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恩公出現
說起這徐哀,還是爺爺還早年未修得人身時候,三年大旱,樹根都快幹死的時候,徐哀的前多少世給爺爺澆灌了一勺清水,讓爺爺的本命靈樹殘喘幾日,等到三天後一場暴雨,從而起死回生,這就欠下了一樁救命之恩未報。
柳明月當即不再猶豫,直接將馬兒送給小廝,拱手告辭,一溜煙追尋徐大恩人去了。留下目瞪口呆的小廝愁在原地。
柳明月賊頭賊腦跟著徐哀,腦海中回想起爺爺的歎息。
徐哀這輩子的命並不好,從小失去母親,父親有了後母又生了一個弟弟,所以從小就是沒爹疼沒娘愛的孩子,他天資聰穎過目不忘,但後母嫉妒,總是暗地使壞,不讓他進京趕考。
仔細看那徐哀穿著,青色儒衫洗了多次已經發舊了,包袱軟趴趴的耷拉著,一看就沒有多少值錢的東西,腳下的黑色靴子甚至有補過的痕跡。
真是冒著窮酸氣的窮書生啊。
徐哀有著和他的名字極為相稱的身世,聽起來就叫人歎息幾分淒涼,但是卻擁有和他的名字及不相稱的容貌。雖然一身舊衣,但是背脊挺的極直,步子邁的極穩,眼神清亮,麵容溫潤。
雖然前途未卜,他似乎並不放在心上,隻是默默走在人群中,看人來人往天寶物華的京城風貌,時不時揚起嘴角。
柳明月跟在身後,在心中打了個響指,看樣子這個救命恩人似乎人畜無害的模樣,爺爺交代的任務應該不難完成。
這時候,臨街的一家酒店門前忽然傳來一陣騷動,隱約聽得幾人爭吵的聲音,還夾雜著女子的哭泣,徐哀在人群中駐足觀看,柳明月緊跟幾步,也向裏麵眺望。
哭泣的是一位二十左右的妙齡女子,桃腮杏臉,相貌不俗,女子捂臉跌坐街旁。
一名年約六旬的老人跪著苦苦哀求著,試圖拉住一位公子爺的衣角。貴公子相貌還過得去,隻是一雙眼浮腫無神,一副縱欲過度的模樣,左邊臉頰上從眼角到耳根處有一條新鮮的抓痕。
貴公子一腳踹開老人,一邊對著地上的姑娘惡言相向,說些什麽“敬酒不吃吃罰酒”之類的話語。
看熱鬧的人群發出一聲聲議論:
“這京都府尹家又作孽了啊”。
“這兩位本來隻是到京城討生活的唱曲人,結果非要人家姑娘當他的小妾”。
“能到孫家吃香喝辣難道不比流浪江湖好嗎?”有不知情的人發問。
“好什麽啊,你看那孫家每年都要娶幾個小妾,但是妾室的數量可沒有增加,那就是因為每年都有被折磨致死的,要享福,還得有命在才行啊。”
“真變態,也不怕遭天譴。”人群中又是一陣唏噓。
……
沒想到,這京城天子腳下,竟然也有這樣仗勢欺人的惡少,柳明月聽的心頭火大,拚命忍住暴打那個欺淩弱小的渣滓的衝動,耐著性子靜觀其變。
眼看那所謂“孫公子”的貴族少爺拳腳就要打向已經匍匐在地的老人和女子身上,徐哀一個挺身,從人群中站出來,攔住了那少爺。
柳明月挑挑眉,這書生竟然有打抱不平的心思嗎?雖然這樣挺解恨的,但是就徐哀那樣的家世,怎麽能在這裏解決問題呢?
徐哀攔下孫公子,但並沒有義正言辭的指責,反而一下子撲到還蜷縮在地上的老丈身上,哇開嗓子叫開了,“可找著你們了。”
孫公子一張臉漲得通紅,這莫名其妙的書生是誰啊,他上前一步揪著徐哀的衣領問道:“你誰啊,跑這裏瞎摻和什麽!”
徐哀倒是巧妙掙脫開來,又不慌不忙地對著孫公子施了一禮,方才道:“這位公子明鑒,這女子名叫煥娘,乃與在下有婚約在身,因家道中落,他父女二人便悔婚逃跑,在下苦苦尋覓三年,終於在京城找到他們。”
徐哀靠近孫公子耳邊,“說來奇怪,可能煥娘命格過硬,她逃婚之後我的病漸漸好了,此次前來,就是出一口氣,還請公子您幫我。”
孫公子一臉的不相信。
隻見徐哀從老人斜掛的背包中拿出一件笛子,在孫公子麵前一晃,就從笛子底部孔洞中拿出一枚男士的方巾來,上麵還繡著一個徐字。
柳明月看向徐哀,目光中滿是玩味,沒想到這凡人也會障眼法。
煥娘父女二人驚疑不定地睜大眼睛,但還是老人機警,看到徐哀眼神,示意自家閨女不要多說。
徐哀道:“這是在下家族信物,擬定婚約之時,家父將他贈與她二人,公子請看。”
孫公子親眼見徐哀從對方樂器中拿出自家信物,看樣子不似作偽。
徐哀自顧自繼續說:“在下聽聞京都府尹公正廉明,如今我又是應考士子,想必府尹大人一定會為在下主持公道的,天下士人一定會稱頌此事。”
“你敢威脅我?”孫公子咬著牙根,眼神陰鷙。
徐哀慌忙作揖,神態恭敬,但是說話聲音卻大了幾份,圍觀群眾聽得清清楚楚,“這父女二人背信在先,孫公子看重氣節,答應幫我主持公道,將這逃婚女子交由在下處置,感念孫公子恩德!”
