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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陽城下影斑駁,南樓畫角笛悠悠(八)

  對!就是這個“琪”字!


  趙緗一遍一遍的念著,身邊的香蘭是越發的不安,眉頭緊鎖著。


  “白起,張琪;起,琪!”趙緗雙手顫抖著,隨著她不均勻的呼吸,“香蘭,你那個時候,當真隻是查到了,那點事兒嗎?”


  “公主,對不起,奴婢不是有意瞞著您的”香蘭說著便跪下來了。


  “你這是作甚?快起來”趙緗死活沒法把她拉起來,索性自己也就癱坐在地上。


  “公主,您快起來,這不和體統!”香蘭濕了眼眶,兩人雙雙起來。


  “香蘭,是不是真的?”趙緗雙眸含水,“我要實話!就算是,我也可以承受!”


  “公主”香蘭是在不忍看她這個樣子,明明心裏和刀割一般,但嘴上還是逞強,明明藏著最深最深的思念,卻不敢說。


  “你說,說實話!是真的,對不對!”趙緗心口好像漏著風,風裏就是今日的雪花,刺骨的寒冷。


  “是!”香蘭最終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趙緗虛弱的癱倒在椅子上,“原來,張琪便是白起的親生女兒;張瑾便是她的生母”


  原來從一開始她就是多餘的人,他們才是美滿的一家人,是她的出現,打破了他們的生活。現在的趙緗根本沒心思想那些別的東西,為什麽白起有了女兒還沒有接受張瑾,為什麽張琪要以她小妹身份存活在世上,為什麽明明天作之合的兩個人,偏偏就分離了。


  爐子旁熱著酒,暖身子用的,趙緗卻一下子都喝到了肚子裏,馬上火辣辣的。


  “公主,你別這樣,您別這樣!”香蘭心頭提在嗓子眼了,她實在不應該讓趙緗來賞雪,接過賞出這麽多事端,造孽啊!

  “香蘭,你說我是不是多餘的,我就不該走上這條道路”趙緗不覺間淚水就打濕了衣襟,心頭籠罩著巨大的悲慟,手裏的酒杯依舊是一杯接著一杯。香蘭想要搶過,卻被她躲過,直接拿了酒壺灌。


  “公主,你沒有錯,錯的是他們與您何幹?”


  “是啊!錯的是他們,你為何在這裏傷心欲絕!”進來一個人,把門口的寒氣堵住,一把把酒瓶奪過,扔到一旁,一刹那,趙緗就以為他是白起,可是她比誰都清楚,不可能的事。


  “大王來了啊!”趙緗身子搖晃不穩,還是行了福禮。


  “你先出去,有事叫你”秦王對香蘭道。


  “香蘭,幫我叫住張瑾,讓她等我”趙緗就要奪門而去,卻被秦王一把扣住了手腕。


  香蘭目光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趙緗和秦王,然後咬咬牙,還是走開了,若是秦王能和公主在統一戰線,也是極好的。
……

  “趙緗!你能不能冷靜些!”他衝趙緗吼道,“你看看你,成什麽樣子了?這點小事就把你傷成這個鬼樣子,你就這點能耐?”


  “是啊!我本就不是這裏的人,我不適合這裏的生活”趙緗頗有些自暴自棄的語氣,“我想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般的生活,可是誰能給我?”


  秦王沉默了半刻,趙緗繼續道,“誰能呢?白起不能?戰場才是他的歸宿,你能?”


  秦王一愣,沒想到她會這麽問,恐怕也是真真悲傷極了。


  “你隻在乎你自己手裏的權勢”趙緗一時衝昏了腦袋,竟胡言亂語起來了。


  “趙緗!你知不知道你這是犯死罪的!”他低聲恐嚇道。


  “是嗎?那你殺了我吧!”趙緗抬頭看著他,雙眸清亮,但是卻充溢著水光,波光粼粼的。身上還有濃濃的酒味兒,辛辣的,和她身上的馨香碰撞,交融,竟是別有一番味道。他嗅了嗅道,“我確實舍不得”


  “是嗎?你有什麽舍不得的呢?”趙緗往他身上靠了靠,又瞬即逃走,“當然除了你想要的權勢”


  “趙緗!”他似乎有些怒意。


  “說中了嗎?”趙緗又拿起了酒壺,“阿起,你既然對我無意,為何不說明白了,告我你你有女兒,你有你的所愛”


  “你……”秦王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她這是醉了,把他當做了白起,“是啊!我本就對你無意,一切都不過是你自己臆想出來的”


  “是麽!你好狠心啊!”她狠狠地說,“你就是凶手,你害了主父,傷了我,你說,我身上的那一處傷不是拜你所賜!”


  “對不起”秦王若有所思,“你忘了我吧!”


