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噩夢之後是還是噩夢(上)
看著於胡二人進了帳篷,張亦隆這才鬆了口氣,手裡重新握緊了這支能給自己帶來好運的EM-331狩獵步槍,但這一次能不能成功把噩夢驅離他卻沒有一點把握。
一絲苦笑爬上了臉龐,張亦隆是真沒想到,都有可能穿越到某個不知名朝代了,這困擾自己半年的噩夢竟然還在?
張亦隆都可以把這噩夢如數家珍的敘述一遍了,而且每次噩夢都不帶變樣的,這才是最讓人感覺崩潰的地方,好像你每次都知道前面就是懸崖,卻一次又一次控制不住自己沖向懸崖的腳步。
更何況噩夢的內容遠遠比墜入懸崖更為可怕。
噩夢每次都是從一次莫名其妙的抓捕開始的,張亦隆每次入夢都只記得自己在緊追一道黑影,然後那道身影會在一個街角一閃而逝。當張亦隆緊追過街角后,卻面對了已經等在原地的黑影和一支指向自己胸膛的黑洞洞槍口。
然後就是毫無懸念的高潮和結局,張亦隆在拼盡全力躲閃的同時,手中的64式手槍準確的把一發子彈射入了黑影的心臟部位,同時,黑影手中的槍也會把一顆子彈打入張亦隆的胸膛。
沒有中彈后的痛苦和無力感,只有無盡的空虛,然後就會從噩夢中驚醒。
最讓人痛苦的就是每一次噩夢中都知道那道黑影就在街角后等著自己,自己卻根本控制不住前沖的腳步!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自己在現實中都不會犯如此愚蠢的錯誤,但那是夢境,而且張亦隆清楚的知道,為什麼會犯這樣的錯誤。
因為現實中犯錯誤的那個人,不是自己,而是她。
自從她出事後,半年來張亦隆幾乎每天都會受到同一個噩夢的困擾,雖然沒有影響到日常工作,但確實對他的心境產生了巨大的影響,而且這種潛移默化的影響最終對張亦隆產生了任何人都無法預料的結果,可以說沒有半年前種下的種子,就不會有日後崛起於草原,爭霸天下的那個政權。
當然,此時此刻的張亦隆還沒意識到這一點,這片天下也還沒意識到一顆霸主之芽正在這個二十餘歲的年輕人心中悄然生長著……
後世史家一直奇怪一個問題,在他們看來,張亦隆和達陽能結成盟友很正常,畢竟雙方算是各取所需,那麼在太平堡和土默特部都從草原崛起之後,他們卻沒有像史書上那些同處一地的梟雄那樣互相殺的人頭滾滾,一絕勝負,而是一直能和平共處。這個問題不僅困擾了後世史家許多年,更讓不少人扼腕嘆息沒能看到草原上最強步騎之間對決!
事實上對於這個問題,兩個當事人也很難說清楚,畢竟夾雜了太多的利益和複雜的人心。但如果說到雙方結盟的起源,兩位當事人卻有著同一個答案,那就是噩夢之後還是噩夢。
張亦隆是從噩夢中醒來,卻在幾個小時后發現身處明末亂世,而且還是穿越到了堪稱無法之地的茫茫大草原上,可以說再次陷入了噩夢,直到他與達陽相遇,這才有了從噩夢中脫身的可能性。
幾乎是同一時間,達陽在營地遇襲脫險后,卻因為自身性格的缺陷導致再次陷入危機,差點被砍下頭顱讓人拿去換了賞金,要不是恰好碰到了張亦隆一行人,那達陽的噩夢也就成真了。
這二個梟雄互相將對方從噩夢中解救出來,這也許就是他們終其一生都能保持友誼的最大紐帶,沒人敢隨意斬斷這種紐帶,畢竟這種潛藏著命運之力的紐帶萬一斷裂是什麼後果,沒人知道,梟雄也不例外。
此時的張亦隆還沒感受到這種紐帶的牽絆,他除了分神警戒周邊以外,還不得不把一半的心神用於安撫自己狂躁的內心。雖然表面上保持了足夠的鎮定,但實際上胡新明的穿越一說對張亦隆造成的精神壓力一點都不比於碩小。
人是社會動物,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牽絆,張亦隆也不例外,他不敢想像自己失蹤后家人是什麼反應,領導會是什麼反應。現在相關的調查肯定已經啟動了,但是,能調查出什麼來?那三名蒙古邊防軍消失的上半身會不會留在21世紀,會不會引起新一輪關於時空和外星人的大討論?
應該不會吧,張亦隆努力放鬆著自己,且不說出事的地點本身就是一處偏僻的草場,很難被無關人員圍觀,自己在追捕前又留下了足夠的信息,只要不出意外,幾個小時后旗公安分局的增援力量就能順著線索趕到了。
剩下的事,就不是他這個已經被扔到天曉得什麼朝代的人需要考慮的了,大不了麻煩上級請出大殺器-走進科學,也就到頭了。
可我們怎麼辦呢?張亦隆掃視著漆黑的夜幕,此時正是全天最黑的時候,除了星光,周圍沒一點人造光亮。作為受過專業訓練的前偵察排長,張亦隆知道在這時候,人眼是能發現20公里以內的燭火或是燈光,可現在什麼都沒有,也許胡新明說的是對的,自己一行人還真是穿越到了,而且穿越到了古代。
不管穿越到什麼朝代,都不是好事,這是張亦隆最基本的一個判斷。原因很簡單,在中國幾千年的封建王朝統治史上,除了元清兩代,就沒有對草原實施過長期有效控制的,也就是說,除了這二個朝代以外,穿越到草原就意味著進入了一個無法之地或者說,法外之地。
但穿越到了元或清就好了?張亦隆很快就否定了這個念頭,元代對於漢人並不友好,除非自己運氣好到正好碰上了處於創業期的鐵木真,否則不變成權貴的奴隸就要燒高香了。
到了清代也差不多,自己三人沒有能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除非運氣好到穿越到清末,自己可以靠著懂點俄語,於碩靠著懂英語玩個挾洋自重,否則恐怕就只能靠著手上這桿步槍當個馬匪了。
想到這裡,張亦隆就不由得想要罵娘,那三個蒙古邊防軍,死的時候就不能擺出個正確姿勢??三支AKM自動步槍啊,沒一支能用的!沒一支!