圍觀群眾不明就裏,隻覺得三言兩語間孫公子強搶民女的戲碼發生了轉機,覺得這書生真了不起,頓時一片叫好聲。
孫公子看圍觀群眾熱情稱讚,還以為是對自己,臉上一片洋洋自得的樣子,他揮揮手,示意大家停下,看著畏畏縮縮站立在一邊的父女二人,隻覺得索然無味。
一個有婚約的唱曲藝人,還不值得他和輿論對著幹。
他衝徐哀說道:“這姑娘交由你就罷了,我也當替府尹大人分憂了,但是我這臉上的傷可是這小賤人抓的,你看該當如何?”
徐哀心中叫苦,看來事情還是到了他想象的最後一步,不拿銀子恐怕不能了事。
柳明月一看徐哀的神情,就知道被人拿住了七寸。
爺爺說了,能用錢財解決的報恩都是小報恩,該是明月女俠上場的時候了。
柳明月躲到暗處,往臉上蹭了蹭灰塵,掩蓋住不凡的容貌,頭發扯得散亂,加上連日來趕路,一副風塵仆仆的書童模樣。然後一邊喊著“少爺、少爺,等等明月”,一邊拚命擠開圍觀的人群,衝到徐哀麵前。
徐哀正從懷中拿出身上最值錢的銀果子,想給孫公子消消氣,這邊被突然出現的柳明月打亂了步伐。
柳明月眼尖手快將一個巴掌大小的木盒塞進徐哀懷中,不顧徐哀詫異的眼神,對著孫公子堆滿笑容:“貴人仁義,且不管這二人的死活,我家公子早就久仰貴人大名,那等閑的東西可真不好意思孝敬您。”
孫公子對柳明月的恭維很是受用,但看著徐哀也不像什麽大富大貴之家,他手中的木盒倒是頗為講究,且看是些什麽東西。
事出突然,徐哀尚未看清小廝容貌,隻覺得他的聲音如玉落珠盤,清脆的緊,讓人不由自主生出幾番親近和信任。
男子漢大丈夫,既救得起人,便冒的起險。
徐哀當下不再猶豫,兩手一伸,恭恭敬敬獻上自己手中的木盒。
孫公子一臉倨傲的打開盒子,一枚晶瑩透亮的明珠安靜的躺在那裏,他神色微變,拿起珠子對著日光細細觀看。
日光照過,明珠中央出現異樣的一條線,比周圍珠子的顏色更深,來回轉動,那線條或寬或窄,像貓兒的眼睛。
圍觀人群發出一聲聲驚歎:“不得了,這是西域傳來的貓兒眼呢。”
正在地上感慨命苦的父女二人對視一眼,眼裏閃過一絲貪婪。
孫公子咧開了嘴,滿意的收起珠子,說道:“今天天氣不錯,本公子不想為難讀書人,你這就領著他二人去吧。”
徐哀心中一鬆,雖然對這小書童的身份大為疑惑,也不敢再孫公子麵前表露一二,隻是連連道謝。
領著煥娘父女和這忽然冒出來的小書童衝開人群,往僻靜地方走去。
另一邊,薛承落端坐正廳,細細擦拭手中長劍。
小廝回來稟報:“少爺,明月姑娘留下馬匹離開了。”薛承落握劍的手頓了頓,又蓋了上去。
她到京城來卻不願做客將軍府,看來不是對手安插的奸細了。薛承落沒來由的感到一陣輕鬆。
小廝又報:“明月姑娘在大街上跟隨一名姓徐的書生走了,還自稱是他的婢女,幫著徐書生解救了被孫家惡霸看中的民女。”
竟和一個男人走了,還自降身份甘為婢女,薛承落眉目忽冷,停止擦拭,長劍入鞘,發出一聲“錚”的脆響。
他站起來吩咐:“派幾個人暗中保護柳姑娘安全,不必驚動她。”小廝領命退下。
“少爺似乎有些不一樣了,難得見你關心一位姑娘。”一個蒼老卻不失沉穩的聲音傳來。
說話的是薛承落的貼身長隨,名叫長安。五十左右的人,一身仆役打扮,目露精光,一看就武功不低。
打一出生,長安就負責薛承落的飲食起居,是為數不多的可以親近薛承落的人。
“安老說笑了,那不過是還一個人情罷了。”薛承落淡淡道。
留下長安若有所思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