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城下影斑駁，南樓畫角笛悠悠（六）
“公主，奴婢聽說城裏的皇親國戚都喜歡去東城賞雪，要不您散散心”香蘭提議道，畢竟這些日子她悶在屋子裏，臉色都憔悴了不少。
“好啊！”趙緗看著香蘭神色如常，並沒有沉浸在悲慟中，很是欣慰，便不願駁了她的念頭。
“夫人，快來看，好大的雪！”慧兒從外麵衝了進來，帶來陣陣寒流。
“慧兒，快把門關了，瞧著屋裏好不容易暖和了”香蘭嗔怪道。
“夫人，香蘭姐，你們不出來看看嗎？”她沒在意香蘭話，興奮道。
“那就出來瞅瞅”趙緗應允道。
“公主，外頭冷，披上吧！”香蘭取來她厚厚地披風，領子上白色毛皮沒有一絲雜質。趙緗愣了愣，下意識的想要拒絕，可是好像有什麽重要的原因她忘記了，到底為什麽，不喜歡呢？
“公主怎麽了？”香蘭見她走神問道。
“沒事”趙緗實在想不起來，任由香蘭係上了兩條帶子。
出了房門才知道，外麵下的可真大，風卷著雪花掃過她的臉，雙頰瞬即通紅。慧兒蹦跳著在院子中間，歡笑著。
趙緗走到了水塘旁的亭子裏，柳樹的紙條像是馬車裏的流蘇，一條下來。沒有那些綠油油的生機，這個時候的柳樹就不是就是這個時候的公子柳，趙緗被心底的這個想法嚇了一大跳，人便是人，柳便是柳，又不可能成精，怎麽有種細思極恐的意味。
“香蘭，我記得禮單上有排簫，你幫我取來”她想起公子芾，也就想起了他那日吹奏的曲調。
香蘭知道她說的是嫁妝，“都是王後特地安排的，自然是有的”她一時想不起來公主要哪個有什麽用，但還是取來了。
趙緗拿到手上才知道，自己根本不會吹出公子芾那種的調子，吹了兩下覺著跑調。
“對了，我該去看看秀玲了，大冷天的不知她那好不好過，你順便去跟雲姑說，我晌午不在府上用飯了。也帶上常大夫吧！給秀玲請個平安脈，我也好放心”趙緗事無巨細都叮囑了一番，“另外，找管家去庫房取些進補的藥材，算了，還是問了常大夫，看看秀玲需要什麽，畢竟是藥三分毒”
“公主”香蘭皺眉喚了一聲，眉目間有些憂愁。
“你不必擔心，我沒事的，秀玲初為人母，而我……情理上也應該照顧她些，加上阿六又不在”趙緗衝她一笑。
“不是，奴婢不是擔心這個，而是，公主您心裏不好受就說出來，憋在心裏，總是不好的”香蘭緩緩地道。
“我能有什麽事，不都是計劃好的嗎？日子久了就也沒有那麽愧疚了”趙緗笑笑，伸手接了飄在空中的雪花，落在手上不過半刻就化了。
“你去收拾吧！這就去吧！早點回來還能去賞雪”趙緗想一個人坐會兒，這些時候她都覺著自己不想自己了，像是一場大夢，可夢裏的場景怎麽這麽真實呢？
她靜坐著，漸漸迷失，忘記了遙遠的，時空的另一端。
……
“公主您要去看秀玲姑娘，那就帶些酸梅湯吧！”馮姑姑聽到她要去看秀玲，提議道。
“這，不太妥吧！這麽冷的天”趙緗猶豫道。
“是秀玲姑娘對酸的格外喜歡，可以熱熱喝，還放了些補藥”馮姑姑解釋道。
“想起來，馮姑姑問你，母後懷我的時候是怎樣的？”趙緗好奇也就問了。
“公主嗎？都這麽多年過去了呢？當年王後也是靈秀動人的女子呢！”馮姑姑的思緒被勾到了很多年前，那是王後的日子雖然不好過，但終歸心態還是好的，日子也就歡歡喜喜的過去了，然後有了長公主，燕後，還有太子爺，王後懷著小公子之前帶著緗公主。恐怕那是精力就被耗光了吧！
那是也是這麽一個雪天吧！當她在清晨的第一縷陽光裏被送來的時候，便有了這個名字，趙緗！緗色的光，就像是絕望裏的希望，那時候緗公主身子真的弱極了，太醫三天兩頭往王後宮裏跑，還是把她從鬼門關裏救出來了，為了防止他人說什麽不吉，隻好說她月裏不足，好在總歸是好了。
一晃這麽多年都過去了，緗公主也長這麽大了，雖說嫁的有些遠，但她能看出來，白起對緗公主還是有感情的，不過那又如何呢？她想起了臨行前王後的囑托，就覺得脊背發涼。至此也不敢說出口。
“馮姑姑，想什麽呢？這個入神”趙緗看她沉默了好些時候。
“隻是想起了從前的事情”馮姑姑搖頭道。
“您還沒回答我的話呢？母後懷我的時候是怎麽樣的啊？”趙緗覺得有些奇怪，但也不知道是哪裏奇怪，好像她有事瞞著自己一樣。
“老奴在王後身邊有些時日了，從長公主到小公子，都跟著王後。時日是在太久了，老奴記性也越發的不好了”她歎息道。
