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指流沙空逝去，半載年華終不虛（十二）
趙緗在秀玲那用了飯，見過了秀林的公婆，也是和和氣氣的，對秀玲自然是好的。不過秀玲公婆比較年輕，要照料他們店裏的生意，若不是聽說新進的大良造和他夫人來了，也不會在店裏正忙的時候趕回來。
白起和阿六的爹娘是不相熟的，上次趙緗和白起大婚的時候他們老兩口在外地，沒趕回來，恰好碰到了機會便也就見見。
用過午膳，就有他們店裏來人，說是忙不過來了。
趙緗笑著讓他們先去照料生意，他們匆匆離去了。
白起和阿六喝酒，趙緗和秀玲聊天，相安無事。
“啊！”秀玲低呼一聲，“肚子，疼！”
趙緗放下手疼的活，道：“怎麽了？”
“估計，估計是要，生了！”秀玲兩條秀氣的眉，皺在一起。
趙緗呼喊道：“阿六，快去請產婆！秀玲要生了！”
阿六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道：“產婆就在家裏，我這就去叫！”
……
“使勁！使勁夫人！”產婆催促道，“咬咬牙就過去了！用勁！對！”
趙緗起初是等在外麵，看著進進出出的人，她不想添亂，就在屋外等著。
“放心，沒事的”白起在她身邊安慰道。
“我知道，我幹兒子嘛！”趙緗臉色都有些煞白，“再說了，秀玲身子一直養得好”
“嗯”白起見她不停的踱步，握住了她的手，冰涼涼的，還敢說不擔心。
“這女人生孩子就是過了一道鬼門關，阿六你以後可得對秀玲好！”趙緗看了一眼坐立不安的阿六道。
“這是自然，嫂嫂放心！”阿六回答道。
趙緗看著丫鬟進進出出的，端進去的是熱水，端出來的是帶紅色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手雖然被白起握著，但依舊是冰涼的。
“要不我去看看？”趙緗猶豫道。
“你什麽都不會，還是不要跟著搗亂了”白起拉緊了她的手，若是她在生產，自己會這般焦急嗎？還是會不顧一切的陪著她。
趙緗沒有再說什麽，隻是心裏一直亂的很，目光一直落在屋裏的窗子上。雖然看不到，但確實一清二楚的聽得到。
秀玲的一聲聲慘叫，都好像在飽受折磨，趙緗心裏也受著莫大的煎熬。
“不行！我得去看看她！”趙緗掙脫白起的手，往屋裏走去。
白起沒再攔她，若是她見了，怕就是再也不肯了吧！她那麽一個嬌生慣養的人，怎麽受得了這樣的疼痛。他心裏忽然就生出一絲心疼，可是她明明還沒有生育，這是怎麽了？白起看著她進去，阿六走過來道：“嫂嫂過去也好，秀玲也好定心”
“你不心疼嗎？你媳婦兒這樣”白起忽然就問出口。
“大哥，難道你們就不要孩子了？”阿六反問道。
“是我問蠢話了，隻是舍不得罷了”白起無奈道。
“大哥，沒事的”話一出口才覺得怪怪的“明明是我媳婦兒生孩子，你擔心什麽？”
“也是”白起淡淡的回一句，可心裏還是沒有釋懷。
……
趙緗一進去才覺得屋裏滿是血腥味，秀玲撕心裂肺的喊叫聲，還有產婆豆大的汗珠一直滴落。
“秀玲使勁！你的孩子！你和阿六的孩子就要出生了！”趙緗對她激動道。
秀玲衝她一笑，可是卻說不出話來，發絲都濕透了。她猛地一聲慘叫，伴隨著嬰兒的哭聲，秀玲猛的一起身，又倒在床上。
產婆給孩子洗幹淨了，包上被褥，笑道：“恭喜了，是個男孩！”
“我來看看”趙緗接過孩子，果然小小的孩子臉皺成一團，還在小聲的哭泣，新生兒長得皺巴巴，但母後說他們幾個孩子出生時都這樣，就她好幾天都不睜眼。
果然，這小嬰兒也是不睜眼的。趙緗怎麽看覺得好看，像親生了似的，“產婆，你快看看秀玲如何了”
“夫人好著呢！”產婆仔細檢查了一遍秀玲道。
“公主，我看看他！”秀玲虛弱的道。
“你現在身子虛得很，我抱給你看”趙緗把孩子抱到她跟前。
秀玲看了一眼她的兒子道：“怎麽這麽醜？”
趙緗瞪了她一眼道：“不許說我幹兒子！這小孩七八個月才是最可人的”
秀玲露出笑，碰了碰孩子的小臉。
“我抱去給阿六看了”趙緗道。
“好！”
“你就好好休息吧！”趙緗抱起了孩子，還真是像個母親的樣子，“產婆好好照顧秀玲！”
“是！”
……
當看見趙緗抱著孩子出來的時候，白起真覺得那就是他們的孩子，那感覺很奇妙。不是戰場上手刃了幾個敵人，不是建立功勳，而是一種此潤到心田裏去的，幸福。恐怕這般就是幸福了。
趙緗抱著孩子踏出房門的那一刻，白起和阿六都快步走過來。
