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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一:紅塵初遇

  隻要是有人在的地方,就有江湖。


  隻要是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紛爭。


  隻要是有紛爭的地方,就有豪情。


  隻要是有豪情的地方,就是天下!


  西盟國叛亂,於天城交戰,烽火三月,燒遍了整個天城,天朝亂了,江湖卻永不會亂。


  如果是這樣的天下,天下沒有爭亂,或許,也找不到那一片俠客們向往的自在的追求之所了。


  人之所以為了所求而奮鬥,傾盡一身隻為了自己的不願意向命運低頭。


  男人也是,女人亦然。


  江湖,從來就沒有承諾過是為了男人還是為了女人而存在的。亂世中的糾葛和情感歸所,也未曾帶著世俗的目光和羈絆。


  君所期望的永遠是什麽?君所傾慕的容姿又是何許人也?

  孰是?孰非?

  從來都沒有絕對的存在,隻有包容和依賴而已。


  那麽這一片天,就是江湖,存在在人心中,黃梁也好美夢也罷,總之,這就是永不會倒的天下。隻要俠義猶存,誌向就可傾盡天下。


  似火驕陽下,一名紅衣蒙麵女子,露出了她秋水般的雙眸,獨自傲立於紛亂的城牆之上。高高的頭發盤旋起來,少了珠華的裝飾,失了粉黛的點綴,一身勁裝裹住她豐腴的身姿,妙曼誘人,卻不失高貴英氣。


  這就是上官世家的獨女上官茗,一個自幼就以女人身姿,引領劍風一門獨步天下的女子。


  如今,在這樣一個混亂的時刻,當全城百姓都開始騷亂的時候,她卻從容地出現在牆頭。背上綁著一枚長劍,風姿卓越地立於牆頂,旁觀著流離的百姓們,看不到她的表情,隻能從她那雙流光的眼眸裏漸漸感到一絲二八少女不該有的蒼涼。


  “劍歸……”她輕輕喚了一聲。


  “小姐。”上官茗身邊立即多出了一道英挺卻仍有稚氣的影子,一身黑色著裝,雖是蒙麵,卻也稍顯蒼白的膚色。


  “你可曾記得,我們此行出來,應該做的。”


  “劍歸記得。此行出來是為了尋找炅劍。”


  “你可知此劍遺失多久?”


  “屬下不知。”


  “那你可知,父親叫我尋此劍是為何用?”


  “屬下不知。”


  “很好,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十年有餘。”


  “替我做過多少事?”


  “……”


  “非常之好,此次事情你也不必知道。隻要做好你的事,我自然有賞。”


  “謝小姐。”尹劍歸垂下頭,長長的睫毛蓋住了深邃的星沉。


  上官茗抬頭仰望那一片天空,淺淺的笑容在這紅色的絲巾後隱了去,武林第三大門家的少女,此時正在紛亂中,仍舊不失追求地走著自己的路。


  而這個跟隨著他身邊略顯陰鬱的少年,卻暗暗捏緊了雙拳,不為人知的心裏堅定地道著:姐姐,離夢想隻有一步之遙了,我將救你出來,請你一定要等著我歸來!

  一邊荒野兵馬,一邊花色爛漫。


  一身短裝的男孩,高高地束起了頭發,短靴上別著兩把匕首,在花叢中展示著他超凡的輕功。


  “大師兄你好厲害啊!”綁著雙辮的少女,身著黃色馬甲,一邊拍手,一邊跳躍,玄逾笑吟吟地落在了小姑娘的身邊,把手上的黃色的小花一束遞上前去,說:“鶯兒,給你的。”


  小姑娘臉色一紅,垂著眼接過花,細細地說了聲:“謝謝師兄。”


  玄逾一高興,蹲***來,說,“來,上來,師兄帶你上踏霧峰。”


  “我自己可以上!”


  “上到明日去了罷,快點上來,要不等下天色晚了,母親定要打的我皮開肉綻了。”


  “不會的,不會的!真是的,我上來就是了……”


  “噢,噢,噢……走嘍。”


  玄逾絲毫不覺得小師妹在身上是一種負擔,一路輕靈地上到峰頂,對著浩瀚的雲層長嘯了一聲:“我玄逾此生定要娶玄鶯為妻!”


  “誰說要嫁給你啦?”


  “鶯兒,你不願意啦?那我走了,你自己下山。”


  “誰,誰說不願意了?”


  “那好,來,來,你對著這山中神靈說,你今生非我不嫁!”