唯一有點希望的就是那支被斜切掉一截槍管和導氣裝置的AKMS摺疊托自動步槍了,理論上它是可以當成一支栓動步槍使用的,但事實上,不到萬不得已張亦隆絕對不敢讓任何人使用這支槍,包括他自己。
這支AKMS摺疊托自動步槍缺失的不只是導氣裝置,還少了帶準星的一截槍管,張亦隆估計至少短了四分之一。天知道這樣的槍管還能不能承受子彈發射時的膛壓,萬一承受不了那後果是不敢想像的。而且少了一截槍管和準星后的這支AKMS,其有效射程不會比胡新明手中的那支單管獵槍更遠,也就是說,三人中真正能在遠距離殺傷目標的只有手中這支拉一下打一發的EM-331狩獵步槍了。
在腦中快速清點了一下三人的武器,一支狩獵步槍,一支54式手槍,一支12號單管撅把式獵槍、一支半殘的AKMS自動步槍,7顆蘇制手榴彈,張亦隆估計是RGD-5型手榴彈,但沒有時間仔細辨認,三柄AKM多功能刺刀,一柄53式偵察匕首。這基本上就是三人現有的致命武器了。
這樣的火力,只要對方人數不超過二十人且不被近距離伏擊,張亦隆有把握擊殺任何敢於對他們出手的人馬,但如果敵人數量較多,那情況就不好說了。
有可能出現因隊伍中一人或是數人中彈而全隊崩潰,但也有可能出現其他人恐懼或是在重賞的刺激下蜂擁而上的情況,畢竟這支EM-331式狩獵步槍是標準的手拉機,最大射速也不會超過25發/分,如果多支齊射還有望能達到一定嚇阻效果,可現在只有一支。
剩下的武器,只能在30米以內發揚火力,如果敵人是步軍,那麼情況還好,要是馬隊,不考慮於碩的射擊技術,就算他百發百發,那支54式手槍在打光彈匣前也只能打倒二到三匹戰馬,至於說小胡手上那邊單管撅把式獵槍,能打出二發就謝天謝地了。這還沒說敵人的馬隊要是裝備了弓箭或是標準,在十幾米外照樣能把自己三人射成烤串!
想到這裡,張亦隆不由得就哆嗦了一下,暗自告誡自己,真要是碰到敵人從正面殺過來,不要節省子彈,200米外就要開槍,直接射擊敵人的軀幹!不對,射人先射馬,要先把馬打倒。
張亦隆不會知道,在這個世界里,樹旗子這種事要少干,因為樹了就要兌現,幾個小時后,他就要認真考慮是不是要兌現一下此時此刻樹自己心理上的這面射人先射馬之旗了。
就在張亦隆想東想西,在心裡給自己亂樹旗子的時候,他未來最好的盟友-達陽,卻面臨著生死抉擇,要不要衝出蒙古包去玩命?
這一切還要從胡德爾金率領大部分聚集起來的親衛沖向那些莫名其妙出現在營地後方的黑袍人開始說起,雙方剛一接戰,胡德爾金就感覺到情況不對了,對方雖然只有二十人左右,但是個個勇猛異常,極其擅長近身肉搏,手中的蒙古馬刀或是重劍揮舞如同旋風一般。
最先衝上去的蒙古親衛竟然沒有幾人是他們的三合之敵,幾個照面就被砍翻在地。就連胡德爾金本人,在二名黑袍人的夾擊下步步後退,要不是他本身就擅長肉搏,曾經得到一位回回老刀客的親傳,手中馬刀舞的風雨不透,此時恐怕身上已經多了好幾個血窟窿了。
「快,快,長槍!長槍!」又驚又怒的胡德爾金一邊抵抗著對方瘋狂的砍殺,一邊呼喝著讓其他親衛趕緊拿長槍過來支援。
在蒙古親衛和穿黑抱的紅擺牙喇兵陷入狂亂肉搏戰的掩護下,5個最精悍的白擺牙喇兵和5名卡倫兵悄悄摸到了小蒙古包後方,其中二個身材最為壯實的,手裡各拎著一柄磨的飛快的短斧,他倆的任務就是破開蒙古包的架木,為其他人打開通道,以便進入蒙古包內斬殺達陽。
根據內應的介紹,在小蒙古包內議事時,達陽身邊最多也就是三四人,現在那個穿甲的千戶長出來后,包內最多也就三人,其中還有一個娘娘腔的漢人,真正能打的只有達陽一人。
領頭的白擺牙喇兵甚至猜測達陽會用柜子把包門堵住,防止外面人的衝進來,這樣一來,只要他們動作夠快,包內的達陽出不去,包外的蒙古親衛們也無法及時進來支援,大事可成!
隨著他一個手勢,二名白擺牙喇斧兵快步走到蒙古包外,揮起利斧,直劈向檀木製成的架木!
達陽的第一場噩夢,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