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絕不可能
“這事絕無可能!”
最近柳雉成天纏著他要孩子,白景源擔心她那小身板兒生孩子危險,死活不肯,正覺頭大如鬥,永壽殿來人請他,說太後娘娘有事找,他忙趕了過來,沒想到剛進門就聽任袖講:
“你舅父一直有心與楚聯姻,已經派信使來問過好幾回,日前又派了信重的家臣前來送信,以前也就罷了,如今實在沒有合適的人選,大王,娶你表妹公主瑟做王後怎麽樣?”
從春山到鳳凰台,以如今的交通,就算八百裏加急,也要十天半個月的,既然是信重的家臣,肯定受不了那個苦,此番前來,少說也得在路上走一個來月。
算算日子,幾乎鳳凰台這邊的消息剛傳回去,那邊就派人來了,白景源沒想到鄭國的使者來得這麽快,氣得臉色發青,當下就想拂袖而去!
難道鄭國這般算計,就是為了逼他娶鄭國公主?
不怪他想法偏激,實在是這時機,太湊巧了!
公主喜死了,柳桑也緊跟著去了,如今滿世界都在傳他克妻之事,鄭國不可能不知道,現在不顧苛待女兒的惡名也要派人來提親,是想趁虛而入嗎?
真就篤定了他隻有任氏女一個選擇嗎?
沒有誰是喜歡被人逼迫的!
尤其是從小含著金湯匙出身,又繼承王位多年、威勢漸隆的白景源!
“為何不可?就因為她是我任氏女嗎?!”
見他氣呼呼的想走,任袖也很火大!直接拍案而起,堵住他的去路,兩眼死盯著他!
如今諸國身份合適、年紀又相當的公主,就鄭國和魯國有,娶了鄭國公主有什麽不好?
什麽近親成親不利子嗣那些話,任袖隻當是他的借口,本來他身上也沒有任氏的血脈,娶任氏女根本不存在什麽近親成親,以前願意順著他,不過是有更好的選擇,不願為此和他生分,現在情況不一樣了,應對方式自然也要換一換才可以。
這個大王是阿姊從野地裏撿回來的,雖樣貌出塵、舉止優雅、言行有度,卻不懂世家大族的處事規矩,連很多常識都不懂,相處快十年了,任袖仍不清楚他到底是什麽出身。
在任袖看來,他那種深入骨髓的“人人平等觀”,對一個諸侯王來講,真的不是什麽優點,這會讓他在一些重要的事情上麵拎不清!
比如娶妻這件事。
在白景源看來,娶一個喜歡的女子最好,隻要是他喜歡的女子生下的孩子,不管她是王後還是夫人,哪怕隻是個奴隸之女,他也會同樣對待,這在任袖看來,就是典型的昏了頭!
楚國的繼承人,必須有個身份高貴的母親,否則日後繼位,就會因出身被人詬病!
這是任袖絕對無法容忍的事!
她今日開口,其實已經下定了決心要促成此事。
如今的鄭王是她一母同胞的親弟弟,兩國又是接壤的鄰國,眼看著天下烽煙四起,楚國急需更多的武器,鄭國產金鐵,對楚國是最合適的助臂,怎麽就不能娶?
她想了很久,越想越覺得這事兒靠譜,結果剛開口就被否了!
難道就因為她也是鄭國公主,害怕她們姑侄倆聯手作惡嗎?
她若真有心作惡,哪需要和誰聯手?
單純的忤逆已經讓她很生氣了,再被惡意揣度,她快氣炸了!
兩人對視,白景源寸步不讓。
如今他已經快比任袖高半個頭了,兩人都站著,就有種俯視的感覺。
昔日稚子越長越高,慢慢的超過了自己,他的生澀慢慢消失,做事越發遊刃有餘,這種壓迫感,不僅是體型帶來的。
還有歲月的力量。
想起今早對鏡梳妝時拔下的那根銀發,任袖歎了口氣,率先收回視線坐了回去。
這個便宜兒子其實挺好的,是個典型的順毛驢,隻要順著他,他也會對她百依百順,但凡不如他的意,他就會不管不顧起來。
熟悉了他的性格,與他相處其實很舒服,就是這孩子有時候政治手腕有點欠缺,處理政事的時候,總喜歡摻雜個人情緒,永遠也學不會冷靜的判斷利弊得失!
大王娶妻這種事情,本就和情愛無關,此事事關家國社稷,又豈是大王個人的喜好所能決定的呢?
任袖覺得自己的想法沒錯!
這次她是真的一心為他考慮,一點沒有摻雜壞心眼,被他當成心懷惡意之人對待,心中是又怒又委屈!
見她收回視線的時候,眼底藏著淡淡的委屈和濃濃的失望,想著這麽多年她也不曾表現出扶弟魔的特質,白景源也不想與她撕破臉,當下也坐了回去,歎了口氣,才斬釘截鐵道:“當然不是!”