  小姑娘羞紅了臉,說,“怎麽說的出口嘛……人家……”


  “哈哈,好鶯兒……不說就不說吧。”玄逾笑著,把臉望向腳底層層浮雲,惟有這天地浩氣,震懾著他的心。


  “玄鶯此生,非君不嫁……”聲音雖小,卻字字鏗鏘!

  玄逾伸手抱住了這羞澀的女子,低聲說著:“好師妹,我們永遠不分開……”


  “恩”小姑娘漸漸閉上了眼睛。等待已久的時刻終於來臨了。


  “啊——時候不早了啊,師妹啊,我們下山吧,晚了母親要罵的。你閉著眼睛做啥啊?”


  “這個呆子……”玄鶯隨著師兄一路下山,心中也暗歎其不解風情。


  心下再一計較,算了,說好了一生相守,又何必在乎這一時半會的溫情呢?心中喜悅讓柔媚的她更加***了。


  山下的景色變得暗淡起來,漸漸入夜了。


  炊煙也開始嫋嫋升起,那就是一個預示,師母大人回來了。


  話說,這麽些年,都是師母大人一直帶著這兩個孩子,也真的很辛苦,如今,師兄終於長大成人了,師母也可以放下一份心。自己也長大了,也可以幫著多多分擔一些家事了。話說自己是個孤兒,承蒙玄家多年照顧,心下感激之情,今生無以為報,到後來與師兄情素漸升,師母的默許態度讓自己也好生歡喜,玄鶯心裏想著,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那漾在她腮旁的淡淡紅暈,此刻甜蜜地顯示著少女的內心。


  風華刹那示君心,

  妾曾有意相守依。


  無料事態多磨難,

  隻歎世俗緣分盡。


  盼君早日落歸宿,

  心也安寧情也靜。


  來生若有份相遇,

  奴家惟願不識君。


  三個月後。


  政權基本穩定起來,說是穩定,朝廷易主,江山失君,無論是誰來當著皇帝,百姓也仍舊是苦。


  個人自掃門前雪,奈何他人瓦上霜?


  天城,夜色蒼茫。


  一道驚鴻翩影掠過無月上空。輕巧地停在了一個卓然而立的紅衣女子身邊。然後,很自然地單膝跪了下來,說了聲:“小姐,我回來了。”


  “可有被發現?”


  “劍歸不才,西門賞了屬下一針。”


  “可有受傷?”上官茗側過臉來,蒙著麵紗的她,永遠充滿了神秘。


  “沒有。”尹劍歸沉穩地答道。


  “事情如何?姓官的有沒有說出什麽消息?”語氣有點怒意。


  “官師爺和西門家大公子商談了很久,似乎在討論一把價值不菲的寶劍,但我不能確定此劍就是遺失已久的炅劍。”


  “好的,老狐狸怎說?”


  “官師爺說願意重金五十萬旦購買此劍,希望西門家願意割愛。西門驛碸卻是一直婉言相拒,說此劍是西門家的鎮家神物,不可外傳,官師爺說買此劍是為了救人,西門公子卻一直不從,最後決定改日再議。”尹劍歸如是說道。


  “哼,老狐狸得不到想要的東西了。”上官茗有些興災樂禍,“你也累了罷,我們回去了。”


  “小姐不需要在下繼續跟蹤下去了?”


  “暫時不需了,先回去,我再派人探清楚西門家這柄劍的底細,再做打算。”


  尹劍歸沒再多言,尾隨著上官茗一路漸隱在這倉皇的黑夜裏。


  一道白影突立在剛才二人說話的地方,手持一把折扇,輕輕地說了句:“就知道你們上官家也沒有安好心。剛才就應該殺了房梁上的人。不過讓他帶個消息回去也好,讓更多的人知道我們的日耀劍,也好樹我門雄威!”西門驛碸冷笑三聲,打開折扇,閑庭信步於危樓之頂,鄙夷著天下蒼生。


  尹劍歸靜靜地掂量著,剛才自己在懸梁上故意弄出了點動靜,引起西門的注意,現在該是兩家人互相猜忌的時候了。等時機一到,就會請出寶劍,不怕得不到“炅”,不怕救不了姐姐。世人都不知道這劍的秘密,就讓這劍隻為了姐姐而存在吧!


  記憶深處的那繁星點點碎碎地增長著,晃悠的歲月,尹玄兩家的鑄劍輝煌已經成了傳說。當年的三大家族上官,西門,司馬將兩派劍門圍剿的慘事,迄今,已經鮮少有人提起,這傷痛,諸加在別人身上的傷痕,自己當然不會明白有多痛,隻有自己,是永遠不會忘記的。永遠不會!