  “可以嗎?”趙緗淚眼婆娑,“我很想,特別想,忘記!可我好像已經忘記了很多東西,我不想最後把自己都給忘了”


  “會嗎?”他輕聲問道。


  “或許會吧!”她說著安靜下來,許是酒勁上來了,有些困意。


  秦王看了一眼簌簌的雪花,“快了,放心,我會讓你忘記”
……

  張瑾踉蹌著逃離了那個地方,剛才的一切,噩夢一般,原來她早就知道,自己還和傻子一樣的苦苦交好。


  可是她怎麽可能不在意,她的出生,她的尊嚴,都是不允許這些的存在的。就像是黑暗的汙穢,又怎麽長存於日光之下。


  既然一切都回不去了,那為什麽不更熱鬧一些呢?


  是啊!熱鬧一些吧!
……

  張瑾,王後,唐蘭,甚至趙緗,都是這戲劇裏的主角,她們自以為掌握了主動權,可是卻不知道,她們都是砧板上的肉,還未到任人宰割時候。
……

  趙緗頭痛欲裂,從房間裏醒來,嗓子幹痛的厲害。好像,她做了一個很長,很長時候的夢。


  “公主,您醒了?”香蘭從外麵進來,端了淨麵的熱水,慧兒跟在後麵,手裏端著的不知是什麽。


  “香蘭,我這是怎麽了?”趙緗嘶啞的聲音把她自己都嚇了一大跳。


  “夫人,您昨天可是把我們都給嚇著了”慧兒緊張道,“臉色白的比那窗外的雪還白,一身的酒氣”


  “公主,您就別問那麽多了,快淨了麵,然後喝了藥”香蘭不願過多解釋昨天的事。


  趙緗接過她遞來的麵巾,清醒了些,喝了口茶,“昨天的事你們不願提,我也不想再說了,是與不是等他回來,自有定論,我也不想了”


  “公主,這般才是最好”香蘭欣慰道。


  “是啊!誰說不是呢?”趙緗笑道,“你叫雲姑做些好吃的”


  “好,公主想開了就好!”香蘭道。


  “自然是,身子是自己的,別人替不了”趙緗勾唇一笑,沒有精致妝容的時候,倒更顯得慘淡一些,“快去說吧!”


  “是!”香蘭難得歡喜著去了廚房。


  “夫人,昨天到底出什麽事了?”慧兒昨天見趙緗那個樣子,確實被嚇了一跳,但無論怎麽問,香蘭就是不說。


  “昨天,真的想一個夢一樣”趙緗嚐了口碗裏的藥汁,極苦極苦的味道彌漫了她整個舌尖,“你知道嗎?白起,他有一個女兒呢?”


  “怎麽可能!”慧兒驚道,“大人連個通房都沒有,怎麽會有孩子?”


  “是啊!連個通房都沒有,卻有一個女兒,多可笑”趙緗眼眶又湧起一股酸澀,“他若是真的忘不了,娶進門,當了妾室,或者二房,我都沒意見的。可是,什麽都沒說。”


  “可是,大人的女兒在哪?”慧兒心裏亂成一團麻,這府裏是越來越亂了。


  “說來,他也是真的狠心,連自己的女人,孩子都可以不要,還能正大光明的娶我。”趙緗竟有些為張瑾打抱不平,“怪不得,張瑾是哪個樣子,這輩子都不願意再見到他的模樣,要我也是如此吧!君心涼如水,果真呢!”


  “夫人,這一定是那些長舌婦胡謅的,大人一身正氣,兩袖清風”慧兒有些著急的為白起辯解。


  趙緗倒是一愣,“你這樣以為?”


  “奴婢,隻是不信罷了!”慧兒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


  “是啊!我原來也不信呢”趙緗輕聲笑了出來,“可是,香蘭查出這些事都沒敢告知與我,就連張瑾也沒有透露出實情,若不是那個字,我恐怕也被你們瞞著一輩子”


  “夫人,可能中間有什麽誤會,還是等大人回朝問個清楚吧!”慧兒輕聲道。


  “不了,若是等他回朝再問清楚,那他早就想好應對之法了”趙緗笑著對慧兒說,“真清淨呢!以前夏日裏總也討厭鳴蟬,現在竟覺得安靜了,日日知了知了的叫著,慧兒,你以為呢?”


  慧兒覺得她這話問的奇怪,“還是現在好,要不午休的時候,總是睡不著”


  “也許是吧!”趙緗抬頭看著慧兒,“你說,我自己去問清楚如何?”


  “這,夫人,大人身在前線,怎麽?”慧兒一時捉摸不透趙緗的意圖。


  “我自然是不能隨他去前線,可是出城卻是可以對吧!”趙緗看她的眼睛,沉靜,不起波瀾。


  “夫人身子不好,天又這麽冷,要是惹了風寒……”


  “你不用擔心,我不會去太久,幾日便好”趙緗眼眸生出些許寒意,時至今日,她才清楚了那時去城郊別院,那個不知輕重的丫頭。也是張瑾那時有了張琪,城裏自然是待不下去,隻能暫時住到城郊別院,然後誕下了張琪,那個時候一定發生了什麽事,否則白起不會不管她們母女。


  秦王自然也是知曉的,要不他不會說過那些話。趙緗笑了兩聲,“去,明天就去!”


  慧兒見她這般模樣,手心冒出細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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