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贖身
“你隻管放心吃，即是我吩咐準備的宴席，錢自然由我來付，畢軒席本該分為數桌，為了讓你吃得方便，且勉強如此吧。”
畢軒席是南風館有名的宴席，一年擺一回，還要看掌櫃願為何人而做。
能吃上畢軒席的人寥寥無幾，旁人哪怕看上一眼都心滿意足，天底下有幾個能似曲凝香這般幸運。
出曲府的時候曲凝香還未用膳，到南風館本是打算大快朵頤一番，可此時筷子握在手裏，曲凝香卻有些下不去手了。
殷弦見剛才還雄赳赳氣昂昂的女子對著一桌菜不知所措不禁覺得有些好笑。對風影擺了擺手，示意其為曲凝香布菜。
曲凝香嘟著嘴，將筷子拿起又放下，自己說了好幾次的請客，結果到頭來全是讓“被請客”的人付了錢，怎不鬱悶？
看了看一襲白衣端坐座上的殷弦，曲凝香再次感歎此人氣質飄然出塵，如此尤物卻是男倌，著實令人心疼惋惜。
說來奇怪，殷弦樣貌出色，竟無人為他贖身麽？是因金額太高還是南風館的主兒不讓人贖？
說到錢，曲凝香拿得出手的不少，畢竟宜佳公主留下的財物甚多，要給殷弦贖身綽綽有餘。
“我說……不若我為你贖身吧？”
風影正為殷弦倒酒，被曲凝香猶如平地驚雷般地話驚得手一抖不慎打翻酒杯，好在殷弦眼疾手快扶住，才沒讓酒灑出來。
“姑娘莫要胡說八道，我家公子……”
殷弦不滿地看了看風影，風影很識趣地閉了嘴，麵色複雜地退到殷弦身後。
曲凝香見他二人如此反應，以為風影是想說她口出狂言，當即拍拍胸脯道：“你且說贖你要多少銀子，叫你們這兒管事的來，隻要你願意，我定能讓你從這裏離開。”
南風館一道最好的菜要三千兩銀子，曲凝香覺得貴但不是拿不出錢，單說她母親留下來的錢財夠她後半生高正無憂。
宜佳公主當年的陪嫁幾乎都留給曲凝香，陪嫁的物件隨便拿一樣出來都是價值不菲，還不能替一男倌贖身？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誰會想待在風塵之地？平常小倌聽見有人要為自己贖身怕是要燒香拜佛。
可眼前的人一臉淡然地看著自己，不發一言，站在邊上的風影臉色尤其難看。
曲凝香仔細回想自己方才說的話，是說要為殷弦贖身，而不是要他們合夥殺人放火吧？
三人相顧無言，雅間內莫名的安靜導致氣氛有些尷尬，曲凝香正琢磨如何開口打破尷尬時，門外傳來嘻嘻哈哈的談笑聲。
還以為是經過的來客，曲凝香正欲開口，雅間的門便被人打開。
“喲，衾寒，我說你這幾日都去了哪兒呢，竟是整日待在南風館？還擺上了畢軒席，嘖嘖……是遇上什麽可喜的事了？”
來人是三位年紀與殷弦相仿的公子哥，一看他們幾人的穿著就知非富即貴。
“誒？這位姑娘是誰？王……啊，不是，你父親這幾日催促你盡早成家，你敢情是跑出來物色人選來了？”
為首的少年出聲調侃道，曲凝香聽他們字裏行間的交談，開始意識到些令人尷尬的事。
“序言不可胡說。”
名為序言的少年欲言又止地看了曲凝香一眼，識趣地沒再開口。
殷弦皺眉看著這三個“不速之客”，本來覺得小家夥可愛，想著和她玩一玩無妨，看眼下的情況，曲凝香定會察覺他不是男倌的事。
原先雖說他沒打算有意隱瞞，也沒想到曲凝香當真一本正經地認定他是男倌。
曲凝香雙眼緊緊盯著殷弦，從來人可見殷弦身份絕不像是流落風塵的男倌，更像有錢人家的閑散子弟。
如此一想，再看殷弦曲凝香才覺得殷弦身上散發著逼人的高貴氣質，難怪剛才她說幫殷弦贖身風影會是那般反應。
自己的主子被當成男倌，風影不黑著臉才怪。
“你們三個且隨風影去隔壁雅間，稍後我便過去。”
三名男子麵麵相覷，大家都是明眼人，怎看不出殷弦和曲凝香之間的微妙氣氛，雖心有嫌棄，還是一齊出去了。
走在最後的風影用異樣的眼光瞟了曲凝香一眼才關上門，確定人已走了，曲凝香才開口道：“公子為何欺瞞於我？”
殷弦端起杯盞正要吃茶，聽曲凝香此言眉頭一挑：“曲姑娘所指何事？”
曲凝香腦海裏全是自己把人家一良家少男當做男倌的罪惡感，並未聽出殷弦所問話中有話，支支吾吾半響才憋出一句話。
“你的身份非富即貴，並非南風館的男倌，我說的可有錯？”
曲凝香說的確實分毫不差，但殷弦從他們初次見麵到現在，從未說過自己是男倌。
“曲姑娘何以認為南風館是風月場所？何況在下未曾承認男倌一事，是姑娘一廂情願地以為罷了。”
所謂一語驚醒夢中人，渾渾噩噩地現在曲凝香才驚覺南風館確實不似印象中那些夜夜笙歌的風月場所。
雖然南風館白日裏人跡寥寥，晚上才熱鬧，但給人的感覺不是風月場所的嘈雜，而是淡雅氣息下的熱鬧非凡。
確實殷弦從未承認自己是男倌，是曲凝香一開始就先入為主地給他掛上了這一“標簽”。
敢情她把一個正兒八經地富家公子當做煙花之地的男倌，把喝酒吃茶的酒館當成了勾欄瓦肆？
一個大男人，尤其是在男尊女卑觀念盛行的古代，被人認為是男倌心情得多複雜。
曲凝香看著眼前驚為天人的美男，恨不得自戳雙目，她怎麽就如此糊塗。
“真的非常抱歉，誤會你的身份這麽長時間給你造成不小的困擾吧？您大人有大量莫要與我這等小人一般見識。”
眼前的人氣度非凡，不是男倌，更不是凡夫俗子，曲凝香怕隻怕自己攤上不好得罪的王公貴族，惹禍上身。
連累曲府嘛……曲凝香不在意，但她不想給自己找麻煩，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道歉，然後抓準機會開溜！
“總之千錯萬錯是我的錯，還有就是……我忽然想起家裏還有事，先走一步，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