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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斬妖界的第一個傳奇(完結篇十三)

  當一個被上時時眷顧,又被仇恨火焰緊密包裹的才想要完成一個必須完成的目標時,任何刀山火海、懸崖峭壁、槍林彈雨都無法阻止他的腳步。


  幾乎沒有花費太多的時間,舞馬就成為了一個遊離於鎮妖司和鎮妖亭這種官方機構之外的斬妖士,並在一次次與妖怪的對抗之中領會了一個顛撲不破的道理——妖怪的強大遠遠超過人類的想象。


  人類要想同妖怪對抗,就必須從已經斬獲的妖怪的殘肢斷臂中汲取妖怪的血脈,改變自身的體質,學會妖怪的本領。


  如此一來,人們也必須承接妖怪與生俱來的那些暴躁、癲狂、殺戮、狠戾、無序的精神和情緒。


  妖怪血脈汲取的越多、越純粹,人們的實力也就越強大,越接近妖怪,與此同時,也便麵臨著越高的妖化的風險。那些早年間聞名江湖的強大斬妖士到最後沒有幾個不瘋掉的。或者,幹脆變成了半妖。好在高到離譜的報酬還是使得人們對這個行當趨之若鶩。


  如同第一次進入兩界山時的狀況,這一回舞馬也喪失了所有的覺術能力。好消息是從上一次神旨中煉就的武道本領大多還在,這給了他協助斬妖士絞殺妖怪的厚實資本。


  在一次數十位鎮妖師聯手誅殺一個新近娶了河南道監察禦史女兒的豺妖的行動中,舞馬冒著差點被抓破肚皮、掏空內髒的風險完成了致命一擊,並得到了一瓶豺妖的血作為報酬。那豺妖臨死前惡毒怨恨的眼神陪伴他走完了整個神旨。


  禦史家的寡婦女兒已經被豺妖的噬陰大法折磨得臉色煞白、皮包骨頭,在豺妖死亡的一瞬間又重新綻放了青春的活力與魅力,恢複了從前河南道第一美人的光彩。


  為了感謝舞馬的救命之恩,她堅持要嫁給舞馬哪怕做也在所不辭。舞馬望著她肖似李紅玉的麵容,在對亡妻的無盡追思中婉拒了對方的好意。


  這位絕美的寡婦女兒從此禁錮了自己愛意,帶著一縷從舞馬腦袋上偷偷剪下來的頭發和對舞馬的至深愛意浪跡涯,直到晚年在峨眉山創立了一個名叫絕情穀的道家門派,此後她以峨眉始祖的名號永世流芳。


  為了充分用好那瓶差點令自己丟掉性命的豺妖血,舞馬花掉了自己和宇文劍雪多年的積蓄,走進了鎮妖亭黑漆漆的冰冷煉爐,在被稀釋的惡臭豺血中浸泡了三三夜之後,他搖搖晃晃走了出來,一雙眼睛微微泛起黃芒,閃爍著豺的狡猾和冷戾。


  一年之後,舞馬成為曆史並不久遠、人才卻一直凋零的斬妖界的第一個傳奇。


  他在距離自己生活鎮一百餘裏的一個名叫黑風山的地方斬殺了一頭手拿黑纓槍的黑熊怪,從熊怪藏身的黑風洞中解救了三十五個被五花大綁準備獻給黑風神作為祭品的和尚。在洞穴更深處,霍大的祭台上,擺放著七十五具幹巴巴的脖子上掛著珠串的骷髏。


  其中一個骷髏身上披著漂亮精致的袈裟,被幸存的和尚指認為觀音院二百七十歲的老主持金池長老。金池和黑熊怪本是至交好友,卻因為一個路過和尚身上的寶貝袈裟起了爭執,最終被惱羞成怒的黑熊怪端上了陰森的祭台,終結了自己漫長的性命。


  而舞馬,則在看見金池長老裹著袈裟的骷髏的一瞬間,頭頂忽然飄起一個銅色光球,從中散出一道吸力,向舞馬一卷而來。他腦袋一昏,眼前一黑,便陷入翻地覆之中。


  待一切平靜下來,再一睜眼,他又回到了上一次觀音院神旨結束時那光球給他幻影提示的那間四壁點燈、寬敞亮堂的禪房之內。


  依舊是檀香幽幽,牆懸禪語,蒲團木魚,青燈佛像。案幾邊幾個灰衣僧人,圍著中間一個服飾極度奢華的老僧。老僧手中抱著什麽東西正嚎啕大哭。


  一個僧道:“師公哭什麽啊。”


  老僧回道:“我哭無緣,看不得唐僧寶貝!”


