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平地風波

  第二天一早,徐哀留在客棧溫習,柳明月一人出門,悠然走在京城繁華的大街上。


  遊人如織,吃的、用的、穿的各色新奇的玩意琳琅滿目,不愧是大梁的都城,凝結了大梁各類技藝的精髓打造出的產品非同凡響,果然不是靈碧山下的小夜市可比。


  等等,她為什麽會提到靈碧山,難道逛個街還不能忘記那個冷麵石頭嗎?柳明月懊惱的拍了拍頭,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給徐書生找衣服。


  路過一家成衣鋪,柳明月停下腳步。聽爺爺說,人間都是量體裁衣,從來隻有布莊和裁縫店,沒想到這梁都連現成的衣服都有。


  看著這家店人流不斷的模樣,裏邊肯定有好東西,便大步流星走了進去。


  店子不大,裝飾的古色古香,衣服或掛或立,按照不同的風格分成幾個區域,整齊的排放著供人挑選。


  一眼望去,柳明月被店鋪最裏邊的一件黑衣吸引了。黑衣寬領窄腰,用料講究,衣領袖口滾過幾圈金線,腰身處印有暗紋,分外典雅,還帶著絲絲神秘。


  這件衣服真適合他。柳明月暗道。咦,怎麽又想起他?柳明月連忙搖頭,內心對自己這樣羅裏吧嗦感到莫明心煩。


  她連忙叫來小二轉移自己注意力,胡亂選了小二介紹的幾件儒衫,正要摸銀子付賬。


  眼角餘光又瞟到那件衣服,柳明月咬咬牙:“給我把那件也包起來吧。”


  反正爺爺當初離家給了好多明珠,再怎麽說,人家這一路走來兩人還是友善互助的。


  在她身後,有一雙同樣欣賞的眼睛落在她身上,或許是對這件衣服,或許是對挑選衣服的這個人,或許是對某段美麗的回憶。


  那目光太過熱烈,柳明月若有所覺的回頭看,什麽都沒有發現。


  也許是看花眼了吧,柳明月搖搖頭繼續逛。


  剛回到客棧,柳明月把新衣放在一邊,獨獨取來那身黑衣,在床上鋪開。


  要不要借著送衣服再見他一麵呢,柳明月盯著衣服出了神。


  不一會兒,門口傳來敲門聲。徐哀的聲音傳來:“明月在嗎?徐哀求見。”


  明月應了一聲,連忙開門,“發生什麽事了?”


  徐哀俊臉微寒,仍舊不說話,柳明月看的著急,激他:“再不說我可就要關門了。”


  “別,唉”,徐哀扶住門框慌忙攔到,頓了一頓,說,“也罷,我本就不需再顧忌什麽。你隨我來。”


  柳明月一頭霧水,跟著徐哀來到他住的房間來。


  徐哀的房間在最靠近柴房的地方,價格也比較便宜,這個時間不早不晚,客棧客人本就不多,住著的大都都出門辦事了,所以沒有什麽人經過。


  剛到門口,柳明月看到徐哀臉上的厭惡,一推門,就可以看到客棧的床上坐著一個如花似玉的美人。


  美人掩著被子低頭垂淚,看到他們進來,隻是默然哭得更凶了。


  但見鬢發如雲,蓬蓬散落幾根,潔白的膀子露在被子外邊,大紅的肚兜帶子鬆垮的繞著脖子,隱約可見胸前溝壑,真是風情無限、我見猶憐。


  柳明月暗自好笑,她雖然沒在人間住過,但是這檔子事恐怕任何地方都是一樣吧。“徐大哥,這也是你變出來的美人嗎?”柳明月笑道。


  徐哀連忙擺手,澄清道:“明月妹妹可別胡說,你好好看看這人是誰?”


  嗯?柳明月再看向床上,等等,那姑娘好像有點眼熟。


  煥娘和柳明月目光碰個正著,柳明月靈光一閃,“你怎麽是煥娘?”她失聲叫道。


  柳明月一看煥娘的神情,就將這事情猜了個八九分,肯定是昨天用情留不住,這廂便使下這等色誘戲碼。


  果不其然,徐哀冷笑一聲:“明月,別叫什麽煥娘了,這等作為,又怎配得上這光明磊落的名字呢。”說著竟兀自搬開一個凳子坐了下來。


  煥娘的臉刷的白了,當下哭哭啼啼道:“徐公子,您怎能這樣說我呢,昨晚,煥娘本是體恤公子讀書辛苦給您送湯喝,您卻拉著我喝酒,等我睜開眼睛就成這樣了,嗚嗚,您可不能不認賬啊。”


  徐哀看著煥娘,目光中竟再沒有半點溫情,好像昨天見義勇為的書生換了一個人一樣。


  煥娘在這樣淩厲的目光下竟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徐哀喝了口水道:“那你想怎麽樣呢?”


