。
達陽和穿越三人組同樣沒理會這個還能再活不到一個時辰的死人,徑直出了蒙古包。
外邊已經有親兵牽來了各人的馬匹,營地內的三百親兵都已經集結完成,鄭富貴帶來的七人早就被綁成棕子扔在一邊。
達陽一揮手中的馬鞭,「我們走。」率先縱馬出營,穿越三人組齊隨其後。
為了不讓蘇木沁板申的人提前發現,騎兵出營時沒有吹起號角,也沒有亮出象徵達陽身份的黑色大纛,只是沉默的賓士在土默川平原上。
胡新明控馬靠近張亦隆,「張哥,你怎麼樣?」
張亦隆死死咬著牙,「沒事,我挺的住。」
說是說,這屁股和大腿的磨傷還是讓張亦隆疼的直想罵娘,連續三天的縱馬疾馳對於達陽和蒙古親兵來說不算什麼,但對於穿越三人組來說,確實是不小的考驗。不說馬術剛入門的張亦隆,就是於碩和胡新明也從來沒連續騎馬賓士三天的經歷,所以每天晚上紮營后,這三位安答都要在各自帳篷里趴上一二個時辰才能勉強入睡。
張亦隆估計自己仨人也就是連續騎馬三天,如果再多騎個一二日,估計到了目的地后就要先休息個二三天了。
三十里地,轉眼就到,離蘇木沁板申還有不到三里地,達陽再次揚起手中的馬鞭,現在是亮出身份的時候了。
「鳴……」修長的號角聲吹響!
「刷!」黑色大纛豎了起來,明白無誤的告訴看到它的人,這支騎隊是大成鄂托克台吉的直屬親兵。
100騎搶先縱馬前出,在距離蘇木沁板申不到一里時,100騎變陣雙龍出水,分別從左右兩邊將整個蘇木沁板申包圍起來,所有在外耕種的百姓都被他們驅趕回板申。
沒人敢和這些刀出鞘弓上弦的兇悍蠻子理論。
達陽帶著穿越三人組和200親兵直驅蘇木沁板申大門前。
剛得到消息的胡守常帶著板申內有頭有臉的幾十人跪在大門邊恭迎達陽台吉。
達陽看了他一眼,「起來吧,前面帶路。」
「是,大人。」胡守常連頭都沒敢抬,別看現在初春寒風陣陣,可他的臉上卻滿是細密的汗珠,他完全想不到這位大成鄂托克的台吉是怎麼來的,之前有消息說他帶人去東邊勘察邊界了,這怎麼突然跑到蘇木沁來了?
按慣例,如果是達陽到了蘇木沁外,那麼今天一早就會有人傳令自己率全板申的頭面人物前去晉見,並奉上貢物,可是,今天不僅沒人通知自己,自己派去送糧食的副首領鄭富貴也沒有跟著回來,這太反常了。
難道是私販兵器的事敗露了?
難道這就是常允義他們沒回來的原因?
胡守常一邊在前邊領路,一邊在腦海中快速的思考著,對於這種最難情況,自己不是沒有準備,無論是人力還是財力都有準備,問題是啟動這些準備是需要時間的,現在自己還有時間嗎?
胡守常給一直跟在身邊的書辦使了個眼色,書辦微不可察的點了下頭,剛移開一步,身後就有一騎趕到,馬上的蒙古騎兵冷漠的用手中的長標槍對著書辦一點,示意他不要亂跑。
見到這一幕,冷汗瞬間爬滿了胡守常的後背,儘管身上穿著細羊皮夾袍,可胡守常還是覺得如墜冰窖,不由自主的打了幾個寒戰。
跟在達陽身後的200騎兵在每一個街口都自動留下20或是30騎,不大的蘇木沁板申所有主要街口很快就被這些面無表情的兇悍騎兵所控制。
等到了板申公所時,跟在達陽身後的騎兵只剩下70騎。
當然,別說70騎,就是7騎,胡守常也生不起絲毫反抗之意,自己是文弱書生,平時有些打打殺樣的事也是由常允義和鄭富貴負責,現在這二人全都不在身邊,就靠幾個會點莊稼把式的庄丁還想反天?
達陽翻身下馬後,在公所外留了10名騎兵,剩下的人都跟著他魚貫而入,從進蘇木沁板申開始,達陽就只和胡守常說過一句話,這讓整個公所的氛圍顯得極其緊張和壓抑。
胡守常把達陽一行人讓到公所正堂落坐,小廝獻正宗的蒙古奶茶,此時他才注意到,一直跟在達陽身後的是三名漢人,起先他以為是達陽招來的漢人親兵,但仔細看了幾眼就發現不對了,這三人身上穿著的是和達陽類似的鑲銀漆皮鐵網甲,和那些穿普通鐵網甲的蒙古騎兵完全不同。
更關鍵的,一進公所后,達陽自然居中而坐,而那三個漢人中的一人則直接坐在了達陽身邊,另兩人也是稍居下首而坐,其餘的蒙古騎兵則環立四周。
這三個漢人居然能和大成鄂托克台吉平起平坐?!要不是有三十多年的養氣功夫,胡守常差點驚叫出聲,這是什麼地方?是塞外草原,是蒙古人的地方,三個漢人怎麼會有如此高的地位?
胡守常收斂心神,現在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他剛要率板申內所有頭面人物給達陽行禮,耳中卻聽到達陽一聲冷笑和一道冷冰冰的命令,「把他們所有人綁起來!」
不等這些頭臉人物有所反應,環立四周的蒙古親兵就一擁而上,不由分說就把眾人用細羊毛繩綁了起來,少數幾個壯年還想反抗,蒙古親兵毫不客氣,直接掄起包子大的拳頭,狠狠幾拳打下去,也就沒人敢反抗了。
見把所有人都綁好了。達陽這才一邊喝著奶茶,一邊看著他們,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道:「我今天不是來審案的,我也沒空聽你們的辯解,你們自己做了什麼事,自己心裡明白,我今天就是過來處置這事的。用你們漢人的話說,我先把醜話說在前頭,今天我是要殺人的,但有些人還是有活下來的機會。」
此話一出,好幾個人都腿軟的站不住,直接跪坐在地上。
達陽看了眼張亦隆,張亦隆一笑,沒說什麼。
達陽揚了揚手中的馬鞭,一個親兵端進來一個香爐,爐上插了一支點燃的線香,「給你們一柱香的時間,誰主動說出來就只要交五百兩白銀的罰金,我就放過他。」說到這裡,達陽看了眼胡守常,「你是例外。」
所有人都盯著線香,陷入了沉默。
「我,我說,我說,」一個被綁著雙臂的中年人擠出人堆,跪在達陽面前,「我是雜貨行的行頭齊原義,我知道大人說的是什麼,他們私自打造兵器,販往巴岳特鄂托克,這事本來和我們雜貨行沒關係,但胡首領說,得出錢,所以最後我們雜貨行一共出了一百零七兩銀子。」
達陽點點頭:「銀子的用在什麼地方了?」
「回大人,銀子有大部分是用來買木炭了,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齊原義說著連連叩頭。
達陽示意他跪到另一邊去。
又一個地主掙扎著爬出來,對天發誓,他完全不知道有此事。
達陽揮手讓他跪到齊原義身邊,但是提醒了他一句,如果發現他在說謊,不僅要抄沒他的全部家產,還要砍下他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