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0章 人生若隻如初見
“你……你真的願意幫我？”墨然吃驚不已。
“我不是幫你，是為了她……”蘇寧遠凝著眸，輕歎，“我不能承諾一定能將她帶出宮，但我一定會護她周全，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不會讓她和孩子受到一絲傷害，至於你……你要做的……就是乖乖在這兒等，別再輕舉妄動，記住，隻有活著才會有希望……”說完，蘇寧遠掉頭離去。
他的心裏有何嚐好過，將自己愛的人推向別人的懷抱，嗬……多麽諷刺……
墨然呆愣在那兒，心中複雜萬千，說不清是何種滋味，他彷徨，無措，就好像回到了五歲那年，親眼目睹娘親慘死時的那個他，眼見至親至愛的人深陷困局，他卻無可奈何，什麽都做不了……
那種苦楚，那種無奈……絞痛著他的心，吞噬著他的魂……
“啊——”猛地，他仰天長嘯，發散出的內力襲卷了大片林子，塵沙，落葉……漫天飛舞……
……
這天，雲穆雪迎來了一道聖旨，一道令她錯愕不已的聖旨。
皇上廢了她！以善妒，用一己之私殘害前辰王妃徐玥的理由廢了她！她不再是皇後，她自由了！
雲穆雪拿著聖旨，拖著虛弱的身子走進了禦書房。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做？”她高舉著聖旨，萬分不解。
墨尋沒有抬頭，依舊揮筆批改著奏折，語氣清冷，“朕累了，你不是一直都想要自由嗎，朕給你自由，難道你不該高興嗎？”
雲穆雪微微一怔，自從她答應了墨尋的條件，她就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還能離開，更不期望墨尋會放了她，可明晃晃的聖旨擺在麵前，容不得她不信。
他說他累了……他說他要還她自由……她與他總是如此，這段時間以來，她就如同刺蝟般，傷他，傷己，現在他說他累了，要放了她，她究竟該高興，還是該悲傷？
她不愛他，但他待她很好，她感恩，但感恩不是愛，她不想傷了他，卻總是在無形中傷他最深，於他，她有愧。
“皇上真打算放了我嗎？宮中沒有其他妃嬪，又突然沒了皇後，皇上該如何向眾大臣交代？”
聞此，墨尋放下筆，抬起了眸，定定地看著她，“沒有妃嬪可以再招，沒有皇後可以再立，天下那麽多女子，誰當皇後不是一樣，並不是非你不可，你的心不在宮中……不在朕的身上……甚至你還懷了別人的孩子……你說，朕要這樣一個皇後又有何用？所以朕決定了，朕不要你了，你從哪兒來就回哪兒去吧，離開皇宮，去過屬於你自己的生活……”
墨尋的話無形中帶刺，可傷不了人，卻傷了自己。
雲穆雪怔怔地看著墨尋，龍椅上的他帶著君王的威嚴，霸氣，他木訥的雙眼彷徨，無助，酸楚……
她緩緩走上前，顫抖著手輕輕撫上墨尋的臉頰，笑中帶淚，“對不起……我本不想傷你……”她顫抖著聲，“你知道嗎，我為報仇不得不來到炎國，在我最傷心……最彷徨無措的時候……是他救了我……幫助我，雖然我知道，他是為了自己的利益才幫我，但時間久了，兩顆受傷脆弱的心慢慢靠在一起，於他，我不再是單純的感激，我這一生愛過兩個人，第一個是蘇寧遠，可惜，我愛錯了，錯的代價便是全族人的性命，第二個就是他，但我相信這一次我不會再錯了……”
“尋哥哥，你很好，但你不是他，同樣的，我也不是芷盈，我們的心中都藏著另一個人，誰也無法取代，尋哥哥，我希望你幸福，但你的幸福不會是我……對不起……希望你能明白……”
墨尋靜靜地聽著她的話，感受著她指尖的觸感，這個絕美而動人的女子，怎可以用最溫柔的動作，說著最傷人的話？
他第一個愛上的女子，有緣無分；他第二個愛上的女子，愛的卻不是他，他頓時覺得自己很可悲……
“你不用說對不起，這不是你的錯，當初是朕強製將你留在身邊，是朕有私心，朕以為時間久了，你會忘記他……會感受到朕的情意……會愛上朕……隻可惜，是朕太天真了，你的心早已屬於另一人，不可能再為朕動心了……”墨尋自嘲一笑，忽地握住了雲穆雪的手，深情地望著她。
雲穆雪不適，尷尬地抽回了手，一雙美眸垂下，複雜，傷感……
“好了，你走吧……去找他吧……朕相信他一定在等著你……走吧，願你與他白首相依……”墨尋語氣冰冷，卻是他心底最深的祝福。