“那又是為何?難道你想娶魯國公主嗎?一個連太子都保不住的國家,難道比公主瑟更值得娶嗎?”
任袖深吸口氣,話語裏滿是語重心長。
“這種事情,兒自是想得明白,兒之所以不願娶阿瑟表妹,倒不是因為別國公主比她更好,而是……”
白景源抬頭看了她一眼,撇開眼神,這才道:“您可知黃老是誰的謀臣?”
“誰的?”
柳桑的死,一直橫在他心頭,任袖知他是個很重情義的人,想著先聽他說說看,也壓住脾氣,坐下來喝了口水。
白景源安靜的坐著,眼神沉靜,語氣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強硬:“理叔丘,想來娘娘比兒對他更熟。”
“叔父的謀臣?你從哪裏聽說的消息?確定嗎?”
白景源便把前陣子聽來的消息說了一遍。
任袖皺緊了眉。
柳桑的死,與她的疏忽大意脫不開關係,但這事最該怪的,還是那個算計之人,任袖是個從不肯吃虧的性子,自是要查探的,可惜她查了這麽久,愣是沒查到有用的資料,心裏說不惱火是不可能的。
現在聽白景源說起,曾在賞春節的時候聽到了消息,她這心裏就有點不是滋味了。
白景源得知消息後,並沒有第一時間告訴她,想來今日若不是話趕話的聊到這,恐怕也不會說。
從前遇到事,他都會第一時間告訴她,就怕消息延誤,兩人之間生了誤會,沒想到柳桑的死,又讓他們的關係退回到了從前。
想到這,任袖越發恨那謀劃之人了。
見她神色變化,白景源隻當沒看見,沒道理心有芥蒂了,還要假裝沒事,他從來就不是個喜歡委屈自己的人。
何況任袖精得跟猴兒似的,在她麵前裝也沒用。
“叔丘乃夫人之子,昔年家祖在世之時,極其寵愛他,一度還想廢掉父王的太子之位,傳位給叔丘,其餘叔父被此事激起野心,都想當大王,後來祖父年邁昏聵,在叔丘母子的挑撥之下,對父王越發看不順眼,父王便將他的兄弟們都殺了個一幹二淨,唯有叔丘,祖父以死相逼,又提前退位,這才換了他一條命。從此叔丘不可離開理邑,父王也不可謀其性命、撤其封邑……”
任袖並未直說什麽。
她開始將昔日之事娓娓道來:“昔吾年幼,父王尚未登基,叔丘正值春風得意,尚未被攆出春山,我也是見過他的,記得他身邊從未有姓黃的謀士。”
最了解一個人的,永遠是他的敵人,作為太子,若不能繼位,下場可想而知,作為先鄭王最寵愛的女兒,從小受到和王子們一樣的教育,任袖知道理叔丘身邊謀臣有哪些很正常。
還是想勸他娶公主瑟啊!
白景源歎了口氣。
“就算理叔丘是故意如此,就為了阻止鄭楚再次聯姻,我也不想再娶任氏女。娘娘,誰知道這背後還藏著什麽別的事呢?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一腳踏進泥潭,可不是謹慎之人該做的事!”
“什麽叫泥潭?!”
見他不是不明白情況,隻是過不了心中那道猜忌的坎,任袖也理解,但這話是怎麽說的呢?怎麽就成了泥潭了呢?
若任氏是泥潭,那她豈不也是泥潭的一部分?
看出她想什麽,白景源勉強一笑:“好了,娘娘,您是泥潭裏長出來的芙蕖,香遠益清,潔白無瑕,我隻是暫時不想娶妻,此事,再議如何?”
見他態度堅決,任袖強笑兩聲不說話,白景源見狀,便起身告退,任袖也未留他。
見他帶著人走得看不見了,任袖才猛的摔了手中漆盞。
“娘娘息怒!”
心腹們以為大王惹她生氣了,不想夾在中間受氣,全都跪下來哄她。
任袖咬牙盯著支離:“本宮聽聞理邑最近有匪?可是真的?”
好巧不巧,為了製衡這個野心勃勃的弟弟,先鄭王特意將理叔丘的封邑封在了距離金國最遠的鄭國南部邊陲,距離鄭楚交界的赤山山脈很近!
赤山山脈十分高大,兩國來往,都會特意繞開這裏,想要讓赤山北麓的理邑鬧匪患,難度可不小。
支離心裏明白這個,還是咬著牙點了頭:“既然娘娘都聽說了,那肯定就是真的了!”
齊水發源於赤山,趁著夏日汛期來臨前,派水性好的刺客順流而上,還是很容易的。
楚國最不缺的,就是水性好的人。
任袖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便快些安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