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4：放下，心如刀絞
燈光並不亮堂的客廳里，電視屏幕上不斷變化的霓彩燈光照在兩個人的身上，一室的沉寂。
皇甫信一起身，簡單的說了一句，「我出去一下。」
童嫿沒有阻攔，她本就沒有那樣的資格，她是每天給他下毒的兇手，他現在把她送到警察局，她都無話可說。
皇甫信一走後，夜，重歸於平靜。
童嫿躺在沙發上，身體每一處受傷的地方都傳給她絲絲痛感。
今天和張彭宇見面，他本來就因為下毒的時候一直怪她遲遲不肯動手，如果不是童嫿的心軟，如果不是童嫿還對皇甫信一有感情，皇甫信一早該被毒死了。
是因為童嫿無名指上的戒指惹怒了張彭宇，以前也因為她對皇甫信一太愛，張彭宇對她動過手，沒想到今天，他的反應會如此大，直接把她往死里打，甚至還……
當時她真的痛不欲生，但她沒掉一滴眼淚，因為她清楚，一切是她咎由自取，更不會有人來救她。
剛才皇甫信一在看到她身上的傷，那個反應的時候，她後悔了，真的後悔了，只是有些事做過，就再也無法抹去。
就像她愛著他一樣，至少他也是愛過的，只求他，不要把這些事情告訴睿睿。
皇甫信一從藥店里買了葯回來，坐在車裡一根一根的抽煙，他給自己一個決定，不得不承認，童嫿身上的傷有他的責任，他也心疼著。
小冉一直推開他，一直不肯接受他，是因為他的優柔寡斷，是因為他的不負責任，和童嫿之間的事情，他很認真的想了一番，如果這段婚姻從開始，他就像童嫿一樣的努力，他們奔著一個目標，就不會發生今天這些事情。
他不怪童嫿，怪他自己，怪他一直將一個全心全意愛他的女人，排斥在生命之外，以為只要給她婚姻，就足以彌補對她的內疚。
扭頭盯著副駕駛座位上的那些葯出神，好一會兒他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熟悉的號碼。
電話響了好幾遍，那邊的人才接通，接通后語氣還很不耐煩，明顯是打擾到了她的美夢。
她這個人，最討厭的事情就是打擾到她睡覺，「這麼晚了，還讓不讓人睡了。」
果然是這是反應，皇甫信一苦笑一下，輕喚她的名字，「小冉……」
「嗯？」季小冉還睡得迷迷糊糊，人已經醒了，大腦還深度睡夢中呢，機械性的回復。
不知道她現在能不能聽到他說的話，也不知道她到底能不能聽懂他想要說的話，皇甫信一心想，無論她想不想聽，有沒有在聽，這通電話結束，他們也就畫上句點了。
「對不起。」太多話想說，以至於他也不知道該先說什麼。
窩在被窩裡的季小冉似懂非懂，擰了擰眉心，不解的問他，「什麼啊？」深更半夜的給她打電話，就是為了說這三個字嗎？再說，他又怎麼了？為什麼要和她說對不起？不會是真的中毒太深吧。
皇甫信一長嘆了一口氣，低沉的嗓音絕望的蔓延開來，「我，決定放下你了。」
「……」一直都閉著眼睛的季小冉，緩緩的睜開了眼睛，如果沒聽錯的話，他說要放下了。
她不是應該很輕鬆的嗎？而且這樣的話，他不是說過很多遍了嗎？為什麼此時此刻聽起來，像是最後一次聽到了一樣。
她沉默著，不確定自己聽到的，或許更多的是不想讓聽懂。
「對不起……」皇甫信一心如刀絞。
季小冉從被褥里鑽出來，坐起身子，後背靠在身後的枕頭上，她聽得出他聲音的憂傷，她問他，「你喝酒了嗎？」
因為他現在還是個病人，她不敢確定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他現在的身體狀況如果喝了大量酒精，對身體的傷害會很大，甚至有很嚴重的後果。
季小冉開始擔心他，整顆心都懸了起來。
皇甫信一解釋，雙眸渙散的望著車窗外的黑夜，真的很黑，黑的都讓他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看不到前方，「沒有，我現在很清醒。」
就算很清醒，但現在的他也很不好，應該是需要有個人陪陪他的，季小冉問他，「你在哪兒？」
皇甫信一仰頭，腦袋靠在車椅上，透過天窗迷離的望著她家那扇已經熄滅燈光的窗，渙散的說，「你家樓下，但你別下來。」
見到她，他又該反悔了，見到她，他又下不了決心了，見到她，他又會優柔寡斷了。
季小冉大概是明白了他今晚為什麼突然又變成這個樣子，那麼多的對不起，裡面的含義是什麼。
