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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六章 釵頭鳳(二)

  從此病情一天比一天加重。晚飯時錢妃問趙士程:“今晚婉兒怎麽又沒過來吃飯?” 趙士程說:“她病還沒好,等下讓菊香送些過去吧。” 錢妃道:“好吧,都這麽多天了,還沒有好啊。等下去瞧瞧她吧。”王爺道:“婉兒聽你的話,你去開導開導她,叫她不要有思想負擔。凡事想開些,人一高興了,病也就好了。”錢妃道:“這話是有幾分道理。我這等下就去。現在是請誰在給她看病?要不要換一個醫術好一點的?”


  “回母親的話。現在是陳公實在幫她看的。早二天才開的單子。”趙士程道。


  “好吧。如今這方圓百裏,也就是數陳公實的醫術了。”錢妃歎了一口氣。


  吃完飯,趙士程領著母親來到瀟香園。


  進了房門,悄悄的走到裏間房門口,唐婉見了,就要從床上起來請安,錢妃說:“快別起來了,你躺著就好。”錢妃就緊走了兩步,拉住唐婉的手,說道:“我的孩兒!怎麽幾日不見,就瘦的這麽多了!”趙士程搬來椅子,讓母親坐下。於是錢妃就坐在床前。唐婉叫:“菊香,快倒茶來,母妃還未喝茶呢。”


  “不用了,剛吃完飯。在那邊喝過了。程兒說你病得厲害,我們過來看看你。”錢妃說。


  唐婉強笑道:“這都是我沒福。這樣人家,王爺跟母妃當自己的女孩兒似的待。士程他也敬我,我敬他,從來沒有紅過臉兒。就是一家子的長輩同輩之中,別人也從無不疼我的,也無不和我好的。這如今得了這個病,把我那要強的心一分也沒了。公婆跟前未得孝順一天,你們這樣疼我,我就有十分孝順的心,如今也不能夠了。我自想著,未必熬的過年去呢。” 那眼淚不知不覺就流下來了。


  錢妃聽了,心中雖十分難過,但恐怕病人見了眾人這個樣兒反添心酸,倒不是來開導勸解的意思了。因說道:“婉兒啊,你不要想得太多了。年紀輕輕的,哪裏就到得這個田地了?況且你才多大年紀啊,略病一病兒就這麽想那麽想的,這不是自己倒給自己添病了麽?你好生養著罷,我過些日子再來看你。這藥啊,按時吃。覺得這藥實在不行的話,我讓你姐姐從太醫院另請大夫過來給你看病,有病不要怕,總會治得好的。”


  唐婉笑道:“任憑神仙也罷,治得病治不得命。母妃,我知道我這病不過是挨日子。”


  錢妃說道:“你隻管這麽想著,病那裏能好呢?總要想開了才是。什麽病治不好呢?咱們家又不是沒錢治。你這病若是落到吃不起人參的人家,這也難說了,現在,隻要能治得好你,別說一日二錢人參,就是二斤也能夠吃的起。好生養著罷,不要亂想了,我先回去了。”


  唐婉道:“母妃,恕我不能送你了。等我病好了再過來給你們請安了。”


  錢妃聽了,不覺得又眼圈兒一紅,遂說道:“等我得了閑兒再來看你。”


  送走了王妃,菊香端來一碗燕窩粥。“小姐,你吃點東西吧。你今天一天都沒怎麽吃,這樣下去怎麽行呢?”唐婉道:“你放在這兒吧。我現在吃不下啊。”“吃不下也得吃一點啊,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菊香說著就拿起調羹喂到唐婉嘴裏。唐婉勉強自己吃了一些,然後又睡下。


  她在迷迷糊糊中睡著了。她覺得自己是在沈園中欣賞桃花,然後她驚喜地看到陸遊也過來了。“表哥,你怎麽在這兒啊?”


  “你不知道啊,我一直在這裏等你。”陸遊說道。


  “不,我不相信。你都不要我了,現在又說這話來騙我。”“婉妹,我對你是真心的,難道你就不明白嗎?”


  “真心的,你的真心在哪兒啊?”


  “我的真心在這兒,你若不信,我現在就掏出來給你看。”陸遊拿出一把小刀,一刀下去就掏出自己的心來,“我的真心在這兒,你總該相信我了吧!”


