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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拂過陽春柳,青絲綰上玉搔頭(八)

  趙緗和白起正說話間秦王到了。


  “微臣拜見大王!”


  “臣妾拜見大王!”


  “你們倒是都喜歡這虛禮。”秦王調侃一句道,“愛妃,寡人與大良造還有些事情需商議,你且先和這小娃娃先處著。”


  “是!”趙緗應道。


  他們一同商議國事,隻是為何心頭還是難以平靜?再見故人,竟不知是喜是悲?或許再見對於他們而言都不是什麽好事。


  “夏兒,你可是快兩歲了?”趙緗輕聲問道,捏了捏他柔軟的臉蛋。


  “幹娘,阿爹說還有半月就是我一歲的生辰了。”他小小的聲音,說話竟一點都不卡頓,想來這麽小的孩子,白起定是讓他練習了不少。


  “你如何認得我便是你幹娘的?”趙緗覺著奇怪。


  “阿爹經常瞧著幹娘的畫像,就指給我看,那畫卷上的人便是你幹娘。”小小的孩子,說話一點都不結巴,胖乎乎小團子般的模樣甚是可愛,可誰又想得到,這麽小的孩子,早早的沒了親爹娘。


  “夏兒阿爹常瞧幹娘的畫像嗎?”趙緗心頭一顫,泛起陣陣漣漪,一股暖意,從心底泛出。


  “是啊!姨娘有時候也會問阿爹,要不要把畫像掛到書房去,可阿爹沒有答應呢。還有啊,夏兒身上的玉佩不就是幹娘送的嗎?”


  趙緗給他拿了一塊點心道,“那玉佩,算作是幹娘送給你的,你好生戴著。隻是夏兒為何喚慧夫人作姨娘?”可白起剛才明明就是說,去他娘親她討食吃的,。


  “慧姨娘本就是我的姨娘啊,阿爹說我娘親去得早。”


  趙緗不忍心再問他這些傷心事,“夏兒真是厲害呢,旁的孩子,這會兒隻能喚幾聲阿爹,阿娘。”怕是阿六嘴皮子的功夫都傳給他了。


  “我現在能自己走了呢,隻不過是經常摔跤。”說著他就要自己走,果真走不了幾步就踉蹌。


  “許是夏兒太過圓潤了,等夏兒瘦些就能走的輕鬆些了。”趙緗調笑道。


  “是嗎?那我就不吃了,我好像快快長大,這樣就能和阿爹一起騎大馬了!”小孩子說起這些都不免有些興奮,隻是他府上的大馬,那兩匹馬,可還在?

  “夏兒可要乖乖聽你爹爹的話,好好讀書,日後一定能成為像你爹爹那樣的人。”趙緗牽起他的小手道。


  “不,我才不要像爹爹一樣,那樣整日橫眉冷對,最無聊了。”


  趙緗看著他稚嫩中卻透著不屑的神色,不禁好笑,伸手抱了抱他,“那夏兒想成為什麽樣的人呢?”


  “我不知道。”小小的孩子睜了大大的眼睛,搖頭道。


  “是啊,你還太小了。”趙緗竟想起她小時候,好像也是這般天性灑脫。這些日子想起趙宮的日子,隻覺得既熟悉,又陌生。


  她就這般和夏兒玩了許久,竟也不覺得累。


  直到白起告退的時候,她才和夏兒約好了,夏兒生辰的時候,她一定會送一個驚喜給他。


  她沒有問白起慧兒的事,她不敢問,更沒有資格問。


  ……


  快要入夏的時候,秦王答應了她,讓她去那邊境,見故人。


  隻是趙緗總覺得隱隱不安,可惜了夏兒的生辰怕是不能親自送去,想來若是她親自去了,也會引起幾方人的警覺吧!這樣一來也好。


  趙緗卻怎麽都沒有想到,她去晚了,馮姑姑歿了。


  說來也是馮姑姑有意留在那裏,她已經知道自己時日無多,無法陪伴趙緗,那就省的讓人再傷心,就讓自己安安靜靜的走了吧。


  趙緗伏在馮姑姑的墳前,泣不成聲。仿佛世間在沒有天地,隻剩下這鋪天蓋地的悲慟。漸漸地她沒了力氣,眼眶裏仿佛再也用不出來淚水,隻是酸澀,張了張口,終究沒能喊出來。她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這世間,她出了洛璃他們,似乎就再也沒有什麽可以揮霍的了。心頭籠罩的是落寞,還是悲傷,她自己都分不清楚了。


  她嗓子發不出聲音似的,鼻子一直酸澀的厲害,嗓子眼似乎堵住了,像是有人扼著她的脖頸,生生的要她窒息。這些年,隻是馮姑姑對她最好,從趙宮一直陪伴她到最無助的時候。馮姑姑,你走了,我該怎麽辦?我怕我再無活下去的勇氣了。


  從前我為了趙國,我放棄男歡女愛;

  現在我為了趙國,我放棄權傾後宮;

  如今我為了誰?成了這世上的孤家寡人?


  馮姑姑,你告訴我,我是否還有親人?


  “趙姑娘,你仔細眼睛。”淳娘子拿了書信道,“這是馮姑姑生前就寫的,說是要我一定要親自交到你的手上。”


  趙緗顫顫巍巍的接過,字跡是馮姑姑的,簪花小楷,這麽多年,一點都沒變。


  她看過內容,痛不欲生,原來,真是這般。


  她不是趙王的女兒,不過是個罪臣之女。馮姑姑是她生母的貼身侍女,後來跟了王後,如今也能安心麵對她生母了。


  秦王沒有騙她,她如今沒有母親,沒有父親,沒有兄長,沒有愛人。


  一無所有了。


  不!趙緗抱著暫存的一絲希望,兄長,趙丹,他從來都不會騙她,她要見趙丹。


  這,許是她活下去的最後希望了。


  趙緗腿腳麻木,跌跌撞撞的就要進趙國。


  隻是還未出了淳家,就傳來消息。


  秦王約趙王在西河外澠池相會,趙緗打定了主意,既然秦王調虎離山,不願讓她知道,那她就偏前往,親自問了趙王這些事。


  她趕到時候,宴會早已結束,趙王準備回國了。後來她才知道,趙王此次前來,是報了必死的決心的,他下了詔,若三十日不歸趙國,就太子登基為王,也算絕了秦王以此威脅的念想。


  趙緗沒有趕上宴會,恐怕是秦王設計好的。倒也是見了趙王一麵,但她終究沒有問得出口,她害怕,明明已經知道答案卻還自我欺騙。


  她從旁人口中得知,這次澠池相會並不順利,秦王要趙王鼓瑟,並記錄;藺相如脅迫秦王擊缶,也記錄在案。場麵是在尷尬,趙緗倒慶幸自己沒能趕來。


  趙王見到她很是驚訝,隻是叫她好好侍奉秦王,時時為趙國謀出路。趙緗沒做聲,沒有喚他一生父王,趙王也是明白的了,隻是都不說明罷了。


  秦王沒有怪趙緗擅自到澠池,得知馮姑姑沒了,勸慰她幾句,那日,秦王親自揉了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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