她由著他，順著他，「那你好好照顧自己，希望不要再有中毒之類的事情發生。」
畢竟那毒是童嫿給他下的，她已經沒有像從前那樣那麼喜歡童嫿了，她對童嫿也有了不信任和抱怨。
但如果，這是信一哥哥最後的選擇，她同意。
皇甫信一悲悲苦苦的乾笑著，她還真懂事，懂事的讓他像個瞎鬧的孩子。
兩個人的手機都貼在耳邊，有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過了好一會兒，皇甫信一才不甘心的問季小冉，「你真的不喜歡我了嗎？」
其實也不是不甘心，更多的還是對她的擔心，如果她還喜歡著，那麼他就再次的辜負了她，傷害了她，又要惹她哭了。
現在，他倒是真心的希望，她是不喜歡他的，他很沒用，不能給她美好的幸福，連一場普通的戀愛都沒有給過她。
季小冉不答反問，覺得信一哥哥的這個問題，問的好傻，「你說呢？」
這樣的反問，就是一種答案，皇甫信一的心狠狠的揪疼了一下，貪念的逼她，「我想聽你說，一次也行。」
「我不說。」季小冉毫不猶豫的拒絕。
她的乾脆讓皇甫信一沒有再逼問，季小冉佯裝打了個呵欠，聲音支支吾吾的說著，「好睏的，我要睡覺，你快回去吧，晚安。」
她越是這個樣子，就越容易讓他心疼，但對不起，他不能好好哄她，寵她了。
「晚安。」
直到在手機聽筒里聽到她淺淺的呼吸聲，他才不舍的切斷了信號。
剛才他本來是想唱我的寶貝給她聽得，最後一次唱了，嗓子卻失聲了，連哼都哼不出一個音節來。
……
淺睡中的童嫿聽到開門的聲音，心想著，是他回來了嗎？聽到換鞋的聲音，然後是他走路的腳步聲，真的是他回來了嗎？
她不敢睜開眼睛，生怕這是她的夢，剛才他走了，她還以為，他再也不會想要見到她了，她以為，他再也不會回到這裡了。
皇甫信一提著買回來的葯站在沙發前，眉心微擰，低沉的嗓音在寂靜的房間里，即使聲音很小也還是聽得很清楚，「怎麼睡在這裡？」
好聽的聲音，三分責備，三分心疼，剩下的那四分，應該是，生活在很久的夫妻間的那份簡單平淡。
「童嫿，醒醒。」他的聲音就在她的耳邊，那麼清晰，那麼好聽，那麼悅耳。
童嫿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聽話的，緩緩的睜開了眼睛，眼前，是他那張放大的俊臉，近在咫尺。
他嘴角微微上翹，輕聲說著，「到房間去，我買了葯，幫你擦擦。」
如果說，就算剛才看到他的臉，她都還以為是在夢中，那麼現在，她醒了，因為聽到了葯這個字。
她給他喝的牛奶里下了毒藥，而現在，他卻為她身上的傷買了擦傷葯……心，再次痛了。
她倏然起身，展開雙臂不管不顧的摟緊他，無論這個男人現在是不是屬於她的，她都想多留下一分一秒。
「我以為，你剛才走了，就不會再回來了，我還以為，你不會要我了。」說著說著，就又傷心起來了，一傷心，小眼淚就又往下掉了。
皇甫信一扶好她的身體，看著她，讓她心安的微微一笑，「你是我妻子，我兒子的媽媽，這裡是我們的家，我不回來去哪兒啊。」
他的聲音沉沉穩穩地，讓人聽了感覺特別的踏實。
「你不恨我？」他這麼說，她感覺自己的罪惡更深重了，覺得自己更不配擁有他了。
皇甫信一抿嘴淺淡一笑，「我們倆難道要一直恨來恨去的，你不嫌累啊。」
她可以理解成，他的意思是，一切都過去了，他們還可以重新開始，真的是這樣嗎？
「那小冉……」童嫿問出這個問題的問題的時候又後悔了，她只說了一個名字，他眼眸之中就瞬間布滿了憂傷。
皇甫信一卻沒有逃避，他坐在身後的矮几上，看著她，「我不能和你保證，我會不愛她，更不敢向你保證，我會重新愛上你，但我會努力，努力做好一個丈夫，努力讓我們的家變得更幸福快樂。」
感動嗎？很感動，童嫿覺得這一切一點兒都不現實，她從未奢望過，他們之間還能這麼一天。
「為什麼？是因為我身上的傷嗎？你在可憐我？」
「你是我孩子的媽媽，沒有任何一個孩子會想要失去媽媽，我想做個好爸爸，能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還有，我不想看到你再受傷，我會心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