  仇恨的種子在歲月的變遷中茁壯成長著,它讓一個少年變得堅強,讓他變的堅韌,讓他變的更加穩重和有心計了。


  尹劍歸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場災難。


  十五年前的一場武林浩劫,重創了三大家族氣焰,江湖流傳,當時被譽為劍本天成的尹玄兩家慘遭滅門,傳言還稱,事故當天,正值尹夫人生產,尹家大小姐帶著剛出生孩子出逃,仍舊不幸被逼跳江。玄氏一門的結局也差不多幾,玄夫人抱著隻有三個月大的孩子墜崖。由兩家共同守護多年的炅劍神秘失蹤,上古神劍的守護傳說就在那時劃上了句號。


  雖不圓滿,卻已終結。


  至今,世人仍然不解,為何當初武林突然對隱居多年的兩家人展開劫殺,為何要到最後還要將婦孺也趕盡殺絕,但,從來沒有人為了這兩家人來申冤,即便他們知道,三大家族多有不對,卻仍然不願意與之作對。就這樣,當一切塵埃落定的時候,行俠仗義的人走自己的路,服從大家族的人們也過著安生的日子,直到西盟過叛亂。江山易主。


  這江湖依舊是江湖。


  這天下依舊是天下。


  玄鶯一邊歡快地做著晚飯,一邊關注著漸漸變黑的天空。心下擔憂著,不知師母和師兄什麽時候回來?今日可是師兄十六生辰。


  雖然,每年的今日,師母總是會帶著師兄去一個自己不能去的地方,但懂事的玄鶯相信,那是事關玄家的一些大事,自己總有一天會知道的,隻是現在時機不成熟而已。


  至於成熟的那一天嘛。小姑娘又一次把臉頰羞得紅過了落日的夕陽。


  夕陽啊。總是這麽的蒼涼又溫暖。讓人想靠近去又惋惜。


  落日之前,山的這一邊,有兩個影子被斜陽拉的很長,一身黑衣的婦人站在一座老墳旁邊,對著跪著的少年說道:“逾兒,你聽明白了沒有?”


  “娘,孩兒明白了。”玄逾答道。


  “好,你重複給為娘聽。”


  “生父尹扶圜死在三大家族勢力之下,寶劍遺失,孩兒此生要坐的兩件事,一為父報仇,二為尋找尹家姐弟,回歸炅劍,與其合力重振天成劍派。”


  “好,逾兒你記清楚了,再完成這兩大首要時間之前,兒女私情都要給我放在一邊,我知道鶯兒是好姑娘,但,你的仇,不能能忘,知道嗎?”


  “孩兒謹記。”


  “事成之日,就是你與鶯兒大婚之時。”


  “謝謝娘,就知道娘對我最好了。”


  “少給我耍油嘴,我從小交給你的天成七訣,你練到第幾層了?”


  玄逾站了起來,一記指風,一片落葉就已化為灰燼。


  “好,還差一層了,你比你父親當年要聰穎更加。”玄母欣慰地笑了。


  “時候不早了,母親我們回去吧。”


  “也好,出來的時候,記得把石門合上。”


  “恩,母親啊,說說你和父親認識的事情吧。”


  “小孩子家要知道這做什?”玄母的那張嚴肅的臉開始泛起陣陣紅暈。


  玄逾見陰謀得逞,不依不撓,說道:“母親再多說點經驗,怎樣女孩更加開心。”


  “你這個孩子啊,說就說,江湖這麽多年,你老娘我還怕這個?”


  “就是就是,您就說嘛,哈哈……”


  “那年啊,我才十六歲,就你這個年齡,我可是玄家獨女,嬌生慣養了好些年,脾氣也有些任性,然後,認識了一個君子般的人物,在學堂裏一直很照顧我……”


  “噢,噢, 噢,那人就是尹承君……年少英俊,一定跟我一樣,風流倜儻……還武功卓越……”


  “居然直呼你父親表字,你這孩子,怎不知禮節,什麽風流倜儻……他可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半點武功都不會,還……”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漸漸溶入夜色蒼茫。


  ……


  ……


  坐在桌旁的玄鶯一邊刺繡,一邊等待著親人們的歸來。她見到天色轉暗,不免有些惶惶。


  她靜靜地等著,任何細小的響動都不願意放過。少女美好的姿態,就這樣永恒地定在了那一刻。安靜地,微笑著,為了她心中的那一抹驕傲。


  在她聽見少許聲音的時候,她拉開了門。


  “師兄?”


