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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來得正好!

  “你不吃也別這樣糟蹋啊!”


  蘋眉頭緊皺,雙手叉腰,壓著聲音不高興的嗬斥坐在船舷邊的鹿兒。


  公子還在與張翁聊天,船艙裏時不時就有“哈哈”大笑傳來。


  鹿兒正掰著塊硬幫幫的餅,一邊掰,一邊把掰下來的碎屑往河裏丟,聽到蘋的話,眼都沒抬。


  帶著麥香的餅屑眨眼就被船下的水流卷得看不見了,蘋扶著船舷,脖子伸得老長,實在心疼壞了!

  連日行船,為了方便,仆從們都是吃的烙好的餅。地位卑賤的奴隸都是吃豆餅,因為放屁不雅,她們這些公子身邊伺候的,吃的都是白麵餅。


  托公子的福,庖廚們有了石磨,麵粉不再那麽難得,以至於她們這種仆從也能吃到這種精細的東西了!這是積了多少德啊!


  這餅吃起來很香,雖然冷了有點硬,蘋還是珍惜得很。


  “外麵有好多人都吃不飽呢!我們是多麽幸運,才能成為公子的仆從啊!公子仁慈,天天都讓我們吃飽,若是知道你這麽糟蹋糧食,肯定會生氣的!”


  見他還是不說話,蘋歎了口氣坐到他身邊,說起了她進宮之前的事:


  “那一年我才剛記事,記得天很熱,草沒了葉、樹沒了皮、河裏也沒了水,滿地都是餓死的人,他們倒在路邊、河邊、樹下……個個瘦得皮包骨,肚子卻鼓鼓的,太陽一曬,要不了幾天就會炸開,嘭的一聲,臭烘烘的汁液濺得滿地都是,蒼蠅都被嚇到了,每到這種時候,就會亂哄哄的飛,還有白白的蛆蟲……”


  “夠了!你煩不煩!”


  鹿兒打小比普通世家的公子還過得講究,這種話光聽一聽雞皮疙瘩就跳起來了!


  不就是扔個餅嗎?

  這是他的餅,管他是吃還是扔呢?他就想餓著不可以嗎!


  實在聽不下去了,把那剩下的半塊餅扔到甲板上,鹿兒麵無表情,起身就走。


  蘋冷笑道:“真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你這樣隻會生氣不會做事的仆,公子竟然還誇你!”


  這種動不動就跟主人生氣,還要主人來哄的仆人,她還是頭回見哩!

  說句大不敬的話,她要是公子,肯定早就把鹿兒攆得遠遠的了!

  也不知公子看中他什麽了?竟對他這麽縱容!


  還說他和別人是不一樣的呢!

  不論是她,還是阿桑與荇,哪怕是公子平日裏最最寵愛的皰彘,都不曾聽到公子跟他們說這樣的話呢!

  他還不知足!

  蘋的嫉妒太明顯了,鹿兒冷笑:“我乃季氏家將之後,與公子身上還有一絲兒血脈是一樣的呢!你個奴兒,仗著公子仁慈,就不知天高地厚!憑什麽跟我比?!”


  雖然都是公子身邊的人,蘋與鹿兒身份卻是不一樣的。


  她是被家人賣進鳳凰台的婢女,雖然按照宮中慣例不入奴籍,事實上身份也是與奴隸差不多的,鹿兒卻是一出生,對公子來講就是自己人!等到成年甚至能當官,能一樣嗎?!絕對不可能一樣!

  “憑什麽?就憑我每天都盡心盡力為公子洗漱裝扮!不像你,什麽都不會!隻知道站在一邊像根木樁子!我還想說憑什麽呢!奴兒怎麽了?誰還不是奴兒?”


  同樣做著伺候人的活計,誰看不起誰呢?


  “我明明什麽都會!”


  公子身邊的瑣事都是他在做!如果沒有他,公子的生活哪會這麽愜意?


  鹿兒根本就不與她爭辯誰是奴誰不是奴的問題。


  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原本私交不錯的兩人突然就吵了起來!直到半下午船隊停下來準備紮營,公子與張翁出了船艙準備上岸,他倆還在大眼瞪小眼!


  “喲?這是怎麽了?”


  白景源十分驚訝!

  因為原本都是王後身邊伺候的,兩人幾乎一起長大,平日裏關係是很好的,現在怎麽就這樣了呢?他不過和張元聊了會兒天,就鬧翻了?

  小孩子的友誼真脆弱呀!


  白景源看了兩眼,就示意他們準備上岸紮營了。


  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今晚他們又要在渠水邊寬敞的野地裏搭帳篷了。


  因為張元的歸附,白景源心情極好,上了岸,遠遠看到那群魯國人帶著仆從牽著馬下船,一副即將遠行的樣子,想起張元之前搬給他的那箱貴重物品,不由有點不好意思。


  “嘿!我說得沒錯吧?”


  見他們果真要走,張元挑挑眉,一臉歡喜,也不知羊都要跑了,再也薅不到羊毛的他高興個啥。


  “哎,這裏都沒有城池,他們這麽晚了怎麽走啊!”


  再留兩天,難不成他還真能把他們骨髓榨出來啊?

  正說著,廖勿與竇炎就領著同伴過來了,過來之後,也不顧白景源挽留,隻說要從這裏上岸,折道鳳凰台,回魯國去。


  “公子的白紙實乃天下奇物,有此物在手,我覺得遊學也就差不多了,是時候回家了,家中老母想必早就想念我了。”


  除了路費,所有錢財都被榨幹的路人甲十分不滿,話裏話外都透著股紮人的勁兒。


  白景源隻當沒聽懂,連連擺手:“這東西實在算不得什麽奇物,不過是方便攜帶,又方便書寫罷了,相比起簡牘,到底還是脆弱了些,一不小心就會壞掉了。”


  還真當他們是在誇紙呢?!

  眾人麵色不佳,涼涼道:“竹簡還要生蟲呢!都不容易!”


  實在太不容易了!

  躊躇滿誌的來,灰溜溜的走,他們容易嗎?啊?


  見實在挽留不住,白景源送了又送,直到這群魯人騎著馬走遠了,這才歎著氣回來。


  隻是還未走到營地,就聽身後大道上傳來馬蹄聲。


  扭頭一看,就見打頭灰臉大馬上坐著個矮墩墩的人,正是漁樵二老的仆從朐。


  這次他依然不是一個人回來的,在他身後,還有一群穿著草鞋、麻衣,腰挎長劍的漢子。


  “咦?朐回來了?”


  來了這個世界這麽久,白景源隻見過這一個身上殘缺得十分明顯的人,得知他竟是個武藝高手,對他印象那叫一個深!


  之前好多天都沒看到這個話不多心思卻很細膩的小矮個兒,說實在的,他還挺想念的呢!

  “二老派你卻接了誰來?去了這麽多天,路上辛苦吧?”


  他就像現代人所習慣的那樣寒暄,臉上是熱情的笑,話語裏是久別重逢的歡喜,朐騎著馬,隔著老遠就“咚”的一下跳下馬,待到近了,冷硬的臉上終於露出個柔軟的表情,“噗通”跪倒,行了大禮,這才站起來指著身後那群人道:

  “之前辯論,主人覺得年邁,精力不濟,就讓奴前去把他們的弟子接了過來。”


  感情這是辯論不過搖人了?

  人搖來了,對手卻溜了,也不知道漁樵二老是個什麽感覺?

  想到這,白景源“哈哈”一笑,指著那群人道:“來得正好!”


  魯人小氣,不過催個生活費,就氣走了,沒想到二老如此體貼,立馬給他安排上接替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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