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院中庭樹
曲凝香一進流雲宮就注意到前院長得有些突兀的幾棵桃樹，看那樹長得高，估摸著在院子裏該種了不下十年的時間。
在秋日裏萬物凋零，本就沒有多少花草的流雲宮因光禿的桃樹顯得更加蕭索幾分，長了兩排的桃樹日常應有人打理打理，長勢很好，不過樹枝未經修剪，長得肆意。
齊太妃見曲凝香盯著兩排的桃樹看，眼底閃過一抹異樣的光芒，但很快消失不見，齊太妃笑了笑，將曲凝香領到一棵桃樹下，隻需注意看便可知這棵桃樹是所有樹裏長得最高。
一枝長得不算好看的桃樹枝上，綁著一麵淡粉色的帕子，乍一眼看過去還以為是枝頭開了桃花。
那麵帕子應該在樹上綁了許久，布麵已經褪色，斑駁的破損令其看起來有些滄桑，曲凝香好奇地端詳著那麵帕子，齊太妃將她帶到這棵桃樹下，可是有什麽特殊的用意？
“本宮要與三丫頭說些話，你們幾個無須跟著，去做各自的事情吧。”齊太妃看了眼身後跟隨的幾名侍女，和聲道。
婢女遵命退了下去，院中便隻剩了她們二人，曲凝香望著被風吹拂的帕子，期待齊太妃開口即將要說的話，猜測其是否與帕子有關。
“這帕子的顏色粉嫩，綁在桃樹枝上極像一年四季都開著的桃花，覺得新奇否？這帕子是在桃樹栽下時係上去的，已有數十年光景，還以為早該隨風而去，沒想到這麽多年了，它還在這兒。”
齊太妃說到這帕子語氣有些惆悵，抬手要去把帕子取下來，想了想還是放下了抬起的手，想來是覺得不舍。曲凝香知帕子係上的時間不短，可也沒想到會有十幾年的光景。
也是新奇，按理說那帕子薄，哪經得住這麽多年的風吹日曬，可數十年過去，帕子雖變得破損，可慶的是它仍在樹枝上纏著，如此想來曲凝香的心情竟變得愉悅。
“在菩提寺的時日有幸與方丈說過一回畫，方丈是個德高望重之人，有句話我難以忘懷，是如此說:世間萬物皆有存在的理由，無論是塵埃還是一個人，都有自身的價值，且是旁的無法取代，不知這帕子可有緣故。”
菩提寺的方丈年紀還小，可見識不一般，曲凝香有幸和他交談過，格外感歎方丈的見識與見地都非同凡響，尤其是這番話對曲凝香的啟發很大。
提到帕子隻是曲凝香順口，她並不真的想知道這帕子從何處來，或者可說是她對此不感興趣。
誰知齊太妃卻是一語激起千層浪，相當於直接給曲凝香丟了一個炸彈，炸得曲凝香外焦裏嫩。
“院中的桃樹長得很醜吧？是你母親生在很小的時候種下，就連這帕子也是她親手係上去，你母親那時還傻傻的說這樣一來我就可以一年四季看著桃花開，不會覺寂寞。”
在宮廷行宮中多重有樹木，但大多是行宮修建時為了觀賞美觀所種下，並無實際意義，流雲宮中種的桃樹可說是與其他行宮沒得比地，但它對於齊太妃的意義，是旁人所無法理解。
“你是不知，你娘還未嫁人時傻得很，整日跟個孩子似的，想事從不知往深處想，就簡簡單單，又是我擔心她性子過分耿直容易吃虧，後來我才慢慢發覺，正是因她的單純與耿直吸引著我，宮中少有她那樣的人。”
齊太妃牽著曲凝香的手，提到宜佳公主一回，她的手就收緊一分，她分明是對著曲凝香說出的這番話，可曲凝香看得出她是陷在過去的回憶裏，自顧自地對著已逝之人自言自語。
曲凝香對宜佳公主的印象停留在她彌留之際因病深陷的眼窩蒼白的臉頰，還有氣若遊絲的說話的聲音。
而從旁人口中得知的有關宜佳公主的信息是楚兒的口述，楚兒忠心於宜佳公主，又是護主的主，自然說話的立場是站在宜佳公主那頭。
而曲家的人對宜佳公主的評價是一致的不好，待人高傲，不愛與人相處，對自己的夫君也相當強勢，甚至把曲老夫人逼去菩提寺清修多年，可見關係確實勢如水火。
“我竟不知母親還有如此小孩子氣的一麵，難得這帕子在樹上係了十多年還在，桃樹到了秋冬季節多少顯得有些荒，怎麽太妃不在院中種些其他的，到了冬日下起雪來院子中的雪不至於過分單調。”
眼下不過才時值深秋，流雲宮中的景色就這般蕭索，到了冬天下起雪該隻剩一片白雪皚皚的雪景。
“我不是風花雪月的風雅之人，那等賞花賞景的事我沒耐心，桃花雖在春天開，每年就等著它開花的季節就好了，別看它們現在長得難看，開花的時候好看到令人睜不開眼。”
說起院子裏的桃花時，齊太妃的眉眼不自覺變得溫和，曲凝香將她的神情與情緒變化看在眼裏，不知是不是她思想太狹隘扭曲，齊太妃對衛苒華的感情似乎有些特殊。
曲凝香望著齊太妃笑起來熠熠生輝的雙眸，被她眼中的明亮深深吸引以至挪不開眼，齊太妃對曲凝香勾起嘴角，笑意更深。
“這些桃樹被栽種在流雲宮是我才住入這行宮，那時候你母親還是從禦園司的掌事嬤嬤那裏忽悠來的，這桃樹神氣地很，一樹桃花開兩色，你母親那會還總愛拿這事炫耀。”
說起衛苒華有關的話題齊太妃如同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地說著當年的事情，興奮無比，深秋的風帶著絲絲寒意吹過齊太妃耳邊有些不太整齊的鬢發。
曲凝香看到展顏歡笑的齊太妃非但沒覺得開心，心情反而很凝重，齊太妃雖笑著，可眼裏盡溢滿悲涼。
曲凝香記得她母親死時，齊太妃抱病在床沒能見到她最後一麵，因鬧別扭而多年不見的人，就等著對方來找自己，可再沒有那一天。
這種感覺沒有經曆過，是無法體會那種心情，從到流雲宮，齊太妃就在不停地說著衛苒華的事，曲凝香知道這些都是她想對衛苒華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