  轉過身來的人,從上到下都布滿了戾氣,那是殺手特有的氣質,死亡的氣質,背上的那一柄長劍,彰顯著他的身份。


  “玄家人?”


  “你想做什麽?”玄鶯抽出雙靴上的匕首。


  “交出炅劍,饒你不死!”


  “你休想。”


  “嗬,那就等你師兄回來,看來玄家還大有人在啊!”殺手感歎道。


  “你等不到那個時候了!”玄鶯已經拔出了雙匕衝了上去。


  她看到了,那雙冷漠又似曾相識的眼睛,瞬間冰冷。


  “什麽人!你敢傷她!”玄逾一回來,就看到這樣千鈞一發的場麵,不免大聲喝止。


  “師兄,上官家的***細,快殺了他!”玄鶯著急地說道。


  “上官家的……” 玄逾的雙眸立時變得血紅,“好小子,居然找上門來了……”


  黑衣男子一聲不吭,隻是抽出長劍,拔劍弩張的氣息一下彌漫了整個小屋,高手對絕,勝負往往決定在一瞬之間。


  誰會先動?


  玄逾用匕首一刺,飛旋著身子就落到了玄鶯身邊,黑衣人警惕地用長劍護著***,接著用力一掌就把整張桌子推了過去,玄逾也不放鬆,推出一掌立馬讓桌子變成了粉末。一桌好菜就盡毀於刻。


  黑衣人的表情終於有點動容了,隨之隻見他眉頭一皺,有退後的架勢。


  就在這雷霆萬鈞的時刻,玄母突然大聲喝道:“全都給我住手!”


  “想走,沒這麽容易。”玄逾用內力推出一把匕首,整個人躍起來,雙手一齊握著另一把匕首用盡周身全力,想讓黑衣人在慌忙的撤退中措手不及。


  “逾兒住手!”玄母再次大喝,萬籟皆靜,隻見玄逾幾乎沒有沒有聲響地落地,還有那一枚被黑衣人撥開的匕首正鏗鏘有聲地釘在了梁柱之上。


  “為什麽啊?娘,他可是仇人家的人!”玄逾很覺得很虧,到底哪裏做錯了,母親似乎生氣了。


  “你的仇人是誰,看清楚了!這個人,是上官家的人卻不是你的仇人,你給我記好了,你的仇人是誰,不要傷害無辜!”


  黑衣人那雙冰冷的雙眸,漸漸泛起了波瀾,誰也不知道他心裏想著什麽。


  “娘,你說什麽?”玄逾根本不能相信自己的聽見了什麽,娘要他放過這個***細。


  “師母,您……您這是……”玄鶯也很彷徨。


  黑衣人終於開口:“好個玄若闌!不愧是玄門繼承人!我敬你!既然你們不殺我,我也賣個消息:上官家已經找到你們的下落,續我之後還會有殺手趕到,你們自己掂量著。”他轉身就要走。


  “等等……”玄母喝到。


  “還有什麽話要說?”


  “讓我看看你的臉……”


  “……”


  “娘?”


  “你說什麽,我們執行任務的時候,都不能揭開麵巾,憑什麽……”


  “就憑你是尹扶嵊的兒子!”


  黑衣人就這樣站立著,沒有說話,夜風開始刮,擺起了他的衣角,他終於是轉過身來,深深地看了玄母一眼。


  然後依舊是沉默。


  一切盡在不言中。


  黑衣人舉起了右掌,朝著自己的左胸狠狠拍下,再望了一眼玄逾,轉過身來,沒有猶豫地離去了。


  “母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原來尹家的人,真的尚在人間……”


  “娘,到底怎麽了?”


  “逾兒,這裏已經不安全了,你和鶯兒收拾一下,我們馬上上路了。”


  “師母,我們要去哪裏?”


  “快些收拾!我們出發了!路上再說,他已經開始行動了,逾兒,你得去幫他!”


  “回來了?”黑暗中,一個女子沒有起伏的聲線。


  “小姐?你怎在我房中?”尹劍歸詫異地看著正坐在幾案旁邊的紅衣女子,此時的女子,並沒有蒙著麵紗,露出了她那秀小的鼻子和一雙紅潤的薄唇。但是黑暗中,尹劍歸仍看不到她的容貌。


  “為什麽不能在你房中,這裏是上官家,我哪裏不能去?”