“是麽”趙緗沒怎麽在意，“母後懷我應該是很辛苦的吧！聽人說，我月裏不足也是有原因的，父王對母後冷淡，宮裏人又勢力，那時候王兄雖然是嫡子，可還是沒有封為太子，加上各個家族的勢力崛起，母後應該很難過吧！”
“公主，你怎麽能聽那些長舌婦胡謅！大王和王後自然是恩愛的”馮姑姑反駁道，眼角泛紅。
“馮姑姑，我都知道，畢竟是盡人皆知的事情，我哪裏會不知道，就連是王兄也早就明了了，隻是不明說罷了！我知道母後辛苦，可是最辛苦的時候不都過去了，往後，會好的”趙緗用帕子抹了抹眼角。
“是啊！會好的，一定會好的”像是自我欺騙一樣的道。
“馮姑姑”香蘭收拾好了，便來叫趙緗。
“夫人，這是去哪裏啊？”慧兒見他們要走，問道，“奴婢也想要跟著呢”
“你呀！就不要添亂了，公主是要去看望秀玲姑娘”馮姑姑對慧兒道。
“慧兒你就留在府裏吧！讓姑姑給你做好吃的”趙緗打趣道。
“既然是看秀玲姐，我就不去添亂了，還是跟著姑姑有肉吃”慧兒嬉皮笑臉的道。
“那可要吃飽了”香蘭調笑一句。
……
“阿玲！”趙緗隨便叫著，進了裏屋才看見秀玲正在挽發髻。
“公主來了”她笑著讓人泡了茶，“幾日不見，公主越發沒個正經了”
“哪裏，隻是聽說你家夫君便是這麽喚的，便試試。果真，我是比不上你家正牌夫君的。”她說著還像模像樣的歎一口氣。
“公主，怎麽這麽不正經”秀玲又氣又羞，竟不知說什麽了。
“好了，不開你玩笑了”趙緗坐起來收斂了笑容，“身子怎麽樣，孩子有沒有不聽話”
“哪裏，才幾個月”她笑著道。
“也是，不過身子還是要注意的，家裏小廝什麽的注意嗎？”趙緗詢問道。
“好著呢！公主您這麽操心，都快成了馮姑姑第二了”秀玲調侃他。
“說正經的呢！”
“真的沒什麽大礙，對了，我公婆過些天回來，公主您也不用跑這麽勤了”秀玲道。
“我是一天真沒什麽事做，現在你也不讓我來了，我都不知道做什麽了”趙緗歎了一聲。
“公主，秀玲沒有別的意思，就是不想讓您太過辛苦熬壞了身子就不好了”秀玲急忙解釋道。
“跟你開玩笑的”趙緗笑道，“若是你公婆能來那是最好，畢竟也方便”
“公主，是不是我有說錯話了”秀玲見她有些低落。
“你從哪裏看出來的？”趙緗佯裝生氣，“是啊！我早早地就來了，還想來你這兒蹭飯，結果連口茶都沒有喝上。
“公主，那不是茶水嗎？早就端上來了”秀玲忍俊不禁道。
趙緗茗了一口，“嗯，味道和平日都不一樣呢”
“是啊！公主您自己說的都忘了”秀玲眉眼含笑。
“你看我，都忘了”是她提醒的秀玲，少喝平時的濃茶，喝些適宜的茶水就好，“對了，說起茶水我想起來了，出門前馮姑姑跟我說你喜歡酸，就煮了梅子，燉了酸梅湯，來嚐嚐？”
“那就多謝姑姑了”秀玲歡喜道。
“怎麽不謝我，我可是大老遠給你帶過來的”趙緗又開始耍無賴。
“好了好了，多謝公主了”秀玲對小孩一般的哄道。
……
飯後。
“秀玲都過了三個月，應該是能走走的吧！要不要去賞雪，若是實在不行也不勉強”趙緗覺著要是自己一個人，未免顯得有些冷淡。
“不了，我還是待在府裏吧！公主知道的，我畏寒”秀玲不好意思的道。
“好了，你就安心再府上修養吧！把我幹兒子養的白白胖胖，否則我唯你是問”趙緗佯怒道。
“公主，你怎麽和阿六一樣，都覺著是個男孩兒”秀玲沒理會趙緗的佯怒。
“那是啊！我是什麽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半仙是也！”趙緗調笑道。
“公主，你越發不正經了”秀玲還是被逗笑了。
……
“公主這頓飯格外開心呢”香蘭道。
“是啊！能不開心嗎，這是我唯一值得開心的事了，若不好好的開心，以後要是沒有機會了怎麽辦”趙緗意味不明的道。
“不會的，馮姑姑不是說，以後會好起來的嗎？一定會好起來的”香蘭寬慰道。
“以後？我要是等不到以後了怎麽辦？”趙緗看著漫天的大雪，心猛地一空。
“公主！您這是什麽您以後一定會好好的，您可千萬不要犯傻啊！”香蘭驚道。
“傻姑娘，我哪裏會去那種傻事，你放寬心好了”趙緗衝她一笑，“走吧！去城東上學”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