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應對
紀帝期待的仇恨之種,並沒有機會生根發芽,甚至,連種下的機會都沒有——因為大紀朝廷早就被各國滲透得如同篩子一般了。
楚軍駐紮地距離陽城並不遠,以楚國密探特有的健馬,再搭配上諸國中最先進的馬具,隻需一天半就可抵達,再加上大批大紀朝臣掛印離去,大紀辦事效率驟降,所以事情發生之後,紀帝的命令還未傳出陽城,共叔魚就收到了消息。
“真是好笑啊!”
放下密探送回來的密信,共叔魚輕輕彈著手中溫熱的角杯,一邊聞著杯中醇香的酒香,一邊對著在座之人笑。
其他人見他笑,雖不知具體發生了什麽事,也知道不是大事,就跟著笑了起來。
有人舉杯:“諸位!還請滿飲此杯!”
正是氣氛熱烈的時候,雖然因為信使的到來冷了一會兒,也不減諸位酒興。
共叔魚也不推辭,一口喝幹了杯中酒。
他現在就是帶著軍隊在這吃白食的,每日裏除了巡營督促將士加緊操練,並沒有什麽事,再加上大紀實在弱得可憐,根本就不用枕戈待旦的防備,所以幾個頭頭腦腦就成天聚在一起喝酒聊天。
婢女上前斟酒,眾人又喝了一輪,才有人開口問叔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共叔魚便把紀帝的打算說了。
諸位聞言大笑!
難怪大人剛剛笑呢!他們聽了這消息,也想笑啊!
“吾等現如今對大紀可沒有興趣,簡直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有人道出心中所想,眾人又是一頓笑。
笑完,有人喝酒,有人盯著舞姬扭動的腰肢跟著打節拍,有人抓起外焦裏嫩的烤羊腿狠狠咬了一口,也有人摸著胡須,麵露憂色。
“灃!為何心憂?”
眾人都覺得大紀的反抗隻是無畏的掙紮,除了好笑,再無其他,卻有人在擔心?諸人聞言,皆看向名為灃的壯實男子。
他們都想,灃如此反應,怕是要惹大人不快。
然而出乎眾人意料,共叔魚並不把那些附和的聲音放在心上,反而看著那個名喚灃的人,滿臉期待的開了口:“你對此似有想法?”
共叔魚已至而立之年,大王也已經長成,他開始考慮將軍隊交給手下的人,然後回到鳳凰台去。
久離權力中心,並不是好事,以前是考慮到大王年紀小,不想與野心蓬勃、初初掌權的太後起爭端,現在,是時候了。
他心中早有定計,卻不直接說出,隻暗暗觀察屬下們的神色,其實是在趁機挑選能當重任之人。
這幾位都是他得用的。
此次來到大紀,除了練兵、養兵,其實最重要的事情,還有這一樁。
灃早就有所猜測,見此,立刻行禮,憂心忡忡道:“大人,如今天下大亂,我大楚不可能永遠龜縮在南,染指中原是遲早的事,若是任由紀帝散布謠言,日後……”
除非殺光大紀之民,否則,這些大紀人成為楚國之民,就是禍患。
到時候,留給他們的,就隻剩下一條路,那就是屠城——殺光不馴之人,留下的自然就都是順民了。
為將者,不怕流血不怕犧牲,最怕的,就是做下這等惡事。
因為這不僅會讓他自己遺臭萬年,還會為他的家族帶來滅頂的惡名,日後但凡他家後輩出仕,都會遭到更多阻礙,這會嚴重影響他們的仕途。
如果一個家族連著兩代都沒有能夠立得起來的後輩,這個家族,就會完了。
此次出兵大紀,領兵的除了共叔魚,就是他們幾個,共叔魚出身王族嫡係,有世襲的封邑,後世子孫根本不需要考慮這些,就算做了那種事,也無所謂,他這樣的將領可不能無視這種惡果。
雖然他對楚國忠心耿耿,但能同時保全家族與國家利益的辦法,又不是沒有,何必讓事情變得不可挽回呢?
“哦?你可是妙計在胸?還不速速道來!”
共叔魚換了個坐姿,拿起碟子裏口味清淡的米糕,一邊慢慢的嚼,一邊用隨意而又鼓勵的態度看向他,一臉“你隨便說,咱隻是私下裏說說,說錯了也沒關係”的樣子。
灃生怕他因此懷疑自己的衷心,見此,不由暗鬆口氣:“既然大人問起,灃也不隱瞞,灃的確有一計,可,或不可,且說來諸位聽聽,若可行,那是千好萬好,若不行,還請諸位當樂子聽了下酒便罷!”
“你且說便是,廢話少說些吧!有這功夫,咱弟兄們又是兩杯酒下去了!”
席間本就氣氛鬆快,大家不論是儀態還是說話都很隨意,灃的規矩反而更像異類。
灃也不與他們計較這個,小聲道:“今陛下破罐破摔,打算看我們與諸國亂鬥,我等何不先派人假裝他國賊寇劫掠城池,然後再助大紀之民守城?”
到時候那些愚民隻會把他們當做恩人,而不是侵略者,什麽仇恨的種子,就是個笑話。
再者,他們之所以出現在大紀的領土之上,本就是被請來當幫手的,是紀帝親自請來的,紀帝不敢撕破臉,那底下的人就不可能清楚那些彎彎繞,隻會對他們更加信任。
共叔魚本也打算這般做,見他就跟自己肚子裏的蛔蟲似的,不由坐直身子,追問:“依你看,我們該扮做哪國人呢?又該去守哪裏的城呢?”
灃很自信:“荊山國地狹民悍,逢山必有賊寇,遇水必有水匪,更別說那等車匪惡霸、盜墓盜家之流,再加上荊山國位於諸國之間,各國流亡之人都愛去,就算哪個不機靈的口音暴露,也說得過去。”
灃以指沾酒,在案上劃了個一,緊接著又劃了個二。
“再者,此番我楚軍本就應邀而來,為的就是解決荊山之患,荊山匪盜得到消息,前來報複始作俑者,也說得過去。”
始作俑者,不就是那紀帝嗎?
都要請大軍來攻打自己的國家了,但凡是個有血性的好男兒,就忍不住憤怒啊!
匹夫一怒,尚且血濺五步,在家國意誌的支配下,他們這些好男兒進行報複性行動,也是情有可原吧?
灃侃侃而談,很快又說到了第三點:“第三,經過此舉,定能得大紀人心,待到諸國來攻,有當地世家支持,我們掌控那些緊要關隘,就容易得多,到時候我們就替大紀守城!占據大義,想來,諸國也沒有什麽可以非議的地方。”
有一點他沒說,守城守城,守得久了,和自家的有什麽區別呢?
叔魚點頭,笑著吩咐就這麽辦。
諸人見此,立刻撤掉酒席,商議起具體的行動方案來。
比起大紀的低效率,楚人做事一向雷厲風行,尤其共叔魚手下的兵,當天,灃就帶著一支兩千人的精兵,趁著夜色出了營地,直奔西麵而去。
既然扮做荊山國人,自然要從邊境城市開始搶起。
這邊大戲有條不紊開唱,遠在共山,白景源已經收拾好行囊,打算回鳳凰台去了。
既然王後沒有娶成,他自是要快些回到王都——他有點想念他閨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