  “這……我來點燈吧……”


  “不許點。”上官茗站了起來,走到尹劍歸身邊,說道:“你受傷了?”


  “一點小傷,勞小姐掛心。”


  “剛才去哪裏了?”


  “回小姐……”他還未說完,上官茗就打斷了他。


  “我來給你療傷吧。我管你去哪裏,又結了什麽梁子,總之你肯回來就很好了。”說著又輕笑兩聲。


  “不要勞煩小姐了,我自己會療傷的。”


  “是麽!”上官茗突然火氣上升,說道:“看來我很多事了!我知道爹讓你去找玄家人了,我也知道很危險,但是沒有阻止你,所以才會在這裏等你回來,你見到我卻如此冷言冷語。”


  “小姐,我沒有……”


  “沒有什麽?你就有!”上官茗幹脆耍賴。


  “小姐,我隻是覺得,現在夜已深,小姐呆在我個大男人房裏,於禮不合啊。”


  上官茗幽怨地盯著劍歸看了一眼。說道:“那我先回去了,我帶了傷藥過來,你自己用吧。明天的任務你不用出了。我會叫佑晟過去的。”


  “不,明天我還是可以……”


  “說了不用,就不用了!”上官茗覺得自己要燒起來了,笑看天下的她,總是再一個這樣的男子麵前生氣,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你睡吧,我走了!等我走了才準點燈!”


  “好的,小姐也早些睡吧。”


  “用不著你管!”隨後,上官小姐就從窗子跳了出去,身子輕靈的她,瞬間就消失在了蒼茫的夜裏。


  尹劍歸點亮了燈,輕笑了一下,解開上衣,把上官茗留下的藥敷在了左胸,自己給自己的這一掌,希望能瞞的過上官潛。


  隨後,等到運氣了一周天,尹劍歸漸漸覺得舒適很多,他躺在床上,整理起最近發生的事了。


  首先是,已經開始對他身份起疑的上官潛,他畢竟是上官家的老大,事事謹慎,剛才去交任務的時候,多有問到關於玄家的事情,自己搪塞半天,也不知道是否有露出端倪。


  其次是,玄母,單憑了一雙眼睛就認出了自己的身份,看來這麽多年的易容,還是瞞不過熟識的人。隻希望自己沒有給玄家人帶來過多的麻煩,自己剛才去給他們的提示,希望玄家能助自己一臂之力,也希望玄家人注意到了各大門派的動靜。這樣,也可以早日將姐姐救活。


  再然後,就是上官茗,近來小姐舉動有些怪異。他想著,還有,那個玄家的兒子,卓越的武功,聽姐姐說過,那個人大自己三個月,三個月,其實算起來應該是自己的表哥。表哥嗎?自己又多了一個親人,但是他的脾氣好大,性格很衝動,他似乎非常緊張身邊的那個女人,那個女人是誰?姐姐以前沒有提到過,她叫他師兄,是他師妹嗎?他們已經成親了?還是?

  越想越混亂,尹劍歸還是在這樣的混亂狀態下睡了過去。


  月色依舊蒼茫。


  就在這樣的孤蒼又空寂的小城裏,又是一出鬧劇正在上演。


  西門家的劍典書房無故被燒了。西門家的全部的人都在忙著搶救著大火,拯救著那些已經上千年曆史的劍譜。若是這文化有所遺失,那一定是全天下的損失。


  西門驛碸站在外圍,手裏的扇子就快要被捏碎了。麵龐已經被冰峰的他,手不斷地握著拳頭。看著眾做家丁奮力撲火。他在心裏發誓著:“老狐狸,敢燒我劍典,我就讓你嚐下我西門家的厲害!”


  這時候,一聲沉沉的男音打斷了西門驛碸的思緒:“哥,出什麽事情了?怎麽這樣吵鬧?”


  隻見一個麵色清秀的男子正雙眼迷茫地站在樓柱之外,身上隻是單薄地批了一見內衫,長長的頭發垂搭在了身上,顯的十分寫意。


  “驛艨,你怎麽出來了?快來人,扶二公子回房!”西門驛碸對著身邊的人說道。


  “哥,出什麽事了,能幫上忙嗎?”


  “這裏沒事,已經解決了,你快回去休息,不要著涼了。月凰,帶他走。”


  “是。”月凰應了個聲,瞬間移到了西門二公子的身邊,扶著他往回路走去。


  “哥,明天蘇戊兄弟過來,你一起來嗎?”


