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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心病還需猛藥醫

  公子病了。


  在這生機勃勃的暮春時節。


  食欲不振、眼眶深陷、四肢無力,頂著雞窩頭躺在榻上起不來。


  一群人守在他屋外,憂心忡忡。


  有醫者抹著汗來回檢查,最終小心翼翼的下了結論:“此乃心病!藥石不可醫!不如、不如讓巫來?”


  鹿兒與貼身侍婢們跪在塌下,聽到這話以為沒救了,頓時哭聲大作!嚇得漁樵二老還有張元他們全都擠了進來。


  “怎麽了怎麽了?”


  張元覺得自己跳了六十七年的老心髒差點罷工,扶著根柱子,隻覺腿都軟了。


  要是大王唯一的兒子死在他麵前,他也隻能跟著去了。


  “沒事沒事,就是、就是說公子心情不太好,可能、可能需要開解一下……”


  醫者求生欲突然上線,眾人立刻舒了口氣。


  曆史上巫與醫是一體的,後來擅長治病的那些脫離出來成了醫者,不再行祝禱與卜筮之事,經過漫長的時間洗禮,人們開始意識到,生病了還是找醫者更有效,巫在治病方麵,起到的更多是心理安慰作用,因此,當那醫者說請巫來試試的時候,任沂隻當他不盡心,頓時大怒,就要拔劍將他捅個對穿!

  白景源躺在榻上,呆呆的看著繡了蘭草的帳頂,聽到任沂拔劍,心道“我為何吃不下睡不著,弄成這個鬼樣子,你最清楚不過,為何從不檢討自己,隻知道拿無辜的人撒氣?”,頓時心火大熾,竟爬了起來!


  隨後也不管多少人在屋裏,一腳踢翻了榻邊的長案,指著任沂鼻子毫不客氣:“出去!”


  案上藥罐、漆盤滾落在地,藥汁、水果、果幹等物撒出來,藥汁的苦澀混著甜杏的清香,味道很奇怪。


  見他脫力坐下,雙腿垂到榻前,有婢女強忍著淚,哆哆嗦嗦的爬過來,想要清理幹淨,又怕被他踢傷,白景源見了,知道她們不容易,心中憋悶更重。


  他遇到不喜之事,還可以發脾氣,還可以想辦法阻止,她們呢?


  她們從出生到死亡,都隻會逆來順受。


  想到這,湧到喉頭的惡毒話,突然就說不出口。


  這世上,誰都不容易。


  每個人都隻會站在自己的角度考慮問題,想要不傷害別人,就要在情緒失控的時候,盡量獨處。


  所以他又指著跪成一片的奴仆罵:“我還沒死呢!你們哭什麽!不許哭了!出去!全都出去!讓我一個人待會兒!”


  他都沒有哭呢!這些不相幹的人哭成一片做什麽呀!


  之前的事他都能忍,隻有這件事,他絕對不會妥協!

  若隻是限製他的自由,限製他的人生,他還能懷著苦中作樂的心情,努力過好每一天,現在竟然還要把他的妻子兒女安排得明明白白!


  憑啥啊?

  說什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說什麽這裏的人都是這樣做?

  真把他當親生的了?


  每個人都是有底線的!


  真的,發生這種事,讓他既委屈又惡心。


  可他沒有辦法,氣得發狂,也隻能氣自己。


  難道他還能推翻這天地,打破所有不為他所喜的規則嗎?

  自家人知自家事,他就是個紈絝,沒那能耐啊!


  “公子!奴奴不出去!公子難過呢!奴奴做了點心!公子最喜歡的點心!”


  仆從們並不聽話,庖彘甚至爬過來抱住了他的腿,嗚嗚的哭,哭得他也忍不住跟著流淚。


  他好想回家啊!那些排隊等著的穿越棒小夥辣麽多,怎麽偏偏盯上他啊!


  見他沒有把庖彘踢開,鹿兒還有蘋、荇、顏延等近身伺候的全都爬了過來,抱成一團跟著哭。


  任沂氣得臉色鐵青,握著劍的手抖了又抖,最終還是咬著牙走了出去。


  剛開始的時候,張元他們還真以為白景源是生病了,直到這兩天,他們也都從自己的渠道,接到了王後替公子求娶金王幺女的信兒,知道公子這樣不開心隻是不滿婚姻不自由,也就沒那麽慌了。


  剛剛他們擠進來也是怕公子年輕氣盛想不開,見他發泄一通看起來穩定不少,立刻留下童兒,吩咐有情況隨時稟報,就跟著任沂出去了。


  見他們都走了,白景源無力的坐著發呆,直到仆從們都哭不動了,這才吩咐下去:“彘,快去給我做魚羹。”


  又吩咐辭:“給我鋪紙,我要寫信。”


  庖彘立刻歡喜的退下,紙也很快就鋪好,白景源試了下,任由荇扶著,氣喘籲籲的坐到案前。


  之前髒亂的屋子已經收拾一新,光滑的葦席還散發著植物的清香,白景源盯著紙發了會兒呆,接過毛筆,手抖了抖,下筆的時候卻比以往都要堅定。


  第一封信,寫給親愛的叔父公子魚。


  他雅言還學得不夠好,所以信寫得很直白,撇去固定的格式不提,主要內容如下:


  親愛的叔父啊!侄兒現在還在旅途中,遵從亡父遺願,前去朝見紀帝,一路十分疲累,又不能跟別人講!所以我好想你啊!


  侄兒一點不想當大王啊!當大王真的太累啦!我最近好焦慮啊!每天都睡不好吃不好!要是叔父可以幫我多一點就好了!


  最近好多人跟我講啊,母後年紀輕輕守寡,若不讓她再嫁,世人就會罵我自私啊!我是母後的兒子,我也希望她幸福啊!我覺得她還是再嫁了比較好,叔父你覺得呢?


  ……


  各種囉囉嗦嗦的事講了一大堆,他也不指望這信能成功寄出去,也不怕公子魚發現他的筆跡與原主不同,反正他光棍兒得很,這些事都是別人需要考慮的,跟他有什麽關係?

  反正任袖不讓他好過,不把他當做合作夥伴來尊重,他做好事可能缺能力,扯後腿、給人添堵卻是一把好手。


  不是要給他娶老婆嗎?

  二十來歲的大好年華,怎能可憐巴巴的守寡?

  所以兒子也要幫你脫單啊!


  足足三大張紙寫得滿滿當當,細細卷起,用絲線纏上,塞進竹筒,用蠟封好之後,趁著蠟還軟著,趕緊加蓋私印。


  信寫好,滿心的怨念也消散一半,白景源整個人都像活過來了一般。


  看來心病還是得猛藥醫啊!

  他想,親愛的王後娘娘一定能接到他這封信裏傳遞的意思——你不想讓我好過,你也不會好過噠!來呀!互相傷害呀!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白景源突然發現,他原來有很多朋友,以前的路,都走得太窄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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