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娘娘,要臉的人都活不好啊!
對於柳雉的識趣,柳霽月夫婦倆都十分滿意。
得知柳雉恰到好處的病了,桑娘去踏青那天,她不會跟去,這一夜,夫妻夜話時,柳霽月便笑著對妻子道:
“這孩子知進退,懂禮儀,膽子不大,做事又周全,有她在,桑娘入宮之後,我倆也能放心了。”
其妻翻身摟住他脖子,嗔道:“人生還長著呢!日後如何,還得再看!若這世間所有人都這般,且不論發生什麽,都不改初衷,該多好啊!”
柳霽月不由哈哈大笑:“你這想法也忒天真!這世間斷不能誰都如她這般討喜!”
這話實在,譬如此時,就有人與他想法相同。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永壽殿,大半夜了還燈火通明,任袖披著頭發赤著腳,滿屋子亂竄,幾乎是見啥砸啥,一身玄色鳳鳥紋深衣穿得鬆鬆垮垮,也沒人敢上前勸阻。
白景源半夜被人叫起,由健仆背著疾奔而來,剛進門,就差點被一隻迎麵飛來的漆碗砸到。
他倒是好運,占了視野開闊的便宜,在那漆碗飛來的時候,就下意識往下縮了縮,隻是跟在後頭的鹿兒就倒黴了,被砸了個正著,霎時間,鼻血直流。
這會兒他也顧不得關心鹿兒,實在是現場有點嚇人。
殿中擺設全都砸得稀碎,陶的、玉的、金的、銀的,各種碎渣鋪了一地,癟掉的青銅器具、也滾得滿地都是,永壽殿那比起他處要大不少的窗戶,也有兩扇倒黴的,從中間被砸了個大大的破洞,春日裏料峭的寒風很是不客氣,逮著機會拚命往裏鑽。
白景源是被支離帶人半夜從榻上挖起來的,一路來得匆忙,好懸才把衣裳穿上,自是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
不過這種事情很好辦,女人嘛,就是要哄啊!甭管她為啥生氣,哄就完事了!
見任袖這會兒正踩著翻倒的長案撐腰喘氣,再有空中還未落地的紙張,白景源不須細想,就能在心裏描繪出她剛才一氣嗬成的動作。
“娘娘這是怎麽了?”
白景源跳下健仆的背,順手裹緊散開的衣襟,挑了個能下腳的地兒站了,先是隨口關心了一句,就開始罵起縮在牆角的仆從來:
“都是死人嗎?孤要爾等何用?!還不快些把這地上收拾了!紮到母後的腳怎麽辦?”
往日裏,他對任袖身邊這些得用的仆從,根本不會這樣,之所以大聲嗬斥,不過是想喚醒這群被嚇得瑟瑟發抖的靈魂。
眾人聽到他的聲音,立刻就像有了主心骨,紛紛爬起來,用袖子去掃地上的碎屑,不論什麽,都卷在袖子裏,不一會兒,地上就幹淨了。
隻是某些地方的漆受到了損傷,並不是他們用心擦拭,就能恢複如初的。
見他們忐忑的看著自己,白景源揮手示意他們退下,又扯著嗓子吼:
“阿瑟!阿瑟你死哪兒去了?還不給娘娘煮一碗甜湯來順順氣!”
阿瑟一直都在距離娘娘最近的地方,大有見勢不對就要撲過去的架勢,聽到他罵,不僅不怒,反而笑了起來。
“娘娘,您看,大王都被您嚇到了,氣也出了,不如先坐下喝口湯?”
早有機靈的茶水婢將娘娘最愛的甜湯捧來,阿瑟隻需接過,再轉手遞過去就行。
也不知是不是發泄夠了,任袖甩袖進了內室,坐在榻上捧著碗愣愣出神。
白景源仗著年紀小鑽了進去,吩咐其餘人退下,隻留了支離與阿瑟,這才溫聲詢問:“娘娘這是怎麽了?不管什麽事,總有解決之道,娘娘莫要氣壞了自己。”
平日裏這女人在情緒控製方麵還是很成功的,哪怕被世家算計,也能安靜的坐在珠簾後,不罵人,也不跳腳,今日這是怎麽了?