  “會來的,你去罷。”


  “好的。”西門驛艨的臉泛起紅暈,漸隱沒在這夜裏。


  西門驛碸盯著二弟消失的背影不由一歎,夜色與白晝對他來說,沒有分別。


  那雙琉璃般的眼睛,已經失去的光澤了。西門驛碸如是想著,那是他心中,永遠貯藏的一抹疼痛……


  “娘……”玄逾呐呐地說道,“怎麽突然要走,好好的都十六年了呢!”


  “你懂什麽?”


  “對了,師母,剛才那人是誰?您似乎熟識?他知道關於劍的事。”玄鶯說道。


  “恩,既然鶯兒早晚都是我家媳婦,現在說出來也無妨。”玄母突然變的很堅定。


  “師母……”玄鶯有點羞澀。


  “娘你快說啊。那人是誰?那劍又究竟是怎麽回事?什麽開始行動了?我又要去幫誰?”玄逾有些迫不及待。


  “吵,吵,吵,就知道吵,你就不會冷靜下來想一下嗎?”


  “娘……”玄逾覺得很冤。


  “師母不要怪師兄,師兄也是一時著急。”玄鶯幫著解圍。


  “你看他這樣,什麽時候才能……哎……他真的和他父親不一樣。”


  “我怎麽能和爹一樣嘛,娘,那我不就成了爹了,不過我成了爹也好,你就不用夜夜相思了。”玄逾幹脆開始耍嘴皮。


  “看看你,看看你!”玄母一邊裝做生氣,一邊用眼神示意玄逾,玄鶯此時此刻不方便說話。


  “師母……”


  “鶯兒你也不要睬他,這麽些年了,他的武功還是沒有長進!整天就知道說笑,耍油嘴。”


  “娘啊,冤啊,我每天都很認真地練習您給的劍譜啊!”


  “是啊,是啊,師母,你錯怪師兄了。”


  “噢,錯怪了啊,昨天傍晚為什麽那麽晚回來?是不是又上霧踏峰了,還是帶著鶯兒一起去的吧。”


  “娘,我不是在您回來之前就回來了!”玄逾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果然!”


  “啊……師兄啊……”玄鶯無奈地看著她的大條師兄被師母成功地套了話了。


  “喔,對了,娘,我們這是要去哪裏啊?”


  “千曲湖。”


  “什麽地方啊?”


  “去了你就知道了,我要睡了,你少給我羅嗦,永遠長不大!”


  “娘真是的,鶯兒,來,來……”黑暗中,玄逾朝玄鶯招了下手,示意他的小師妹過來。


  玄鶯坐到了馬車的另一頭,顛簸的路上,她就這樣偎依在師兄的懷裏,兩個人甜甜蜜蜜地,玄母就餉裝不知道。


  隨著車夫“籲”地呼喚,馬兒帶著馬車,漸漸離開了這他們幽居了多年的山穀,離開了他們的那一片寧靜的天空,離開了兩個孩子情定三生的霧踏峰,從此走上了一條血雨腥風的路。十六歲的玄逾還不懂得什麽是害怕,什麽是失去,什麽是傷心,什麽是歡喜。


  就在這樣,不知是上天安排還是命運捉弄下,與世隔絕多年的他,終於還是在不知不覺中回到了江湖。


  一盞淡酒澆新愁,


  兩杯相碰始明就。


  三生情定輪回轉,

  四方飄泊歎孤舟。


  天成一劍落凡世,


  腥風血雨何時休?


  江湖兒女多癡怨,

  幾度春風幾度憂?

  西門宅院在經曆的一場火燒的浩劫以後,一夜未曾合眼的西門驛碸帶上了兩個手下,直衝太師府上。


  月冥走上府邸大門,連扣了三聲,但不見小童前來應門,退到西門驛碸身邊說道:“大少爺,疑似無人啊。”


  “月冥,你去查探,我和月凰先行回府了。父親大人今日回城,你要盯緊了,這老狐狸實在太囂張。”西門驛碸氣的咬牙。


  “大少爺一定確定是官師爺做的嗎?覬覦日耀的人實在太多了。而且,公子不覺得奇怪嗎?知道日耀在劍典房的,隻有西門家的幾個重要人物而已。”月凰提示道。


  “說的在理,既然是這樣,月冥還是留下不要放鬆,畢竟官師爺是第一個主動提出要寶劍的人。雖然此次行動沒有得逞,但是,居然有膽子動西門家,就讓他知道點什麽是江湖第一大門!”