  不料,這時,忽然來了一隻大鳥,把陸遊的心叨走了。


  陸遊急得直喊:“婉妹,救我!”她拚命地追,卻怎麽也追不上,頓時急得哭了起來,醒來卻發現隻是一個夢。心還是亂跳不已,枕頭上已經濕透,肩背身心,但覺冰冷。想了一回,“父母親死得久了,自己與陸遊本想白頭到老,卻又中道分離。為什麽相愛的人卻總是不能在一起?趙士程雖然對自己好,但自己跟他之間,總是隔著一層牆。”


  又想夢中光景,也不知道是啥預兆。一時神魂俱亂。又哭了一回,遍身微微的出了一點兒汗,紮掙起來,把外罩大襖脫了,叫菊香蓋好了被窩,又躺下去。翻來複去,那裏睡得著。隻聽得外麵傳來淅淅瀝瀝的聲音,又象風聲,又象雨聲。又停了一會子,又聽得遠遠的吆呼聲兒,卻是趙士程已在那裏睡著,鼻息出入之聲。自己紮掙著爬起來,圍著被坐了一會。覺得窗縫裏透進一縷涼風來,吹得寒毛直豎,便又躺下。


  正要朦朧睡去,一回兒咳嗽起來,連趙士程都咳嗽醒了。趙士程道:“婉兒,你還沒睡著麽?又咳嗽起來了,想是著了風了。歇歇兒罷,養養神,別盡著想長想短的了。母親說了,我明天上京城找姐姐,再從太醫院請大夫過來給你換一副藥看看。”


  唐婉道:“我何嚐不想睡,隻是睡不著。你睡你的罷。”說了又嗽起來。


  這時,菊香也被吵醒了。聽見唐婉又嗽,連忙起來,捧著痰盒。唐婉道:“你不睡了麽?”


  菊香哭著道:“小姐,你都嗽成這樣了,你叫我怎麽放心得下啊。”


  唐婉道:“我沒有什麽。”說完這句話時,心中一酸,那眼淚直流下來,聲兒早已岔了。又感到喉間有些甜腥,覺得心頭一撞,眼中一黑,神色俱變,菊香連忙端著痰盒,趙士程在邊上幫她捶著脊梁,半日才吐出一大口痰來。這哪是痰啊,分明是一縷紫血。


  菊香一看,臉都嚇黃了。“小姐,你還說沒事。都吐血了。”菊香說這話的時候已是酸楚之音。


  唐婉聽了,涼了半截,自知大限將至。嗚咽著說:“不要哭,菊香,這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我離大去之期不遠了,我走後。有一件事,托付給你,麻煩你將來把桌子上我寫的那首詞跟詩交給三少爺……”


  趙士程聽了,心中一陣酸楚。“不論我做什麽,你終究還是忘不了他。”


  或許,的確如趙士程所說,唐婉對陸遊是沒有完全死心的吧。若完全死了心,那失望和傷懷也就不那麽傷人了吧。


  唐婉淒慘一笑:“我很傻,是不是?”


  趙士程有一瞬間的沉思,許久緩緩道:“我不也和你一樣傻嗎?”他自言自語,哀傷如水散開,道:“這個世間有一個比你還傻的人,就是我啊。我明明知道你愛的始終是他,但是我卻不能控製自己那一顆愛你的心。我甚至為了得到你,不擇手段。我傷害了你,也傷害了我自己。我雖然得到了你的人,卻始終還是沒有得到你的心。”唐婉驚異地望著趙士程,或許這一刻的趙士程,已經不是她所熟悉和知道的趙士程了。


  “對不起。”唐婉麵對這個一心一意為自己付出的男人,她隻有愧疚。


  趙士程此時也是思緒萬千。他想起了唐婉提的那個神問題:“孔雀為什麽要東南飛呀?”當時他給出的神回複是:“因為西北有高牆。”是啊,孔雀是看見有高牆就繞道走,可是他呢?他的固執讓他撞了好多次,頭都破了還不肯罷休,還要接著撞。直到撞得頭破血流,還不罷休。


  房間裏飛來了兩隻飛蛾,在黑暗的夜色飛舞。它們發現了燈光。然而,不全會兒,相繼撲向那焚燒著的火焰。一隻掉到燈油裏,死了。在烈火中永生,成為灰燼。另外一隻受了傷,遍體鱗傷,翅膀沒有了,也飛不動了。可它還在圍著燈光轉著圈。


  趙士程忽然全都明白了。這就是愛情。愛情本來就是足以焚身的烈火,不管你是聰明人還是笨蛋,不管是他趙士程還是唐婉,愛上了,就全都變成了飛蛾。誰都知道飛過去會成為灰燼,但那又怎麽樣,百年之後,不管燃燒過與否,我們都將成為塵土。重要的是我們曾經真愛過、瘋狂過,這就足夠了……


