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選人
“吾兒馬上虛歲就要十四,宮中空虛,是時候選人進宮了,本宮替你挑選的人,你又不喜,這是國中所有適齡淑女,你自己挑吧!”
一匣子厚厚的圖冊捧上來,估摸著得有十幾本,白景源看著,卻未伸手。
任袖坐在上首,正拿著塊軟布擦拭她那盆寶貝的春蘭葉子,見此,擺手示意:“大王麵皮薄,你們在這,他不好意思,都下去吧!”
屋裏人全都退下,任袖起身,給自己盛了一杯桂花茶。
金黃透亮的茶湯用白玉杯盛了,放在黑底描紅的漆案上,看起來十分漂亮。
“開春後,我這喉嚨總是發癢,醫者說這桂花茶止咳潤肺,最是對症,這些日子就總喝這個,香味太濃,你可能不喜歡,這會兒沒有燒茶的宮婢在,你也沒心思品茶,幹脆將就一下吧!”
話罷,竟作勢要給他也舀一杯。
白景源這才回過神來,忙起身接過她手裏的長柄青銅勺:“娘娘,這些小事,還是兒來做吧!”
桂花茶裝在大肚細脖兒陶罐裏,下麵坐了個小泥爐,爐中有幾塊燒得差不多的火炭,在給罐中的茶保溫。
雖天氣日漸暖和,但娘娘一向愛熱茶,她這裏的茶都是這樣保著溫的。
白景源早已習慣了這裏的生活,對這些日常用具也熟悉,拿軟布包了蓋子上的螭龍把手,放到一邊架子上,這才不緊不慢的往外舀茶湯。
待他拿著杯子坐回去,殿中氣氛頓時就溫馨起來。
這女人平日裏做事一向喜歡隨心,少有在乎旁人感受的時候,真打算和誰好好相處,又能做得很好,大概這就是所謂的王族教育吧。
不知她鬧這一出,到底是想幹嘛,白景源繼續低頭喝茶裝傻。
任袖笑笑,放下玉杯:“這裏也沒有外人,我也就直說了。”
“娘娘請講。”
見她不像往日裏那般端著架子自稱本宮,或者故意秀親密,自稱“為娘”,白景源相當識趣,也不再叫什麽勞什子母後。
這可不是她的母親,不管穿越多久,他都會記在心裏。
他的母親愛漂亮愛打牌,脾氣溫和,又十分善良,哪怕跟人吵架,都像在撒嬌,沒任袖有本事,卻要可愛得多,哪怕快六十了,還喜歡蝴蝶結胸針呢!
“我的白,已經去世好多年了,說起來我從未與你說起過他。也是母子緣淺,不過短短七年多,他就離我而去了。想當年,他剛出生的時候,才這麽大一點……”
任袖作勢在胸前比劃,臉上滿是追憶。
“後來他一點點長大,長得這麽高,溫文爾雅,知書識禮,但凡先生教過的東西,幾乎立刻就能學會,我是多麽的為他驕傲啊!”
見她比劃著,回憶她早夭的兒子,白景源卻沒工夫同情她。
因為他知道,這就是個無利不起早的政治家,把自己的傷口撕開給他看,定不是無的放矢。
她不可能白費功夫的,現在有多感動,等會兒就會有多心涼。
反倒是這番話,讓他想起了自己的媽媽,心中酸澀,實在難以言喻。
她這養了不過幾年的兒子沒了,都這麽難過,他媽媽養了他幾十年,幾乎捧在手心裏養大的,在他突然消失之後,她會是什麽樣呢?
好歹他兒子還是病死在她懷裏呢!他卻是消失在自家臥室裏,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這樣錐心的問題,根本就沒法細想。
這些年,他也從不細想!
“夠了,娘娘,你想讓我做什麽,您直說吧!”
見他眼眶通紅,任袖擦擦眼角的淚,麵容平靜道:“我隻是想告訴你,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忘掉我的兒子,但,往後餘生,給我當兒子的,卻是你。”
這話,白景源不知道怎麽接,畢竟他這個兒子也不是主動爭取才當上的,他一個被抓來充數的冒牌貨,又能有什麽意見呢?
反正他的意見也不會有人聽。
“這些年,我對你也算是有了一定的了解,說起來,我倆之間,也沒什麽過不去的事,往後餘生都得繼續相處下去,與其互相找不自在,不如像真母子般相處,你做事多為我考慮,我做事也不會不考慮你的感受,待到年深日久,與親生的,又有什麽差別呢?你說對不對?”
這樣自是好的,生活已經如此艱難,多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強。
可他鬧不清楚任袖今兒到底抽什麽瘋,也不敢胡亂承諾,於是便道:“娘娘說得極是。”
見他還是不鹹不淡,任袖歎口氣,繼續道:“我知道,你還在記恨庖彘那件事,可我總不能讓他打回去吧?如今你說要給他去了奴籍,還要給他封個官,我都不曾阻攔,想來也足夠彌補他了,這事就算過去了,你說呢?”
白景源也知道,讓任袖去跟一個奴隸出身的人道歉,是不可能的,他也不可能為了庖彘,就真的把她弄死,再說他也沒那本事,不過去還能怎樣?
心裏這樣想,他卻笑著搖搖頭:“娘娘哪裏話,這本就隻是小事一樁。”
“既如此,那你就選吧,選幾個你喜歡的,以後王後也你自己選。既然話已經說開了,你當知道,這事我是真心為你好。”
原來說這麽多,就隻是想讓他好好把後宮選出來?
“這件事,真有那麽重要嗎?”
白景源歎了口氣。
這女人也真夠拚的。
也不知是過得久了,感情淡了,還是真有這麽心機深沉,連死去的親兒子都利用。
任袖嚴肅點頭:“很重要。擁有繼承人,對大王來講,當然重要。”
在沒有嫡子的時候,多生兒子也算保險。
世道亂起來了,她有預感,到了一定時候,諸國將不會再遵守大紀那一套!也許有一天,哪怕庶子也有繼承王位的可能!
所以,哪怕暫時求娶不到合適的公主當王後,先娶了夫人納了美人,甭管嫡庶,先生出來才是最要緊的事。
白景源很怕在這個世界有了孩子,尤其是在他還很弱小的時候,所以他一直回避這個問題,如今任袖不惜撕開自己的傷口,也要他同意此事,顯然,他沒有別的選擇。
在這裏,他不可能像穿越前那樣,三十多了還打光棍的。
“既然如此,娘娘有什麽推薦嗎?”
白景源歎口氣,詢問任袖的想法。
鋪墊了這麽久,她不可能真的隨便他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