  “姐姐小心了,我和大少爺先回去了。”月凰臨走前不忘叮囑姐姐一句。


  “月凰保護好少爺。有消息,我放彈號示警。”月冥一躍身,進了太師府院裏了。


  “走吧,月凰,隨我去蘇家看看。”


  “蘇家?”


  “不要多問,去就是了。”


  兩個人一路飛躍來到蘇府,這裏居然也是靜的出奇,兩人沒有遞帖子,實為暗訪,悄然翻身進來宅院。


  這座宅子是蘇戊,蘇己兩兄弟的,西門驛碸並不知道這兩人的來頭,也查不到底,隻是這兩個人看似不懂武功,走起路來卻如蚊呐,細碎無聲,像絕頂高手才有的步子一樣。


  說來也怪,不知道什麽時候,這兩個人居然會拿著西門驛艨的牌子直接出入西門家,還一直去和驛艨說天談地,一起做詞弄曲的。


  到底是何人,又如何得到二弟信任的?西門驛碸如是想著。這次的火難,又和這兩個人有沒有關係?

  西門驛碸一個翻身,躍上了房頂,開始逐步尋求動靜。


  就在這萬籟皆靜的時刻,突然,一聲鉉音撂起,成功吸引了西門驛碸的注意,他悄悄地將身子旋了過去,靜靜聽著樓下的動靜。


  一曲“千福散”彈奏完畢,卻遲遲沒有聽見人聲。


  過了一陣子,漸漸飄出來了一聲歎氣。


  那是蘇戊的聲音,西門驛碸認得:“你可知主上為何突然要這日耀嗎?”


  聽的西門心下一震。


  “哥哥不知,我又怎知了?”一個很相近卻不是他的聲音,那是蘇己。


  “昨夜西門家的火,可是你放的?”蘇戊又問。


  “我若要偷劍,又何需放火?”蘇己說得不屑一顧。


  “噢?那你要怎個盜法?”


  “嗬嗬,你和我想的一樣啊,哥哥。”說罷,又開始撥弄著古箏。叮,叮,叮地三聲,聽得讓人寒冷。


  西門驛碸心下警鈴大做,他們說的方法,莫不是用二弟來要挾!必須趕快回去了,驛艨有危險了,怎麽會遇上這樣的人,還往家裏帶。西門驛碸正準備走。抬起頭來,卻見蘇戊站在自己麵前,笑吟吟地說道:“驛碸來了,怎麽連招呼也不打一聲啊?”


  西門驛碸心下一頓,什麽時候上來的,自己一點都沒有察覺。“你想怎麽樣?”


  “請大少爺去小樓一敘啊。月凰姑娘也在呢。”一話已畢,聽的西門心裏更加震驚,月凰可是家裏數一數二的高手,也被抓了?心下一計較,看來著兩個人來頭不小,起身就躍,忽然發現雙腿發軟,也不知道什麽時候中了招,但憑一口氣硬撐著。


  蘇戊看著心下也佩服著,這還是唯一一個中了自家毒藥這麽久還不倒的人。院子裏的飄香可全是毒藥啊。不過,看他也撐不了多久。


  西門驛碸知道此時耽誤不得,虛著一掌送出,實則將手中號彈送上了天空。幹脆不用輕功,讓自己摔落到下麵的溪流之中,或許還有救。


  現在他不能倒,他倒了,西門家就完了。單憑著一個眼盲的弟弟如何守的住!西門漸漸失去意識,也不知被水推向了何處。


  “人呢?”蘇己悠哉地撥著琴鉉。


  “摔下去了。”


  “死了?”


  “應該死不了。”


  “那小子中了毒,摔下去還活的成嗎?”


  “這……看他造化了。”


  “你準備怎麽和西門驛艨交代,他要是知道是你殺了他哥哥,要哭死去了。”


  “嗬嗬,我們先去西門家,帶他出來再說!”蘇戊說道。


  見到號彈的西門家的人開始亂了,他們知道,大少爺在外麵出事了。月冥匆匆從太師府趕回,卻見不到月凰和大少爺,心下一緊,首先跑到西門驛艨的小樓確定他無事。


  見到二公子正在撫琴,心下不知什麽感受。


  隻聽西門驛艨說道:“月冥,你不在大哥身邊,來這裏做什麽?”


  “二少爺,大少爺怕是……”


  那雙琉璃般卻無神的眼睛轉了過來,他的眉頭擔憂地皺了起來,著急地說道:“哥怎麽了?”