想來定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
白景源自己消息不夠靈通,許多事都是從她這裏聽到二手或者三手四手無數手的,某些事情不能及時知道,也很正常。
不管多麽冷靜的人,在某種情況之下,脾氣都會壓不住,那就是當她被家人算計的時候。
任袖很久沒這般怒過了,實在是、實在是……
見他大半夜趕來好言好語的勸,任袖突然有點想哭。
於是她就撲在被子上,大聲嚎哭起來。
這是受委屈了?
白景源示意支離跟他說說,支離看了看任袖,沒有理他。
得,沒有得到吩咐,這人就是個鋸嘴葫蘆。
白景源也不惱,自顧自在那榻前厚厚的地毯上坐了,坐著坐著覺得不舒服,又從榻上扯了一條被子下來,打算一邊睡,一邊等她哭完再說。
大半夜被人弄醒,正是睡得最香的時候,虧了誰也不能虧了自個兒。
任袖趴在被子上哭,被子被扯走一條,自是不可能發現不了,見他這般自在,一副不管遇到啥情況,都要盡量讓自己過得舒服的樣子,突然就不想哭了。
“鄭國欲占荊山,結果出師不利,慘遭金趙圍剿,故欲與楚結盟。”
卻是經過小半年的觀望,確認燕人退入草原深處後,對荊山有意的幾國,開始爭了。
之前亂成那樣,鄭國都能按兵不動,怎麽突然就動了這個心思?
“季氏不是習慣守成的嗎?怎會爭這些?”
白景源不敢置信!
他曾與季孟同行幾載,對這些事還是很了解的,畢竟是外家嘛!屬於不穩定因素,他自是要盡量掌握多點消息。
任袖歎口氣,從頭細說,白景源這才明白,原來,不是季氏要爭,而是那位不安分的外祖父要爭!
這次也不知道怎麽就那麽堅定,死也要爭!
為了贏得楚國聯盟,他那位天才便宜外祖父想出了個好主意,他決定以王後病危為由,將出嫁的女兒,也就是任袖叫回去。
母親都快死了,女兒還不回去見她最後一麵,怎麽都說不過去,他打算得挺好,等任袖到了春山,就將她軟禁起來,以此為由,逼迫楚王出兵。
若楚王拒絕,那他就是個不孝子,不配當大王!
若隻是這樣的話,以任袖的性子,自是把他當空氣,絕對不會搭理,可他為了把事情落實,竟打算讓自家王後真的病危!
鄭國王後是季氏女,她那位彪悍的親爹一聽到這個消息,立刻蹦得八丈高!
“想讓我閨女病危?你怎麽不親自病危?”
於是,鄭王死了命的要弄死王後,老丈人死命的護崽,就在觀望燕國態度的這段日子裏,鄭國內部掐成了一團。
然後,鄭王贏了。
因為他甜言蜜語,勸住了自家媳婦。
他的招數也不高明,隻問自家媳婦——“袖兒嫁到那麽遠,如今又在守寡,日子可不好過哩!你這個當娘的,就不想見見她嗎?”
王後單純善良,一聽這話,可不就是?
再牛逼的堡壘都怕內部出叛徒,於是,在鄭王後的配合下,鄭王終於爭贏了。
然後自家太後娘娘就開始氣得發瘋了。
也不知該氣親娘,還是該恨那無良親爹?
“外祖就是心軟……”
任袖搓著臉,低聲呢喃,若她是她外祖父,定會弄死這不像樣的女婿,把親外孫扶上位。
可惜,外祖他老人家是文化人,要臉。
若他不要臉,鄭國還有任氏什麽事?季氏早就取代任氏了。
聽了一耳朵勁爆八卦,白景源咂咂嘴,兩眼發直:“娘娘,要臉的人都活不好啊!”
這事兒還真挺難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