  趙士程讓菊香把窗台上的窗簾拉開。隻見月自東邊的柳樹上升起,那明澈的清輝,將滌盡塵寰的一切煩惱,讓所有有生命的,沒生命的,都在整個宇宙共同的靈魂中極樂從容。夜空中疏雲浮動,覺得月亮像是在趕路,急著想要去什麽地方飛去了。唐婉便命菊香把自己扶起來,又讓她取了“綠倚”架在床中,她要當月彈琴。 趙士程明白了她的心意,也讓人取來笛子。“讓我最後來陪奏一首吧。”


  唐婉 低眉,輕輕撥動自己的心弦,流露著自己隱藏的心事。


  長相思,摧心肝。


  日色欲盡花含煙,月明欲素愁不眠。


  趙瑟初停鳳凰柱,蜀琴欲奏鴛鴦弦。


  此曲有意無人傳,願隨春風寄燕然。


  憶君迢迢隔青天,昔日橫波目,

  今作流淚泉。不信妾斷腸,歸來看取明鏡前。


  當年 李白譜這曲的時候,他所思慕的,一定也是這般苦澀中帶一些的甜蜜的記憶吧。正如那年少時偶然的相遇?還是那烏龜橋上來生變烏龜的誓言? 美好的時光一一在眼前浮現。都過去了,幸福是如此的短暫,痛苦卻是如此的漫長。


  她手指在如絲琴弦上低回徘徊,開始斷斷續續起來,就是這樣,也隻彈了上闋,下闋卻是無力為繼了。趙士程拿起笛子,吹得是正是下半闋的《長相思》。


  長相思,在長安。絡緯秋啼金井闌,微霜淒淒簟色寒。孤燈不明思欲絕,卷帷望月空長歎。美人如花隔雲端,上有青冥之長天,下有淥水之波瀾。天長地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


  那笛音悠遠而哀怨,嫋嫋搖曳,三回九轉,在靜夜裏如哭如泣。


  終身所約,永結為好。這是陸遊的誓言在耳邊回想。


  願琴瑟在禦,歲月靜好。這是自己不變的承諾。


  飛雨逐花間,唐婉這一低首,此生已矣……“來生,紅泥小爐,胭脂醉留,執手白頭。遊哥,我等你,我一定等你回來,請你不要再丟下我……”


  蒼天也感動了,天上的白色梨花如雨紛紛落下,帶著一縷縷清香,在夜空中漫天飛舞。忽然,庭院中不知道從哪兒飛來了一隻貓頭鷹,一聲尖銳的慘叫聲劃破了夜晚的寧靜,驚得趙士程的笛子也掉落下來。在這個飄滿梨花的夜晚,唐婉去世了。受此打擊,趙士程終於看破紅塵,上了天台寺出家為僧。


  菊香擦幹自己的眼淚,把唐婉的和詞裝到一個信封裏。天剛亮,就來到陸府。


  “菊香啊,這麽早,你要找誰啊?”看門的家丁問道。


  “請把這封信交給三少爺,並告訴他這是我們主子的遺物。”菊香的眼睛都已經哭腫了。


  “什麽?唐姑娘去世了?” 看門的家丁大驚。菊香點了點頭。


  家丁飛一般來報陸遊。陸遊一聽這個消息,頓時淚如泉湧。“我的婉妹啊,你怎麽就這樣走了呢?”他打開唐婉寫給自己的東西,裏麵是一首和詞和一首猜謎詩:


  星星不見太陽光,永眠長逝莫悲傷。


  虛空極盡莫能計,每在心旁總情長。


  人隨水去淚汪汪,心力點點灑蒼茫。


  還記十月相倚伴,誰人猶在爾他旁。


  他痛苦地敲打自己的頭,“婉妹,是我對不住你!我不配你對我的這份愛啊!蒼天啊,你怎麽就這麽不開眼呢!”


  多年以後,一個老態龍鍾的老人又邁著沉重的步伐,在破敗衰落的沈園裏悵然回首。口中念念有詞。“夢斷香消四十年,沈園柳老不吹綿。此身行作稽山土,猶吊遺蹤一泫然。”


  天色已近黃昏,他猶不肯離去。城上斜陽畫角哀,沈園非複舊池台。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一代英豪,最終也到九泉之下追隨自己這最摯愛的戀人去了。留下一段催人淚下的愛情故事任由後人憑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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