  “二少爺,我也不知道,剛才見到了大少爺的號彈煙花,怕是出事了,月凰也沒有了音訊,兩個人說是回來了,但是卻不見人啊。”


  “你說什麽,放了煙花?”西門驛艨覺得身上一空,跌坐在了椅子上,他回想起了上次大哥放號彈煙花的情景,那是很小的時候,兩個人在外被殺手追殺,大哥重傷,自己雙眼失明。


  那麽,這次,又要出什麽事出來?


  伴隨著車夫的一聲輕喚,馬兒“籲”地叫了聲,睡在車裏的玄氏一家,從夢中蘇醒。


  “娘,到了!”玄逾興奮地跳下了車。


  陽光穿過層層***,射灑下來的小斑點落在玄逾身上,淡淡的溫柔。玄逾環顧了一下四周的荒寂無人的林子,心下納悶著,娘不是說是湖嗎?

  “娘!湖哪?不是叫什麽湖來著?”玄逾有點不解。


  “師兄起來就這麽有精神啊!”玄鶯笑著從車裏探出頭來。玄逾很自然地伸出了手,接她下車。玄鶯跳下馬車,微笑著說道:“師兄昨夜睡的可好?”


  “很好啊,鶯兒啊,你找找看看附近有沒有湖!娘說的湖在哪裏呀?我找不著。”玄逾一邊說著,一邊四麵環顧著。


  “大清早就吵得不得了,這湖要是隨便給你找到了,那還得了!”玄母大有無奈之姿,“你就不能安靜一點,這個湖很隱蔽,你要讓全天下都知道是吧?”


  “娘,那你就帶我們去嘛……鶯兒說她也想去看看呢。”玄逾狡猾一笑,轉身過來,對著玄鶯說道:“是吧,鶯兒?”


  但看玄鶯低笑不語。


  “好了,我和老萊把馬車安排好,你和鶯兒去找一點吃得,等下再回到這裏來,少給我沒正經!”


  “知道了啊,走啦,鶯兒,我們去覓食嘍!”玄鶯三步並做兩步走到她的師兄身邊,少許羞澀地低著頭笑著。


  “真是的,快去快回!老萊,我們走,把車往那邊趕過去,那裏還有……”玄母的話,漸漸隱沒在了若大森林之中。


  玄逾拉著玄鶯,一路走著,沒有看見可以吃的任何東西,不免有點沮喪,他問道:“師妹,你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嗎?娘突然帶我們離開了居住多年的小穀,來到這樣一個鳥不生蛋的地方,還有什麽亂七八糟的各種事情,我到現在還是腦子亂悠著呢。”


  “師兄你莫急了,這事情可大可小,卻是急不來的,”忽見前方森林之色褪去,漸漸出現一片廣閾的草地來,不免有些疑惑,“師兄你看,到這裏,突然沒有樹木了。”


  “是啊,突然就沒有了啊。”玄逾也有些納悶著。


  他仔細地環顧著四周,沒有發現什麽奇怪的事物,隻是看到了一顆要合六人才可環抱的大樹,玄逾有些疑惑,覺得這樹生長在這裏,很是奇怪,但一時半會的又看不出哪裏不對勁。


  於是他對玄鶯說:“我去看看那顆樹,說不定今晚可以吃燒兔子啦!”也不待玄鶯回答,就衝了過去。


  這樹遠處看是隻是少許奇怪,但仔細一瞧,就不太一樣了,它隻不過是六株長在一起的大樹罷了。玄逾正準備轉身離去,忽然一種很怪異,很久違的感覺襲擊過來。


  他不明白這是什麽感覺,似曾相識?還是,總之,他還是走了過去。


  玄逾摸著大樹,心裏開始澎湃起來,一種絲竹共振之感,玄妙之至。忽然,他覺得整個樹,似乎都是這麽的柔軟,仿佛母親的繈褓一樣,玄逾整個人都開始模糊起來,漸漸地溶入到這樣異常溫柔的氛圍之中。


  但見異樣的玄鶯慌忙地跑了過來,大聲地叫著“師兄!師兄!”可是玄逾卻聽不清晰,應該說,他更加迷戀,現在身上的這樣一種感覺。


  玄鶯就這樣,看著她的心上人,在她麵前漸漸消失,仿佛溶入了這奇異的樹裏。她抓不住,她看到的僅僅是虛無,一種天人永隔的孤寂,忽然間迷漫在了她的心間,猛然間迷茫。隻待聽見她輕輕喚了一聲:“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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