  煥娘心中一喜,等的就是這句話,她的手在被子上狠狠的擰了幾圈方才快速而小聲的說:“您可不能不認賬啊。出了這種事,,恐怕隻有您娶了我才能罷休吧……”


  “喔,這樣啊,”徐哀臉上看不出喜怒,“這樣看來,能不花錢娶個兒媳婦,想來我爹爹也會很高興的,家裏幾十畝水田,一家老小的夥食總算有人負擔了。”


  柳明月“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煥娘有點懵,聽起來事情似乎有點不對吧?


  “徐公子不,不是,你莫要誆我,煥娘不是嫌貧愛富之人,你不用拿什麽水田嚇唬我,昨天你還拿著貓兒眼呢。”


  “哦,是嗎?難道我沒有告訴你,昨天的貓兒眼也是這位明月姑娘的嗎?我隻是個窮小子。”徐哀盯著煥娘道。


  煥娘聽得這話,猛然抬頭,杏眼裏滿是不可置信。


  這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想逼著徐哀就範,結果差點慌不擇路又到了窮窩。


  煥娘的被子捂得更緊了,哭的更大聲了。


  “哭什麽,你爹呢?怎麽不見他找你呢,婚姻大事還需父母做主吧?”柳明月看著好笑,忍不住提醒。


  對,隻要爹爹來,這事情還有轉機。煥娘心中燃起希望,態度依舊強硬:“你們倆是一夥的,我不管,要我嫁給你這個無德的騙子,門都沒有,我爹爹馬上就要過來,你們要準備多多的錢,不然我就拚著臉麵不要,也要報官抓你。”


  說完,她還時不時瞟一眼大開的房門,似乎等人的模樣。


  這轉變的有點快啊,剛才還要死要活要徐哀負責的呢?


  柳明月看得這麽久,事情很清楚了,這事和徐哀沒關係,這煥娘口口聲聲離不開錢,一聽說是窮光蛋,馬上變成要錢不要人,還好意思說人家無德,真是無恥。


  但是一時半會還真沒有啥好辦法,總不能把這女的拖出去扔在大街上吧,那不鬧的人盡皆知,對徐哀這種重聲名的士子也不是什麽好事。


  時間在三人的靜默中過去了很久,煥娘光著膀子坐在床上,寒風吹過,她縮了縮肩膀,這麽久,阿爹不會是糊塗了吧,怎麽還沒有帶人過來。


  煥娘可不知道,他爹也想過去呢,可是這會就是不行。


  此刻他正在客棧包廂裏,給一幫富家公子斟酒。


  剛才從房間急急忙忙出來,不知怎的就撞上隔壁幾位房客,這一撞不要緊,把人家拿著的扇子給撞在地上染了汙跡了,這花色,這成色一看就是頂尖的貨色。


  老爹戰戰兢兢盯著麵前幾位身材高大的男人,早就“撲通”一聲跪下認錯了,內心叫苦不迭。


  賠不起,溜不走,這事可怎麽善了。


  沒想到為首的一名濃眉闊口的房客看他賠不起,竟然大大開恩,讓他服侍他們一場酒宴抵罪,其他人還是有些嫌棄。他行走多年,這點眼力見還是有的,急急忙忙就說:“小老兒還會彈些曲子,保證能讓幾位爺開心。”


  這不就有了這個機會,隻是答應女兒的事情恐怕就要食言了,希望不要真的吃虧也好,老爹拿起琵琶彈了一個音,又寬慰自己,就算吃虧了也好,把事情做實,也能賴上徐哀這個公子哥。


  他沒有注意到的是,在他低頭彈弄得瞬間,桌上客人們意味深長的對視。


  這邊,已經過了吃飯的時間很久了,柳明月下樓拿來兩隻燒雞,和徐哀坐在桌前大口吃了起來。


  黃澄澄的燒雞散發著誘人的香味,煥娘的肚子傳來一陣“咕嚕”聲,引得柳明月二人駐目。


  “穿上衣服吃點吧,隻要你不起什麽懷心思,今天的事情,就當沒有發生過,徐大哥不是那樣小氣的人。”柳明月對著煥娘說。


  徐哀眼中閃過一抹厭惡,但沒有說話,狠狠撕下一個雞腿吃著。


  煥娘深吸一口氣,看來這爹那邊一時半會不會來了,這眼下都是對方的人,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她急忙起身,以最快的速度穿起了衣服,臉龐不知因為過度失望還是過度羞恥而變得通紅。


  煥娘期期艾艾移到廂房桌前坐下,徐哀沒有說話,遞給她一雙筷子。


  徐公子家世雖然不好,但是在大街上隻有他一人肯挺身而出幫助我,人品是難得的。看著徐哀清俊的麵容,煥娘覺得有幾分愧疚。


  吃了幾口,煥娘剛想辯解幾句,就聽到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原來是煥娘的父親帶著幾個店小二慌慌張張跑過來。


  老人家還沒跨進門,就聽到他哭天喊地的聲音:“哎呀,我那苦命的女兒呀,這才出了一個火坑就又進了一個火坑啊!”


  柳明月一挑眉,敢情這父女倆早就合計好了。


  難怪徐哀要拉著自己,不然就是有一百張嘴巴也說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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