“皇上，我……”
“快走吧，趁朕還沒有改變主意之前，再晚一些，怕是你想走都走不了了。”墨尋別開了頭，故作著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看得雲穆雪心疼又感激。
“謝謝你，尋哥哥……”這一聲道謝，是她發自肺腑之言，是她欠他的。
雲穆雪轉過身，緩緩走下了石階，一步一步朝門外走去，一點一點消失在墨尋的視線中。
終究，她欠了他，他卻願意還她自由。
墨尋強忍住淚水，重重地哀歎一聲，眸子裏皆是淒楚與悲涼，走了……她終究還是走了……也好……就讓他一人獨守著這空蕩的皇宮，黯然神傷吧……
雲穆雪剛走出禦書房，對麵匆匆跑來一人。
“穆雪……你怎麽了？沒事吧？我找了你一大圈，你怎麽在這兒？”蘇寧遠著急忙慌，他找不到雲穆雪，可把他嚇壞了，還好……還好……
雲穆雪望著他，一愣，“你怎麽來了？”
“還不是墨然麽，他不小心得知你懷孕的消息，一生氣，一著急，恨不得衝進皇宮來，還好有玄夜和藍風攔著他，我便主動請纓，進宮護你周全，也好讓他安心。”蘇寧遠耐心地解釋著，不過一提起墨然，他就覺得頭疼。
那個魔鬼般的男人，實在太難伺候了。
雲穆雪低頭淺笑，眸子裏皆是關切，“他，還好嗎？”
唉……蘇寧遠搖頭歎息，“你不在，你認為他能好嗎？他每日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你，發瘋似的找你，不過還好，權衡輕重，他還是忍了下來，你呢，近來可好？”
“沒什麽好不好的，習慣了就一切都好，他，放我出宮了……”雲穆雪聲音淡淡。
出宮？蘇寧遠還沒反應過來，怔怔地立著。
“其實說到底，還是我負了他，他並沒有錯，隻是錯在了時間上，愛情也分先來後到……”
聽著雲穆雪的感慨，蘇寧遠如夢初醒，激動地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你的意思是說皇上願意放你出宮了？沒有條件，沒有約束？”
“恩……”雲穆雪點點頭，視線始終落在被緊握的雙手上，溫熱的觸感令她熟悉而陌生，按理說，她應該狠狠地甩開，可是，她竟然沒有。
蘇寧遠見她不說話，這才注意到此時兩人的尷尬狀態，他忽地鬆開了手，尷尬一笑。
“太好了，這麽說你就是自由之身了，太好了……”他不停地說著同一句話，其實他也不知道究竟哪裏好了，於雲穆雪，於墨然，是喜……於他，於墨尋，是悲……
“好了，不說這個了，畢竟也在宮裏待了這麽些日子，說不長也不長，說不短也不算短了，眼看就要離開了，我想四處轉轉，你替我告知心語，讓她整理整理東西隨我離宮吧……”雲穆雪說得極慢，冷風細細。
“好，我們很快就回來，一炷香之後宮門口匯合。”說完，蘇寧遠看了她一眼，便踩著急步朝未央宮走去。
雲穆雪靜靜地站在那兒，望著宮中的一磚一瓦，一花一草，陌上花開，和風物語，她就要離開這兒了……她終於要離開這兒了……
是悲，亦或喜？
她轉過身，回頭望著緊閉的禦書房門，低頭淺笑，喃喃自語，“謝謝你墨尋，願你能找到屬於你自己的幸福，後會有期……”猛然間，她如釋重負，輕簡了一身宮裝，朝宮門外走去。
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
三人緩緩走在小路上，每個人的麵上皆是喜悅之情，終於，他們終於自由了！
“主子，一會兒見到王爺，你可不要太激動哦，克製……克製……”心語在一旁打趣道。
“臭丫頭，胡說什麽呢，我才不會太激動呢，隻不過許久不見而已，至於麽？”雲穆雪嘴上滿是不屑，麵上卻是羞紅了臉，馬上就要見到他了，想想還真有點激動。
心語看著她微紅的臉頰，獨自偷笑著，太好了，主子和王爺苦盡甘來，總算是有情人終成眷屬了，她終於可以再次看到主子純真的笑容了。
眼見離林中小屋越來越近，心語放緩了腳步，順帶拉上了蘇寧遠，兩人愈走愈慢，為了不打擾兩人的重逢，他們識趣地閃到了一旁。
很快，墨然的身影映入雲穆雪的眼簾，墨然回頭，見她含笑地望著自己，他心口狠狠一顫，她回來了！是她回來了嗎？
墨然飛奔上去，站在離她十米開外的地方駐了足，兩人遙遙相望。
這一刻，勝過千言萬語……
“穆雪……”
“王爺，妾身回來了……”