“恭喜啊！阿六，兒子呢！”趙緗笑語道“秀玲可給你們家添了男丁，你可不許虧待了她”
“那是自然！我看看我兒子”阿六說著就要上手。
白起伸出了手，想要抱抱這個小生靈。趙緗愣了一下，交到他手上，雖然有些生疏，但臉色總是慈愛的。
“大哥，嫂嫂，我還沒看過呢！”阿六著急道。
“好好抱住了！”白起叮囑道，小心翼翼的交到他手上，就像是傳遞一件絕世珍品那般，神情莊重。
“兒子！我是爹爹！”阿六逗弄道。
“我是他，幹爹”白起小聲道。
“呦！大哥，你不是不情願做幹爹嗎？”阿六不屑地瞅了他一眼。
“我夫人是他幹娘，幹爹還有誰？”白起沒管他的白眼。
“是了是了，都依了你！”趙緗嗔笑道，“這秀玲要坐月子，可得上心，否則就會傷及了根本，你得好生照看！”
“嫂嫂，我知道了”阿六笑著回答。
“好了，孩子你們也看過了，我再去讓秀玲好好瞧瞧”趙緗說著就要抱著孩子回屋。
阿六卻沒理會她，親自抱著孩子進了裏屋。
趙緗隻是笑笑。白起攬了攬她的腰道：“怎樣？我們是不是也要一個？”
趙緗看了他一眼道：“沒個正經！”
“我說認真的，我們成婚有些時日了，你看阿六都有孩子了，我們再不抓緊？”白起看著她，眸光閃爍。
趙緗沉吟了半晌道：“我又沒有說不要，但是，我怕我這身子骨，不爭氣。”
“哪裏，夫人最近不是好著呢？”白起意味深長的道，手指還捏了捏她胳膊上的肉。
趙緗推搡他道：“正經點，順氣自然吧！”
“也好，我也不想讓你太過辛苦”白起戲虐道。
趙緗一時窘迫，不再搭理他。
……
“你可要抓緊了，那女人我怎麽覺得有些不靠譜”阿洛向秦王匯報情況。
“怎麽了？”秦王看著手裏的奏章，不夠都是些閑雜的小事。
“他們去了阿六家，碰巧阿六他媳婦兒生子，那女人也見了。見了之後和大良造卿卿我我，好不快活！看得我在旁邊起了一身的起皮疙瘩”阿洛抱怨道。
“是嗎？大良造是她夫君，自然的，至於孩子，他們不必在癡心妄想了”秦王說著從另一處拿過一圈竹簡，上麵最後幾個字，標注著：趙國兵敗，未傷其根本，兵貴神速，望速做決斷。
“您的心也真夠大的，不過說來也是，那麽多女人心裏都裝的下，這一個也不在乎”阿洛滿不在意的道。
秦王瞪了他一眼道：“嗬！我心裏，隻有那一個，緗，其餘的，不過是在棋局上的。對了，公子悝那事怎麽樣了？”
“你不說我還忘了，果真如你所料，一深挖，不少東西呢！若是平民百姓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阿洛笑道。
“我們的人都手腳幹淨把！沒有什麽把柄吧？”秦王追問道。
“自然，手底下的人清楚規矩，不該說的不說，不該做的不做”阿洛回道，“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
“去向母後哪裏請罪”秦王意味深長道“我作為兄長，教弟無方，有悖於母後的托付，父王的器重”
“這，你這般”阿洛思考道。
“長兄如父”秦王打斷他“母後自然清楚，這樣一來，叫她如何偏私？”
“你倒是工於心計的很”阿洛笑道，便轉身走掉了。
……
“八子！”洛語喚道，“您這是怎麽了？悶悶不樂的？”
唐八子這才回過神來道：“洛語，我有這麽明顯嗎？”
“何止是明顯，都寫到臉上了”洛語打趣道。
“是嗎？”唐八子輕聲歎息，她終究還是無法釋懷。
“八子，有些舊事，不必時時掛在心上，總是忘不了舊事，哪裏還有新事可言呢？日子總是要往前走的”洛語寬慰道。
“你說的也是，人總是往前走的。”唐八子走到案幾旁，拾起許久未做過的針線。
“這小公子的每件衣物都是八子親自做的，八子也是用心良苦”洛語歎道。
“我這也算是盡盡，我這做母親的責任，孩子本就不在身邊，若是連一件親生母親做的衣服都沒有，豈不是太過淒涼？”唐八子自語道。
“您對小公子自然是誰都比不得了”洛語道。
“你說，我什麽時候才能再見到他？”唐八子突然發問，洛語有些不知所措。
洛語以為是說那日的男人，便道：“有些人，錯過了便是一生，就算再見，也不是從前的模樣；就算近在咫尺，也跟陌路天涯沒什麽兩樣”
“我哪裏是說那個，我是說小公子”唐八子哭笑不得道。
“您是小公子的生母，怎麽會見不著呢？”洛語安慰道，心頭泛起陣陣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