  此話完,禪房立時震動個不停,諸般幻景隨之而滅。


  一隻大手抓住舞馬的身子,直往空飛去,地麵景色全入眼簾,華美氣派的院落從近漸遠,那浮圖塔、鍾鼓樓、檜柏鬆林、紅霧彩霞,與惜時毫無二樣。


  院門口的對聯從“寂寞無塵真寂寞,清虛有道果清虛”變作了“上刹祗園隱翠窩,招提勝景賽娑婆”,橫梁上【骷髏院】三字又變回了【觀音院】。


  空中一陣黑芒閃閃,金池長老連同數十具骷髏從而降,落入了觀音院中,又變回念經頌佛的活人模樣,仿佛一段無限循環的新的開始。


  忽地巨手一鬆,舞馬從空中直往下墜,眼看要一頭栽下去。


  再一睜眼,卻又回到了黑風洞中,看著頭頂的裹著錦襴袈裟和陰森祭台的銅色光球,他隱隱間生出一種觀音院,或者是骷髏院的神旨幻境將永遠向自己關上大門的惋惜感。


  而金池長老從慈眉善目的主持化為骷髏老僧的過程則將永遠在觀音院的神旨幻境中重複上演。或許,當下一個覺醒徒光臨觀音院時,又會衍生出新的完全不一樣的故事。這卻是舞馬永遠無法知曉的故事了。


  離開黑風洞的時候,舞馬身上融匯了來自黑熊怪心髒的最精華的血脈,血脈中湧動著一種躁動不安又神秘莫測的氣息,舞馬似曾相識。


  黑熊怪屍體的其餘部分並沒有絲毫浪費,它的上半部分被搬進了長安城鎮妖司的倉庫裏,作為培養鎮妖師新人的重要材料。下半部分流入了民間的黑市,成為那些自食其力又朝不保夕的斬妖士爭先恐後想得到、用以強化自身的珍貴拍賣品。


  不久之後,舞馬黑風斬妖師的名頭和故事在大唐每一個角落廣為傳頌,更多的生意和報酬找上門來。更令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幾乎每一單生意,舞馬都有獨自完成的能力。


  他在漠北的草原殺死了一對妖怪夫妻,丈夫是長著腥紅色眼睛的長尾猴妖,妻子是一匹渾身雪白的馬妖,紅眼猴子的短刃寶貝差點割破他的喉嚨,卻最終被他燉到了直徑足有一米的大鐵鍋裏。


  本來已從黑櫻槍死命追逐中逃走的馬妖因為不願意舍棄紅眼猴子而獨活的緣故,以近乎自殺的慘烈方式躍入鐵鍋之中,在遠超一百攝氏度的沸騰中化為了肉湯。


  他在關中射殺了一頭身具大鵬血脈的鷹怪,並摘下對方玻璃般的眼珠子,好使自己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裏也能暢通無阻。


  他在兗州斬殺了一頭渾身披著金黃花紋的巨蟒,粗大的身子以及額頭隱隱冒出來的突角一度讓他以為這是一頭降落人間的龍。巨蟒的吞大口和足以撼震地的力氣也使得這次斬妖行動成為他斬妖士職業生涯中最接近死亡的一次。


  他在黃河幾字彎的沙漠裏救下了一個被一群邋裏邋遢、腦袋不大精明的毛賊追殺美麗的紫衫姑娘,卻在對方坦誠地吐露出對他的愛意之後,才發現她的本體是佛祖燈台上的燈芯。


  等他本著人妖不共戴的立場,顧念對方從沒有吃過人的情況,要將紫衫姑娘趕回韃靼妖界的時候,紫衫姑娘搖晃著手腕上精美的風鈴,定住了他的身影,隨即消失的無影無蹤了。但在離開之前,卻善解人意地將一個裝滿自己血脈精華的瓶子放進了舞馬的口袋裏。


  為了獲得更強大的力量,以更充分地麵對那頭傳中無比強大的殺死自己心愛妻子的虎妖,舞馬近乎瘋狂地將每一個自己斬殺的妖怪最精華的血脈融入到自己的身體中,並在一眾鎮妖師不可思議的目光中成功地遏製住了妖血洶湧如潮的反撲,始終在世人麵前保持著清醒冷靜的形象。


  而在無人知曉的深夜,他一個人吞下貪婪和迫切複仇的惡果,被五花八門的妖血折磨的痛不欲生。等到第二早晨太陽升起的時候,他抹去一整夜的痛苦和疲憊,以精神飽滿的狀態示人。


  一個月之後,他在東北斬殺了一頭斑斕虎妖,剝下了一張方方正正的虎皮。唯一遺憾的是,這頭虎妖並不是吃掉宇文劍雪半截身子的那一頭。據那些曾經遠遠觀瞭過那頭虎妖的鎮妖師講述,它的額頭上嵌著一朵黑色的火蓮,散發著吞噬一切的氣息。


  不過,舞馬很快彌補了這個遺憾——一個常年被這頭斑斕虎妖驅使的倀鬼告訴他,自己在五嶽山一頭名叫寅將軍的虎妖的山洞裏,見過那個額頭上生著黑色火蓮的斑斕虎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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